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大山脊梁》第一章美丽的家园

编者按:孙宏发,一位普普通通的农村人。他当过最基层的最小的官——生产队的小队长。他当小队长期间,是从新中国成立之初到农业生产责任制开始时期。在那个属于他们的年代里,他的家乡坪头村的每一项重大事件和每一次社会变革,都比较清晰地留下了“孙宏发”的烙印。他的人生经历,真实体现了坪头村也是中国那一代农民艰苦奋斗、改造自然的现实场景。从他的身上,我们也能够清晰地看到农村一个时代的历史变迁。

        孙宏发如果活着,今年刚好一百岁。1956年组织社员入社,实现了农业合作化,走上了社会主义道路;1961年把坪头村由一个生产队分开为第四、第五两个生产队,至今都没有再变过;1982年把四队的土地分到户,完成了农业生产责任制等……1964年的“四清”(清思想、清政治、清组织、清经济)运动中,他在王峰公社经历了数天的学习教育,就他担任生产队长期间的思想、作风和经济情况接受了审查;1968年“清队”(清理阶级队伍),在崖岔“五七干校”,对他在解放前期持枪与解放军作战一事进行重新落实……

        写这部书的人,是孙宏发的女婿,同时也是儿子——雷益民,是他为自己的父亲所做的传记。可以说,这部书,不仅是一个人、一个小队队长的传记,同时也是农村小人物一生的故事映像。从他的身上,我们可以了解到中国农民质朴良善、务实向上的本质,也可以感受到农村人与人之间的互尊互敬,亲睦和乐、礼尚往来,同时也能从中领略到好多乡村原汁原味的民俗风情。

        希望读者从孙宏发的一生、从这部书中汲取那些有营养的东西,更能将这些积极向上的德性、血性融入我们的骨血并且传承下去。


        在自然界的环境里,只有上通天气,下接地气,才会有春暖花开的景象,出现生机蓬勃的状态。 

冶户川坪头村

        在黄河龙门峡谷西侧,有一段名胜的山川。山,为高祖山。是韩城北部名山,主峰高1432米,巍巍峨峨,高耸峻峭。曾因汉高祖刘邦在此处逗留,才有了这样雄壮宏大的名称。山势奇险俊秀,林草满坡,空气清新,景色宜人,一直都是人们仙游观光的好去处。

        川,叫冶户川。发源于黄龙山主脊大岭东侧之山麓,向东流经58公里,于龙门北部汇入黄河,是黄河晋陕大峡谷西侧最南端的一条河流。河水清澈透明,四季长流不断。因北宋神宗年间,有许多人家在这里冶炼铁而得名。这条川还有一个名字叫凿开河,也叫错开河,传说为早先大禹凿龙门的时候,在这里凿开的或者说是错开了的一条河流。

        在高祖山的脚下,冶户川的北岸,坐落着一个美丽的山村,气候温和,土地肥沃,人杰地灵,风光无限秀美。距离城市百里远,东边临近黄河,西面紧靠雷寺庄国营林场,没有喧嚣,没有污染,安逸寂静,自古就是宜人宜居利于休闲养生的风水宝地。这里四周被群山紧紧环绕,黄土地上布满了高品质的韩城大红袍花椒林,地下蕴藏着丰富的优质煤炭和天然气资源。每天的太阳从东边的山头升起,由西山降落,川水则是逆着太阳而行,源源不断地自西向东从村前流过。

