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怀想不置 参赛编号：857
一
幼年某日，早洗漱妥当，出门欲与玩伴会合，一同前往学校。
楼梯口，见环卫妇罗氏，于自家柴火间，码放拾来瓶罐。罗氏身旁，见一狗摇尾吐舌，示其亲热。
于院内，时常可见此狗，毛卷散乱，浑身污泞附着。狗野性未消，院内与伴耍新路，此狗，时常吠叫不止。
罗氏在旁，狗自是温顺听话。罗氏收工，顺路捡排挡食剩骨渣，供这生灵朵颐。一来二去，狗便伏于柴房门外，静候她归来。
下楼，果不其然，此狗立即戒备，摇尾骤停，转而朝我奔来，怒瞪，低吼，继而狂吠。张口犬牙，戾气外露，顿感不寒而栗。
罗氏，及时喝止，狗得以收敛，转而回归其脚边。悻悻离开，仍旧几声低吼，表露不甘。
畏其进攻，便快速行路。见友人已下楼，简要寒暄，互道早安。与友人经楼栋中过道，谈笑间，觉右腿肚微痒，似有毛绒之物触摸。
回头，那狗竟毫无声息，尾随于我！我愕然大惊，尖声大叫！人惊，狗也惊，狗狂吠，加紧靠近。友人与我，以脚踹之，阻挡其进攻，幸而免受其害。
大哭，见一身影，立于通道口，定睛一看，竟是祖母。其手握罗氏长扫，轮番拍地，以此慑狗。
狗见祖母气场之强，一副虎落平阳之态，立马落荒而逃。祖母不依不饶，依旧乘胜追击，消失拐角视线。
抚摸右腿，心有余悸，幸好祖母速来救援，未能被咬。时间紧急，贻误返校时间，与伴快步赶路。
下午返家，祖母言早上碰巧下楼，捡阳台遗落之物，闻狗吠孙哭，立马夺长扫驰援。得以及时援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定是要周转医院，注射疫苗。
日后，此狗见我竟绕道便躲。想必领教祖母风扫落叶，落下阴影。上学行路，终免隐患之忧。
祖母护孙打狗，消息不胫而走，成院内茶余饭后谈资。
院内某户装修，楼前地面大量红砖。彼时少不更事，恰逢瘸狗晃荡，捡砖朝狗掷抛，狗吠而逃，见其窘态，讥笑“狗威不再”。
后头见狗，行动缓慢，前面双腿用力，后腿却一脚支撑。细看，狗左后腿，竟已萎缩。见此，我与玩伴，戏谑其“瘸狗”，但凡周末，不用返校，玩耍于花园，瘸狗，必遭水泼石掷。
瘸狗，东躲西藏，依旧浑身脏兮，似一行走墩布，出没于垃圾堆，寻觅食物，罗氏，也鲜有喂它。
二
那年六月雨天，于家中卧室，临摹字帖。
往窗外一瞥，见瘸狗，趴于柴火屋。屋檐遮雨，瑟瑟发抖，淅沥间，竟觉悲凉之感。
一黄色雨衣者靠近，钥匙之声响，原来是罗氏手提塑料空油桶。
狗见罗氏，顿时兴奋，吐舌摇尾，勉强立起，后腿仍旧没劲。
罗氏，竟伸右脚踹向狗肚。"死狗，惹事的东西，滚开!"
瘸狗"嗷"的一声，倒在屋檐以外，冰凉雨水，肆砸狗身，狗瑟瑟发抖。罗氏动作，如此始料未及！
见狗一瘸一拐，寻觅他处。不时，抖动身上雨水。走走停停，回头望向罗氏柴火房。
耳边"啐"声，混入满天淅沥中。黄色雨衣人影，也一同消失于拐角。
雨势之大，宛若上苍哭泣，竟然觉得有些寒冷彻骨。眼里所见，停于脑海，挥之不去。
三
几日后，放学行路，瘸狗已是病恹萎靡。见它，回忆罗氏所做，内心触动，怜悯渐生。
天空放晴，毒辣炎热。行路，见邻里住户，围拢二栋，议论纷纷，前去一探究竟，见那瘸狗双眼紧闭，平躺于地。
身毛蜷曲干枯，仍旧满身泥泞。散发恶臭，上有苍蝇盘旋。居委提议，速将此狗埋至后院荒地。
彼时后院，未曾开发，有几畦私人菜地，总体杂芜，偶而可见随处扔的生活杂物。
几位住户，自告奋勇，捐出自家不用米袋。居委主任，率先垂范，将狗入袋。一行几人，前往荒地。
离去之时，妇人浇淋消毒水，冲刷干净。
大院日夜更替，此事日渐平息。
四
来年清明，家家户户，于院外烧纸祭拜。玩性起，与玩伴，也萌生祭狗念头。
家中，祖父草稿本，略有冗余，翻找不用草稿本，手撕几页。翻出祖父，备用打火机，至后院荒地。
摸索当时埋狗之地，学大人祭拜模样，将纸点燃，待全然焚烧殆尽。灰烬青烟，皆随风飘散，沉重心情得以纾泄。
再后来，随父母往他乡求学，一别羊婆巷十余载，于今年戊戌狗年，重回故土。
旧处一切皆变，周围楼盘兴起，后院荒地芜杂埋葬瘸狗之地，上面住房拔地而起。
面对拆建，高楼挤压，几栋老房，格格不入，似围城中孤岛，老房住户居民于中间，顽强死守。
面见以往邻居街坊，见我长大成人，讶异惊喜。熟悉面孔，大多年近半百，但也有搬迁异地，不见面孔，也有驾鹤西去，已登极乐世界。
与大院长辈攀谈，闲聊往事，得知罗氏，于零八年，环卫扫街作业时，命丧于车轮之下。
自是倍感惊诧，因果报应，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