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孤独

讲完曹文轩的《孤独之旅》后,给孩子们布置了一篇作业:给老师写一封信,谈一谈自己对孤独的感受和理解,用环境描写加以烘托。此言一出,立刻引得孩子们嗷嗷乱叫:“听到作业,我立刻觉得不孤独了。孤独是什么呀?”

孤独是什么?

作业交上来了,虽是浅谈,还是吸引了我。王嘉凯写到:“这时,我只觉得身后有人呼唤我,回头一望,却只有肆虐的风。”好有张力的语言,快成诗人了。

席鑫祺写考试失利后,接受父母“凌迟”的夜:窗外的天似乎忽然黑了下来,月亮扯来浓云半朵遮面,只留下破碎的残影。天上没有一颗星星,父母的声音散去后,周围立即静了下来,往日吵闹的让人心烦的鸣笛声也消失了,静得让人害怕。自从经历了这件事后,我突然明白了“孤独”的含义:这茫茫宇宙中,没有一个人理解你,就好像自己独行在空荡的山谷中,四围寂静无音。

读到她那句“好像自己独行在空荡在山谷中,四围寂静无声”,我忽然想起了席慕荣的“繁华落尽,我心中仍有花落的声音。一朵,一朵,在无人的山间轻轻飘落。”本应花香满径的年纪,却有了墨色晕染的孤独。

赵天翼是个文艺少年,字里行间有一种消极的不羁,他说因为害怕分离,所以学校的情谊不愿深交,宁可孤独。读罢,惟觉此等心境与十几岁的少年太不相符,过于悲观与沧桑。人生就是不断遇见与告别,没有人能相伴一生。在人生有常与无常的聚变中,当珍惜山水一程的情谊。烟花短暂,却亦灿烂。缘起时,珍重;缘散时,淡然。孤单不至于悲凉。

有一个家伙,落款是:孤独的失意人。谁能想到,这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呢?我以文字给了他一个轻轻的抚慰:我相信人人都有历经孤独的时刻,但并非人人都能如你感受深刻,并以自己的笔加以描述和记录。人间就是如此:有温暖,也有凉薄;有热闹,亦有清欢。真正的勇士,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向阳而生,无畏孤独。

李瑾怡写到:“他们都已经睡了,世间只剩我一个了。”这个很乖很优秀的女孩子,曾央求母亲月明之夜带她一起出门看月亮,然而,家人没有满足她这一个小小的愿望。“自那时起,我再没央求过晚上散步,那轮明月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皎洁了。”我给她回了一段话,算是小小的安慰:月明之夜,风摇竹影,徜徉在月光之下,重重心事在月夜色中浮出,在月光里消散,心境会像月光一样明澈。我亦爱月光之下的夜色,如果还会孤独,可邀我同行赏月。无论明月是否升起,我们对生活的热爱当如心头明月,夜夜皎洁。

孩子们小小年纪,却已经倍感青春的孤独了。

世人万千,谁不曾体味过孤独?

曾在黄昏的晚风里,久坐在车上,看夕阳一点点下沉,黯然神伤。

曾在夜色中归来,看万家灯火里没有一盏属于自己的守候,酸涩中泪湿眼眶。

曾在一天的疲累后,静坐在阳台上的花丛中,低下头闭上眼睛拥着双膝,让草木的香气将自己慢慢治愈。

曾在无助的挣扎里,为自己煮上一碗面条,流着眼泪默默吃完,因为还要努力活下去。

……

孤独是什么?

是马致远“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游子之思?是陈子昂“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苍茫之悲?是柳宗元“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孤寒之意?是李白人生失意时的“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是沈复痛失挚爱后的“谁人与我立黄昏,谁人问我粥可温”?还是苏轼贬谪落寞中的“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心境不同,感受不同罢了。

马尔克斯在《百年孤独》中说: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所有灿烂,原来终究都需要用寂寞来偿还。《百年孤独》用一个家族的命运告诉世人,孤独才是人生的常态。在变老的路上,与其抗拒孤独,不如学会和自己相处,学会和内心相处,或许才能回归生命真正的意义。人生而孤独,既然无法回避,那就坦然面对吧。愿我们行至山河远阔,更见人间烟火,与山水共清欢,看岁月暗生香。拥抱孤独中的自己,静享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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