        这就是坪头村,是孙宏发的家乡。

        坪头村,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是冶户川一带最古老的村庄之一。村域间的塬上、东岭、匹马塬和南塬等地,到处散落着的一块块古陶碎片以及一处处醒目的灰坑遗址,总能把人们的思绪带回到距今有五千年历史的原始社会后期,隐约会感受到那里的部落人群定居生存的场景:每个人腰间裹着稻草编织的围帘或是兽皮制作的简易服饰,脚上穿着草鞋或是光着脚丫子。有的人手持树杈在山间围猎,有的人手提条筐采摘野果,也有人下到川河捕捞螺蛳、乌龟及小鱼。家里到处摆放着的盆、盘、罐之类的陶器,全是利用当地的黏土制作而成的,作为他们生活必须的器械。他们用一种陶器罐从西沟的泉中打水,用肩膀扛着回家,再把另一种专门的陶罐架在火炉上煮熟食物。住地周边的山坡上还种植了许多粮食作物粟(后来人们称之为谷子),作为食物的一种重要来源。这些原始人群中,不仅有辛勤劳作的普通贫民,还有享受清闲比较高贵富有的人家,是迄今发现此地最早存在的人迹。2017年3月,韩城市文物局的工作人员,对塬上的大量灰陶、红陶和彩陶碎片及灰坑遗址进行了实地考察,认为这里“是一处典型的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址,具有较高的历史和文化价值”。并建议将此地列为韩城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到宋代的时候,此地的陶器制造依然有较大的规模,并且制作工艺更加娴熟。因“宋代古墓”的存在,时常会有人在古墓葬中发现宋代的陶器等陪葬物。上世纪末,有村民在小陵畔(院子陵西侧)取土制砖时,还挖出了一整罐的宋代麻钱,并当即上交给了国家。

        在宋朝,整个冶户川分布有大大小小数百户从事冶铁的人家,坪头便是冶炼的中心区域。不仅冶炼的户数较多,而且有规模较大的冶炼场所。继炼铁之后,在村庄北部的山坡上还建有银矿,挖山洞采矿石冶炼银,并为此而留下了“银铤子塔”遗址。

        进入到元代以后,这里除了制作普通陶器以外,开始大量制作砖瓦,用于房屋建设。民间的住房也集中建在院子,均为砖木结构的瓦房,院落之间相互连接,户与户紧挨,人口居住密集,便于彼此相互照应,利于安全防范。

        根据韩城市历史档案记载,坪头于元代建村。其实,建村的时间远远早于元代,只是在上世纪末对村庄进行普查期间,未能得到早期的文字和实物可循,只有元代的多处墓碑和庙碑能够借鉴,故而记载为元代建村。史料还显示,明朝崇祯年间,因为村后有一片平地,酷似男人的“平头”发型,便开始取名叫平头村,后来再顺其谐音演变为“坪头村”。

        到了明朝后期,社会局势多有动荡,匪患猖獗,民不聊生。为了确保人们的生命财产安全,村民借助村庄东部匹马塬得天独厚的有利地形,合力修建了一座圆形土寨子,作为临时住所,供全村人在上面居住,以躲避匪患的侵扰。寨子下方的沟渠也因此而得名“寨子河”。

        土寨子独居高位,四周临空,视野开阔,可一览周围很大范围的各种动向。石头浆砌的门洞上,安装了厚重结实的寨门,坚实牢靠,易守难攻。并且具备完善的安全防范措施。远道而来的土匪不易行窃,无法抢夺到财物,气急败坏之下,便一把火烧毁了位于院子陵所有的民房,给村民造成了严重的财产损失,却因寨子的庇护,倒也庆幸人们的生命安全得到了保障。待到局势稳定之后,村民又在院子陵下方的沟渠间重建了村庄,即为现有的古村。

        自古以来,坪头村就是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地理位置。不仅屡屡遭遇土匪的骚扰,也时常还有部队由此经过和发生战事。曾经为掩埋战场上牺牲的士兵,在高疙瘩就专门设有“墓子咀”,也因埋葬战死沙场的率军将领,在白草岭还建有“将军陵”。

        古村庄建成之初,为便于人们日常活动,也从安全防范的角度考虑,在村间设置了作为人们公用的“官窑场子”。官窑,是大家共同利用的窑洞,用于商议涉及村民共同利益的重大事项;窑洞外面是较大的一块场子,可以用作召开会议和搞集体活动,或者节日期间闹社火等。在官窑洞的内面,设有通向背面(即庙洼)村外的暗道,如果局势不稳,遇到匪贼侵扰,人们可以经过地道逃出村,到寨子上去避难。同时,围绕村庄还建造了多座庙宇,以祈求神灵保佑村庄的安宁。

