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星流夜未央

西海星流夜未央

伊澜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德吉时是她来夏拉草原支教的第三天。

那会她正在木屋里教桑姆和帕卓学写汉字,听到窗外几声狼吼,她立马惊觉危险逼近,慌忙跑到门口顶住木门,慌忙喊着“桑姆,帕卓快躲起来,狼来了!”面面相觑下的桑姆和帕卓接着就捂着嘴笑起来,晃着伊澜的手说道,“阿澜姐姐,是德吉哥哥来了!”

虚惊一场后,伊澜开一条门缝,果然外面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军绿色的长裤和半袖,双手掏着口袋正盯着门内的她。“不好意思啊,我是不久前刚来的支教老师,伊澜”,她搓着手尴尬的朝他笑笑。德吉走近帕卓揉着他的头温和的说到,“牧羊的牛仔突然也想成为阿澜老师的学生呢!”

在夏拉草原的日子,德吉不时会静静地趴在窗口,同窗上挂着的贝壳风铃一起听阿澜讲课。桑姆告诉伊澜,德吉是草原最勇敢的人。曾经山上的野狼在一个雨夜里把圈里的羔羊叼走了,是德吉挑灯冒雨进山,找回了羔羊。回来时,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像是刚生下来灰毛小狼,胳臂和脖颈上都是印着狼爪的血痕。他给小狼起了个名字“丫娃”,陪着他一起牧羊。

德吉是孤儿。他的父母在滇藏铁路的修建中遇到雪崩,他们在雪地无衣无食走了整整三日,最终没能走出雪地。最后发现他们的时候是在七日后,德吉的父亲穿着黑色的毛衫侧躬着身子,双臂环过怀里穿着军大衣的女子。而那个女子,便是德吉的母亲。

四月的草原,被青色雕笼。丫娃在青草里打着滚,羊群在溪流边低头啃草。暮色里,伊澜和德吉席地而坐,望着夕阳将要下落的山头。

“德吉,帕卓好像很崇拜你的样子,说你是草原的英雄!”伊澜回望着正在数羊头的德吉问道。

“桑姆似乎也很崇拜阿澜老师的样子,说你是祁连山上集露的梅朵(梅朵在海南藏族自治州是花朵的意思)”,德吉回答道。

两人相视而笑,德吉起身去回赶溪边的羊群,伊澜随后。落日里,野马的蹄嗒声,羊群像是青草里突生的棉垛,时有西风悄至。这让我想起“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在此刻看来,竟是那么美。

“草原的英雄,改天教我成为马背上的梅朵吧?”伊澜顺手摸着旁边的马驹,朝不远处的德吉挥手喊着。

“好,那以后就叫我德吉骑士吧!”

桑姆家的院子里晒满了各种药草,桑姆的阿奶是夏拉草原多年的医者,熟悉各种药草的功效。那天,阳光照射山头,桑姆和伊澜背着箩筐便进山采药草去了。

桑姆拾来枯枝递给伊澜,“阿澜姐姐,山路滑,不过你不用怕桑姆会照顾你的!”

“夏拉草原的卓玛,你是阿澜的独家勇士”,伊澜笑着拍着桑姆的肩膀说到。命运是公平的,让我们失去一些人的时候,也会让我们珍重再次遇见的人。桑姆对伊澜来说,便是后者。

伊澜俯身指着脚下的一株草便采了下去,是马尾莲。她记得,小的时候院长告诉过她马尾莲的形状。桑姆凑近过来,说正是马尾莲。却在起身时伊澜感到一阵眩晕,身体左右晃动了一下。桑姆握了握她的手问到,“阿澜姐姐,我们到前边的树底下休息一会吧?”桑姆感觉伊澜的额头直冒汗,脸色略有些许苍白。伊澜点头便牵着桑姆的手在树底坐了下来,她自己也感觉有点累了。

“阿澜姐姐,你知道阿奶经常用马尾莲······”,桑姆说着便回头看到伊澜已经靠在树上微闭着眼。她晃动着伊澜的搭在她腿上的手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嗯?”迷迷糊糊中伊澜应到,却无力再说下去,像是做梦时鬼压床无法动弹。天昏地暗般,她瞥见自己手腕上红色的血点,看着桑姆漱潄下落的眼泪也逐渐模糊起来,她深吸一口气用仅有的力气用指尖在桑姆的小手上划着便缓缓闭上了眼。桑姆放下箩筐,擦了擦阿澜额间的冷汗便跑下山,心里默念着阿澜姐姐,等我。

伊澜在桑姆的手上划了个,吉字。

桑姆哭着跑下山,跌了几个跟头也顾不上膝盖和手上火辣辣的疼,她要快点找到德吉去救救阿澜,桑姆找到德吉时他正在溪流边刷马。她跑过去一下抱住德吉的腰哭着喊道,“德吉...哥哥...阿澜姐姐她...树下...”桑姆抽泣着难以把话说清楚,她太害怕了。德吉蹲下握着桑姆的手安慰她别怕,大概了解事情的经过后德吉告诉桑姆,“桑姆很勇敢,在这儿帮哥哥看着马,我一定会把你的阿澜姐姐平安带回来的!”说着德吉便跑上了山头。

阿澜,等我,他在心里默念着。手心里渗出些冷汗他清楚他同桑姆一样是害怕的。蓦地停住脚步,德吉看见伊澜时,她正静静的坐在树下像是累了睡着似的。德吉半跪着,伸手抚上伊澜的额头,紧密的汗珠有点微烫。他唤着她的名字,却听不到她往常一样清爽的回答,只是把头埋进了他结实的胸膛。

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轻微颤抖,拦腰将她抱起,她的发丝轻轻垂落在他的腰际,她的鼻息洒在他的胸膛,一深一浅,他能感觉到是温热的。她是那样轻,可是德吉第一次感觉到手臂是那样沉甸甸的。迷迷糊糊中,伊澜感觉到另一种不同的温度和气息,她轻舒了一口气,唇间轻微低声道,骑士!

