壹
章小白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收拾着东西踏上新的旅程。
我的东西很简单，一辆自行车，一个背包，从重庆出发，到了贵州，途经云南，最后的目的地是西藏。
章小白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贵州和云南的交界处，电话里，小白清冷的声音传来，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林莯，你到底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姜已经不在了……不在了……”
我停下自行车，站在路边的草地上，对着电话那头的章小白冷静的附和道，“我知道，我知道，行了啊。”
章小白说的姜是我的男朋友姜堰，那天我们约好下班以后去看电影，庆祝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年头，最后姜堰没有回来。
姜堰是名公安干警，而我是名法医。
都说法医面冷心也冷，我看过支离破碎的身体，也拼凑过乱七八糟的骨头，甚至摸过满身是蛆的腐肉，而我却只能在姜堰冰冷的身体旁边咬紧牙齿，束手无策，我无比后悔，我不是一名外科医生。
都说不是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
我只恨上天为何将给予我的温暖，又毫无征兆的收回。
那是一年前的夏天，我和姜堰刚成为搭档。
我还记得那是一件绑架案，被绑架者是一名很可爱懂事的7岁小女孩，名叫易珍，而绑架者是一名疯疯癫癫的一直想为艺术献身的40多岁的邋遢男。
绑架小易珍的原因是因为邋遢男在参加一场画展的时候，他认为画展主人的画不如他的画，而那位画展的主人就是易珍的妈妈，一位单身的母亲。
我还记得当时易珍母亲快要崩溃的表情。
那个活在自己世界的疯子一直认为自己的画可比文森特.梵高的向日葵。
那个时候我一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对小女孩都能下手的疯子。
后来看得多了，才知道这个世界上的疯子到底有多少。
而大概如今缺少一颗心的林莯，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疯子。
贰
“那是一名叫王溱的抑郁症患者，住6层老旧小区的顶楼，那天刚好我和……姜……同事顺路去看治疗期间的一个小女孩易珍，哦，叶医生，你也认识的。
王溱是一名年轻的女孩子，因为她的男朋友和她分手，后来得的抑郁症。
在和王溱沟通的时候，说到她的男朋友，没有想到她的反应那么大，和她拉扯的途中，我和她都差点摔下楼去，后来……有人拉住了我的手，当然我就光荣的骨折了。
后来一直没有休养好，所以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了。”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叶医生。”
对面的人看我的目光如炬，我很不喜欢他那双桃花眼泛出的实质性的目光，叩了叩桌子，我提高声音喊了一声，“叶医生”，叶医生复杂的研究了我一会儿。
突然直起了身体说到，“林莯，我建议你不要在工作了，出去走走吧，你的精神状态现在不适合工作了。”
我隔着桌子，抓住叶铉的衣领，“你说什么呢？”
叶铉没有管他的衣服，而是看了我一会，“小莯，我怀疑你得了应激性精神障碍，我观察了你一个月，刚刚终于肯定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叶铉，不要以为我们俩认识了十年，你是一名心理顾问，你就能做出这样的判断”，我冷冷的看着桌子对面的人。
叶铉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我，自顾自的翻着桌上的东西，“小莯，你自己很清楚的，不是吗？当年的你自己跨了专业去学习了法医，要不然，现在坐在这里的就是你而不是我了，我那获奖的论文还有你一半的功劳呢。”
“在有，你的眼袋很严重，自从姜不在以后，你这一个月都没有休息好吧，甚至晚上会做噩梦，刚刚你的脾气很暴躁，你以前从来不会揪人衣服的，你的手臂除了上一次是轻微扭伤外，是在姜发生意外的那天晚上粉碎性骨折的吧，小莯，你在不自觉的逃避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你的面色如常，可你手心一直在出汗，我衣服上的印记就是证明。”
我有没有说过一句话，“叶铉，你真讨厌。”
叶铉摘掉眼镜，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林师妹，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话。”
“好吧，叶医生，我去申请休年假，”，我知道叶铉说的没有错，也许继续工作下去，我也会变成邋遢男那样的大变态。
叁
所以我开始了一个人的旅行，原本应该是两个人的。
到达西藏的时候，正是夏天。
路遇很多的藏教信徒，在进行转经活动。
所谓的转经活动就是按照一定的路线行走，祷告。
他们认为转经就相当于念经， 是忏悔往事、消灾避难、修积公德的最好方式。
路中遇见一位70多岁的奶奶，我一直看着她三拜九叩的在大昭寺中环绕主殿觉康一周，连我都能心感她的虔诚。
借着她休息的时间，我主动上去交谈，原来她是为了她的孙子祷告，希望她的孙子能早日康复。
我没有问她，她的孙子得的什么病。因为就算知道，我也无能为力。
后来，我陪着她又一次的围着大昭寺三拜九叩了一圈。
我没有要忏悔的往事，也不用消灾避难、修积公德，我不是佛祖，无法普度众生。
我只是一步一步的走着，一遍一遍的为姜祷告。
我是个无神论者，这个时候无比希望姜能在另一个世界好好生活。
我走的时候，那位老奶奶还在继续三步九叩的祷告，我不知道，最后，她的孙子有没有康复。
最后，我将姜堰手腕上一直带着的小佛珠，葬在了西北玛布日山上。
那是西藏上海拔最高的地方，有最庞大，最完整的古建筑群。
曾经姜堰一直和我计划年假休息的时候，来西藏的布达拉宫。
没想到，最后只有我一个人来了。
我看了一眼葬着佛珠的地方，夕阳正照耀着那个小土包上。
我心里默默的想着:姜堰，再见，再也不见。从此我会放下蜗居在我心里的你，开始一个人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