        庙宇是坪头古村的一大特色。过去,一般在有村落的地方,多数都会建有或大或小的神庙,但像坪头这样存在众多庙宇的村庄却实属罕见,并且有多个地方还因庙宇而得名:威武雄壮的关公就守候在村口的“老爷庙”中,旁边有专门为他的坐骑设立的“牛王洞”, 庙前坐卧着一只凶猛强悍的大石狮,名为“望天吼”,人们尊称其为“狮子爷”,面部狰狞,怒目圆睁,时刻谛视着川河对岸----面向村庄而且形似怪兽一样的“大嘴沟”,始终提防有鬼怪精灵从那里出没,对村庄造成威胁。如果遇到长时间的干旱,村民焚香纳马,为石狮洗面,还可以求得降雨,缓解旱情。村里也经常会有人家把新生的男孩“认”在狮子爷处,由它保佑孩子的安全与健康。送子女神安坐在村头的“娘娘庙”里,保障着民间最基本的生儿育女,繁衍生息,所在的地方也因而取名叫“庙洼咀”。明朝天顺元年(1456)修建的“土地庙”,位于村庄东部的沟渠旁,管理人们的生老病死,保障村民的衣食住行,此地也随之取名叫“庙沟渠”。“山神庙”守卫于村庄顶部的山梁上,这里也就有了“山神庙梁”的名字。山神的性情古怪、本领高强,能呼风唤雨,也能降雪和冰雹。根据人们对它的敬重程度,既可保佑人们平安健康,六畜兴旺,也会在不如意时带来灾难危害民间。被列为韩城市级文物保护单位的“丁公庙”,位于村前二里地处,把守着出入村域的交通要道,所处的大片区域也自然由“丁公庙”代称。最引人注目的是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庙”,创建于明朝万历三十三年(1605),高高地耸立于村庄中央主道的门洞上,人们来来往往总得要从庙底下穿越,方便菩萨为过往行人提供便利,并随时免除众生遭遇到的种种痛苦和烦恼。还有供奉雨王爷的“五池菩萨庙”,处于村庄北部十余里远的马蔺滩,创建于明朝万历七年(1579),建造规模甚是宏大、四季香火尤为旺盛。村庄的这些庙宇,皆初建于明朝,在之后的历朝历代也经过了多次复修或重建。孙氏家庙建于清朝乾隆三十年(1766),同赵氏家庙一起,曾经长期为村庄的稳定和发展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古老的戏台就夹在老爷庙和孙氏祠堂之间,连绵不断地延续着村庄的文化和文明。

        清朝前期,是村里经济文化又一个比较繁荣的时期,也是建筑业最为兴盛的时期。社会相对太平,村民得以安居乐业,农业生产得到了快速发展,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遍有了较大幅度的提高,民间开始利用砖瓦建造规格较高的房屋。不仅用砖券窑洞,还在院里盖起大瓦房,形成了二十座独具特色的砖窑洞和砖体瓦房构成的“四合院”。院落的正房一般为借助高土崖建的三孔窑洞,土层厚重,保温性能好,冬暖夏凉,居住会感觉舒适,主要由家中的长辈居住。左右两边院落建厢房,窑洞的对面为厦房带套门。所有的瓦房均为上下两层。上层是暗室,用于放置物件,没有门,也没有窗,只在一侧留一个出入口,存取东西需要搭梯子上下爬行。所以,院落都显得整齐有序,看不到杂物堆放的乱象。底层是住人的标准房间,结婚成家的儿子依次住在左右厢房,晚辈住右厢房或厦房。套门都有比较讲究的门楣字牌和雕花的石门墩。有一定地位的人家,门外还有上马石、拴马桩和石狮子等。根据大门造型和规格的不同,可以清楚地区分出主人的身份及家庭的地位。房脊上鸟兽类的装饰物及墙壁上雕刻的花纹图案,更是将宅院装扮得富丽堂皇,颇为端庄体面,更为直接地展示着住户的经济状况和社会地位。

        如今的坪头村,仍保留有观音庙、孙氏祠堂和十多院民居老宅的遗址和遗迹。民间尚且保存有大量的石狮子、石门墩、上马石、拴马桩以及古麻钱和古陶器等物件。

        位于下院和南坡的两棵千年古槐,始终是村庄高尚、坚毅、顽强和大无畏的精神象征。虽已老态龙钟,却依然焕发着生机,从它们沧桑的身影中,能够真切地显示村庄过往历史的痕迹。

        从外观上看,往日的坪头古村,酷似一棵挺拔高大的巨树。“官套路”由川河边向上延伸,形成了大树的主干;村间纵横分布着的小巷和院外的场地,则构成了树木散开的枝条和叶片;众多方方正正的“四合小院”,恰似一朵朵盛开着的鲜花。

        其中,石头是装扮坪头古村的重要角色,很多地方都显示着它的身影。在一个并不宽阔的沟渠中,用整齐美观的石头墙,划分出一道道明目清晰的巷道和家院,装扮成一个整齐有序的村庄,把每一寸土地都运用得恰到好处,几乎不留任何空闲的“死角”。所有的古瓦房皆是用石头作房基,并垒出高于地面一尺的硷台,护房体,防水浸,经久耐用。院门外多有雕刻精致的石门墩、上马石、栓马桩等,展现着住户不同的身份和地位。除村间零星的石窑洞和石面砖窑外,村庄东部的土寨子,不仅有石头砌成的门洞,上面全是用石头块建成许多个窑洞,可供全村的所有人家避难居住。石块还是古寨子上用于防卫的主要武器工具。民间普遍运用石磨、石碾、碌碡、牲口槽等,作为生产生活的重要器械。最有价值的,当属各处存留的数十块墓碑和庙碑,从它们斑驳黯淡的字里行间,尚能够清晰地看到村庄几百年过往的历史。就连村下的农田,也是用石头砌成整齐的崖畔,包裹着珍贵稀缺的土壤,生长作物,养育村民。石块铺设的路面,也非常结实牢靠,稳固耐用,数百年任凭人畜践踏、雨水冲刷,从无缺损破败。时至今日,小河子沟及石界底等地方,残存的多处石阶小路,依然是村落奇特别致的景观。

        弯曲细长的“管套路”,是古村这棵“大树”的主身躯,也曾数百年都是韩城往返陕北的重要通途。朝南,越过川河,经庙掌岭、龙王寺沟,下往韩城或过往山西;向北,由桑掌梁,翻过马蔺滩,北上宜川,去往甘肃、宁夏和内蒙古等地,是一条重要的“茶马古道”和战略通道。如今,这里依然是通往王峰、林源和雷寺庄林场的必经之路,也是通向北梁多个村庄的主干道,还是韩宜通道的一段捷径。

        丰富的水源,是滋润坪头这颗“古树”长久兴盛的基本命脉,同时也让坪头村“水”声大噪。村前川流不息的冶户河流,是村庄得以存在的根基,各个沟渠分布着大小不同的十多处水源,为人们的生产生活提供着便利:高疙瘩、白草岭均有“高山上的甘泉”;东毛子沟、东洼渠、吒子沟、东沟和西沟,皆有半山腰的长流水。最具特色的是小河子沟的“不落地水”,四季清爽冰凉,经常引来周边多地人家到此取水,制作食物;寨子河沟则有冬季温和的“暖泉”,人们清洗衣物尤为方便。

        村民最早用于生活的水源为西沟的山泉,从新石器时代开始,时间长达数千年。明朝时期,建成现有的古村庄以后,人们在小河子垄高高的石崖间修筑了弯曲狭长的小路,逐渐开始改由小河子沟挑水吃。土寨子上的住户则始终从寨子河取水。后来,随着新村庄的不断扩散,石渠沟、小河子、寨子河、吒子沟、东毛子沟等多处水源,都成为了人们家庭生活取水的地方。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村民用管道从东沟引出了自来水,由此结束了从山泉挑水的历史。不仅人畜饮水的条件非常优越,充足的水资源也为坪头村的农田灌溉提供了保障,历史上就相继形成了多项水利设施和水利工程。有“后河堰”、“先锋堰”、“红旗渠”、“南河堰”、“五七渠”等千米以上的自流渠,也有多条数百米以内的短水堰,还有手摇、畜拉的提水车,不仅体现了古人的智慧和才能,也为农村经济的发展形成了巨大推力。利用水源建成的砖瓦场和烧砖窑,自古以来就为民间的房屋和周边的庙宇建设提供着基础资料;水力磨面、水力榨油、水力拧棉花等设施从清朝之前开始,就一直为当地的人们开展服务。

        自古以来,坪头村就是一个多姓氏民族的共同体。在清朝以前,村里仅有“孙家一大户,范赵两支人”,自民国时期开始,因婚姻的连带关系,相继接纳了其它十三个姓氏的二十户人家,现在共有十六个姓氏,180余户,800多口人。人们相互之间,皆存在着某种微妙的亲情链接,一直以来不分彼此,没有隔阂,关系融洽,团结无间,从而构成了村庄稳定和繁荣的基础保证。大家和衷共济,齐心建造这个共同拥有的美好家园。

        历史上,坪头村主要以墓碑、庙碑、祖祠、家谱等形式传承着清正的村风和淳朴的民风,以家教、家训、家规等方式教育规范人们的言论和行为。“一道同风”醒目的字牌,雕刻在村道中央,数百年间,时刻警示村民讲礼仪、强素质,也同时告诫过往的行人,共同遵守这个朴实村庄的传统习俗,具备良好的道德水准,树立文明礼貌的行为规范。

        因此,坪头人一直就拥有质朴向善的气节,也颇具豪迈激进的气质,长期享有“山坪头,草岭上(指杨家岭)”的威名。诚实憨厚,敢作敢为。既从地理位置上显示村庄接地气,具有浓厚的泥土味,也体现了当地的民风淳朴,豪爽仗义。不论在保国安民还是社会建设中,都具有铮铮骨气,出现了许许多多敢为人先的优秀人才。

        从民国末期开始,先后已有八十多人外出,在国家的经济、政治和文化等领域工作;也有五十人参军当兵,保家卫国。更多的人则是祖祖辈辈耕耘在家乡这块希望的田野上,为自己心中的梦想而不懈努力,并经过不断的艰苦奋斗,发愤图强,创造出一个又一个人间奇迹。

        孙宏发一生就待在村里,没有出过远门,也没有干过大事,只是在坪头村的历史长河中留下朵朵浪花般的印迹。


坪头孙氏

        坪头的孙氏,是村里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在全村的十多个姓氏中,占总人口的绝大多数。同时,也是当地较大区域内的大户人家。即使在全韩城的孙氏家族中,依然占有不小的份额。

        坪头孙氏来源于山下的寺庄村,是迄今为止唯一可证实为寺庄孙氏的延续。

        明朝时期,孙姓也曾经是寺庄村一大户人家,并在坪头及马蔺滩一带拥有大片的山庄子地。明朝万历七年(1579),以坪头村为主社,联合北四社(独泉一带)和南四社(枣庄及王峰北部)的人们,就占用马蔺滩孙家的土地,建起一座供奉雨王神的“五池菩萨庙”,规模之大,香火之旺,在当地罕见。至今四百多年,已经过了七次以上的复修或重建,残存的许多块石碑尚且清晰地记录着这座庙宇过往的悠悠历史。

        寺庄孙氏先祖孙兴,即为坪头孙氏始祖。明朝末期出任朝廷命官,颇具雄才大略,是一名护国英雄,统军将领。曾经戎马一生,身经百战,为守卫明朝江山立下了赫赫战功。只因在反清复明战事中失利,遭到清兵追杀,于明朝天启二年(1622),夫妻二人被迫逃避乡野,藏匿于坪头山间,躲过一劫。但寺庄的族人却因受株连而被灭门或外逃,后来便杳无踪迹,以至于坪头村与其他孙氏渊源关系的追踪也由此而断裂。唯有寺庄村旁那座气魄恢弘的“孙家陵”尚可证明这个村庄孙家曾经的存在。

        躲过一劫之后,孙兴夫妻二人便定居于坪头,从事农耕,繁衍生息,家族再次得以兴旺。在清朝时期,坪头孙家很快就发展成为当地很有名望的一个大家族。村里现留的近二十处明清时期的老宅院及遗址,全是孙姓人家的古居。并在村下的河畔建有孙家的“油坊”、“水硙房”和“弹花房”等,均是当地少有或独有的作坊。还在村前的丁公庙设有“大店”,长期为就近的民间及过往的行人提供服务。“坪头下院,崖岔大殿”也一直在传诵着坪头孙家盛世时期的繁荣景象。

        坪头孙家曾经拥有大量的土地资源。在冶户川的丁公庙,南梁的姚埝、元沟、吕家渠,以及北梁的上桑掌、梁北辿、马蔺滩等多处地方,都有孙家私有的山庄子(也称作“尧科子”),许多人家为了经营方便,还相继定居在了这些地方。尤其是马蔺滩的土地面积最大,向东扩展至柏树凹,向北延伸至独泉的柳谷坡一带,占据着韩城通往宜川的咽喉要道,是一处险要的交通关口。既有耕地,也有山坡。不仅种植粮食作物,放牧牛羊,也有人家在此开设较大规模的客栈,长期为南来北往的行人及骡马提供食宿便利。在客栈的斜下方,设有一口收集雨水而建成的涝池,取名为“饮马池”,供给过往的牲畜和附近放牧的牛羊饮水。也因为客栈的存在,这一带还被人们称为“歇驴梁”,意思是说,山路难行,不论南北通行还是去上高祖山,即使骡马和毛驴到此也会很乏困,得要停下来歇歇脚,更何况人行!

        树大自然分叉,子多需得分家。清朝初期,适逢社会太平,人口得以稳步而快速地发展,坪头孙家自二世祖开始,就分开为长门、二门和三门。到清朝末期,因人口数量剧增,加之时局动荡,有一定的孙家人陆续向外迁移,逐步以坪头为核心,散布于冶户川及南北梁的二十多个村庄。

        经历了四百年的发展,坪头孙家枝繁叶茂,人丁兴旺,已由最先的夫妻二人,繁衍至现在的二十一代,有五百多个家庭,两千多口人,成为了当地最大的家族之一。

        自古以来,坪头的孙氏人家,注重德望,耕读传家,涌现出许多有威望、知礼仪的贤达人才。不仅始祖孙兴为明末的朝廷命官,清朝时期也有同州知府官员和“乡饮耆宾”等多类知名人士。新中国成立后,更是人才济济,英才辈出。有多位在政治经济等各个岗位上工作的人员,最高达到厅局级;也有在国家重要科研部门供职的科技人才,为国家为社会做出了突出的贡献;还有许多投身从戎、南征百战的军人,在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中英勇杀敌,保家卫国,为祖国的领土完整和社会安宁立下了汗马功劳。

        坪头孙氏,也是一个平易近人、爱好和平的家族。占据村里人口的绝大多数,却始终能与其它任何姓氏的人家团结一致,和睦相处,长期保持平等相待、同心同德的良好生活氛围。

        孙宏发是坪头孙氏第十七代的长门人。生长在民国前期到改革开放初期,经过了新旧社会的交替,经历了人民公社的全过程。

南  坡

        从第九世开始,坪头长门孙家再分为了下院和南坡两支。下院因位于古村庄底端起名,南坡则是因居住在村庄中部沟渠南侧的半坡而得名。

        南坡所在的地方,是在沟渠边用石头垒砌成十余米高的挡墙后填平的一块地面,五十多米长,二十来米宽。坐南面北一字排开,建成三个由窑洞与瓦房组成的“四合院”,具体分为东院、中院和西院。虽然不是很豪华,但也相当气派。高贵典雅的大瓦房,排列得井井有条,把每个院落围绕得只留有很狭窄的空间。高大的门庭上,楣题字牌皆很讲究,雕刻着莲花图案的厚重的石门墩,明显示意着南坡曾经辉煌的景象。

        早先,南坡的各个院落之间,均有檐廊相连接,来回通行方便,即使下雨天走动也不会湿鞋。紧邻东院的东侧,另建有两个小院,曾是南坡家族成员集体生活利用的场所。

        南坡的东北角,用石头垒砌成约五尺宽的斜坡小路,下端与村间沟渠的主路面相连接,是进入南坡的唯一通道。小路顶端的高硷畔,屹立着一棵与南坡年岁相当的古槐树(图片显示在本书封面)。古槐树所在的位置,既可眺望村庄的顶端,也能俯视村庄的底部,一览古村全貌。虽然崖势较高,土质贫瘠,生存十分艰难,但它还是把根深深地扎在南坡家院的地下,顽强地挺立着身躯,坚强地镇守着村庄的安宁,庇佑着村民的安康。

        院外的高石崖下是一排整齐的石面砖窑洞,用作放置农具和杂物,后期也有人家居住。西端是饲养牲畜的“马坊院”和看管牲畜的人居住的小院,小院与马坊院之间有石窑门洞相通。

        从大清“康雍乾盛世”开始,南坡就有过一段辉煌的历史,也留下了响当当的名声。全族人家联合起来,统一开展生产劳动,并创建了村里最早的农田水利设施----毛驴拉动的提水车,浇灌高于水堰四米以上的土地。粮食连年获得丰收,经济得到持续增长,生活资料也比较充足。所有的人家共同吃一锅饭,开饭前敲锣。热闹排场,秩序井然,气势非凡。

        从清朝末期开始,随着南坡的部分人家相继迁往牛家山、上佛殿和牛家庙等地定居,坪头南坡只留有十二世孙学泗的后裔。

        到十四世时,南坡孙家因开枝散叶,兄弟仨人分家,便形成了南坡的三门人:老大孙占鳌为长门,住西院;老二孙步鳌为二门,住东院;老三孙殿鳌为三门,住中院。

        孙宏发属于南坡二门,与孙更曹和孙向臣两家,共同居住在东院。

        从民国后期开始,就进入到了孙宏发这一代的成人阶段,也是南坡重新发旺的时期,产生了多位较有声望的人物,经常主管村里和民间事务,在村里很有影响力。孙宏发是其中之一,另外还有孙振云、孙更曹和孙向臣等。

        孙振云是主要的掌舵人。他是孙宏发的堂五叔,彼此年龄差别不大。解放前当兵加入韩宜游击队,参加了瓦子街战役。土改期间担任村农会的行政主任,合作化时期任高级社副主任。人民公社时期,多年担任杨湾大队调解主任,并长期兼任韩城县人民法院王峰地区人民陪审员。德高望重,处事公道,很受人们尊敬。村里的许多大事、难事都要由他出面定夺。

        孙更曹,是孙宏发的堂弟。头脑灵活,思路敏捷,群众基础很好,有一定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曾在合作化和人民公社时期担任过多年生产队副队长、队长。也是农业生产责任制后新设立的村民小组第一任组长。

        孙向臣,是孙宏发的堂侄。有较好的文化基础,性情稳重,诚实谦逊,干事认真细致,有较强的事业心和责任感。合作化时期开始任生产队会计。人民公社时期,长期担任杨湾大队会计、副大队长、副支书、大队长等职务。

后  窑

        后窑,属于南坡孙家的地界,处在坪头古村中心部位的沟渠边,参照南坡的方位取名叫“后窑”。

        后窑院的窑洞,是村里最早明箍的砖窑。建于清朝(其中西边一孔窑洞为解放初期孙宏发所建)。正面为四孔砖窑,东侧有两孔较小的石面砖窑,其中靠北边一孔是出入后窑院落的门洞,后来被隔离为东边小院的窑洞。

      与其它砖券的土窑洞相比,这种明箍的砖窑,背部土层浅,保温性能稍差一些。尤其是,后窑的地势低洼,又朝向背阴,潮湿严重,所以,长期居住,会对人的身体产生不利的影响。

        后窑曾经是南坡孙氏的马坊院,专门饲养牲畜的地方。民国后期,因各类牲畜都明显减少,便由孙宏发一家迁入居住,并将院落分作上下两院利用,上院居住着人家,下院饲养牲畜。在上下院之间盖有土墙瓦顶的灶火房。院落中部非常显眼地安放着用石碾盘支成的大石桌,相当于这个院落独特的标志,很能引起人们的重视。因过于厚重,大石桌长时期未曾被移动过。

        由于地理位置的限制,也从风水的角度考虑,院里的套门建造也比较特别,在当地可谓是独一无二、绝无仅有。套门设在上下院中间的北侧,门道的方向与外面的沟渠平行,也与院内的窑面平行,长宽均一米多,上面盖有瓦房顶,在进门之前和入门以后都要拐一个直弯。由于套门的大小与房门无异,所以也称不上“大门”,只能算是“套门”。

        院落的北边和西边都是孙宏发入住后重新垒的土院墙。北院墙的内侧,由西向东整齐有序地排列着一棵石榴树、一棵香椿树、一棵苹果树和一棵洋槐树,全是孙宏发亲手栽植的。不仅让院落显得整洁规整,悦目雅观,也可提供多种美味,方便食用。

        孙宏发搬进后窑后,就住在上院,下院依然饲养着南坡为数不多的大家畜。入社后,牲口被收归了村集体,整个院落便由他一家全部占用。在院外的沟渠对面,有一小块场地及一孔石窑洞,是孙宏发家里后来养牛、喂猪的地方。

        院外的沟渠,不仅是村间雨水流经的主渠道,也是人们通行的主干道,并且是唯一的干道,曾经数百年还是过往韩城与宜川的重要通途。上世纪六十年代初,通向北梁的道路,由村间的沟渠改道至庙洼,这里就显得清冷了些许。

        不过,后窑的地理位置低洼,四周人家门前的小路上皆可直观地看清院内的一切。酷似韩城古城以前的灯光球场,院中的所有活动,全在周围行人的视线当中。坐在院里与上面的人聊天便是很平常的事,偶尔吵一次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现象。

        后窑上边的院落原本属于南坡。因南坡的多户人家先后迁出,到别的地方去落脚,所以在土改时期,这里便由村集体安排,居住了一户樊姓人家。因为后窑的窑洞伸进了上面院落的底下,窑背也就与上边院的界线无法明确分清,尤其是樊家院出入的道路和雨水的外流,都必须经过后窑的窑背部,多少会对下面的窑洞有所影响,所以,两家人之间也难免出现过一些磕磕碰碰。但双方都能从大局出发,尊重事实,相互礼让,数十年和睦友好,相处融洽。

        自从孙宏发住入以后,他就是后窑的主人,后窑也就成为他唯一的家,是他安魂入梦的地方。与南坡的老院相比,这里显得尤为简单朴素。但没有瓦房遮挡光线,院落就显得视野开阔,更为宽敞明亮。住在这里,也算是一种很不错的享受。

        从那时开始,这个朴实的院落,就始终陪伴着孙宏发的欢乐与喜悦,也收容了他的悲伤与痛苦。这里有家的感觉,也有家的味道。不仅可以容纳他的躯体,让他安然栖身,又能放纵他的心情,任凭他随心所欲。他也与后窑有着不解之缘。渐渐地,这里就不仅仅再只是一个地方名,也是孙宏发人生旅途的根据地,还成为了孙宏发本人和他家庭的代名词。

        村里的人一般不直呼大人的名字,多是以子女的称谓代替。但是,孙宏发老大的时候还没有子女,后来的女儿又太小,人们也不便于用小女孩的姓名代称父辈,对他的称谓便显得比较困难,所以就习惯性用“后窑”取代。只要提起到后窑,人们便心知肚明是指孙宏发本人或是他的家。比如:“你到谁家去串门?”,“后窑”。又如:“前面那块地是谁家的?”,“后窑的”。不仅问的人能清楚,其他听见的人也会明白。

        孙宏发在后窑居住了半个世纪,后来的大半生都是在这里度过。在这个饱经沧桑的院落中,他品尝了生活的酸甜苦辣和五味杂陈,也从事了他自以为比较满意的各种小小的事业。他的多次婚姻和终身的历练都发生在这里,许多广为人知的故事也都主要在这里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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