“是血虫,是被深草里的血虫给咬了!”阿奶拿起伊澜的手,看见手腕上留下的血红色小点说着,周围都已出现了深紫色。

帕卓晃着伊澜的腿哭着喊着姐姐,桑姆趴在阿奶的腿上抽泣。这段日子以来,终归有了感情。德吉伸手抱过帕卓和桑姆抚去他们脸上的泪说到,“现在德吉哥哥家的羊群都饿了,等你们牧羊回来,你们的阿澜姐姐就醒了!”他目光之处是此刻静静躺在床上的伊澜,或许明天他就能醒了,喊他德吉骑士。

看着帕卓和桑姆走远后,德吉问阿奶“翁婆,毒性很厉害吗?”

“血虫长期生活在潮湿的深草里,从腕上的血点来看是幼血虫,毒性不是很强但足以让人昏迷!”翁婆起身拿了湿毛巾擦着伊澜的手腕嘱咐着,“小吉得先用匕首清除阿澜手腕上的紫色淤血,把瘀血挤出来才行。”德吉点头,示意由他来做。德吉坐到床头,轻声告诉还在沉睡中的伊澜,“阿澜,忍耐一会就好!”那一刻,他不忍心,看着她手腕上冒出的毒血和她因疼痛蹙起的眉头,他揪心的愧疚。

翁婆拍了拍德吉的肩头告诉他还要去山上采一味药草名叫“壬萤草”,是喜阴喜寒的山头草,不常见。德吉小时见到过,知道大体的模样。纵然不易,只要阿澜可以醒来,无论如何都会变得可贵。

傍晚十分,德吉回来了,腰间揣着几株草。翁婆边接过壬萤草边拭去眼角要出来的泪。这株草得来不易,因为她看到此刻的德吉右额和手臂上都是被枯枝和乱石刮出的血痕,翁婆心疼他。

夜色渐深,德吉就这样坐在床边看着沉睡中的伊澜。她的眉间有一颗痣,长睫毛下高鼻梁,耳边一缕乱发垂落下来,她真的特别美,是他见过最美的女人。

破晓时,伊澜醒来。感觉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口渴的厉害。起身想拿水时,发现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握着,是德吉。她可以感受到他手心里的温度,他的手就那样自然的覆在她的手上,是她从未感觉到的踏实和温暖。

“醒了?”德吉感觉到手心里握着的手有了颤动。

伊澜点头,喉咙干的紧。

他就那样望着她轻笑,她回应着他的目光,这一刻,原来沉默都可以变的那么珍贵。

帕卓和桑姆时不时就来陶阿澜,翁婆也会煮药汤端来看着伊澜喝下去。只是德吉来的次数少了,翁婆告诉她可能牧场比较忙。伊澜的手腕慢慢好了起来能像往常一样在草原生活了。有那么一刻,她感激命运,有生之年她遇到了那么多值得庆幸温柔相待的人。

伊澜再次遇见德吉时他正在马棚弯着腰给马儿喂食。他穿着黑色的长靴,宝蓝色的长裤,白色的T恤自然的掖在里面,时不时对着马儿吹着口哨。

“原来德吉骑士在这儿啊?”伊澜打趣道。她伸手向德吉要了把草,示意她也要喂马。

“身体好多了是吗?”他说这话时极其自然,并没有看着身旁的伊澜,他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这匹马上。

“嗯,你一直都没有来看我,想说声谢谢也变得很难!”伊澜低头小声嘀咕着。

“那我现在收到了!”德吉说这话时语速极快,不带任何情感。若是化作从前,他一定会温和的看着你笑着摇头。

“嗯?”伊澜正纳闷德吉这般冷淡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却被他突然地开口打断了思考。

“我好想爱上了草原上最美的女人,我也好像无法控制要娶她的强烈欲望!”说这话时德吉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嗯,她是谁?”伊澜几乎是脱口而出,没有思考过。

“伊澜梅朵!”德吉回答道。

伊澜一夜难眠。

她不知道的是德吉在木屋顶上与星辰为伴坐了一夜,目光停留之处一直都是她窗口挂灯的地方。

那日听到他的回答后,她慌忙转移话题掩饰她心底的慌乱和莫名的惊喜。难以打破一阵沉默后,她说还有事情去做,便匆匆离去。德吉明白,她需要时间去接受他,他要一直去做她的骑士。而德吉不知道的是,回来后的伊澜像是旧病复发似的趴在床上,突高的心跳和滚烫的面庞出卖了她。桑姆看见后,便小手抚上她的额头问她是不是发烧了?她尴尬的笑笑喊她机灵鬼。

两日后的清晨,翁婆告诉伊澜是夏拉草原的朝拜会,每年德吉都会带桑姆和帕卓去寺会祈拜。桑姆吵着要伊澜陪同,正好伊澜也想为草原去祈愿。

伊澜穿了件绿色的长裙便被桑姆拉着出门去了,遇见德吉正双手掏着口袋在门口等待着。桑姆拉起伊澜的手便跑着喊德吉哥哥,朝他的怀里蹭着。伊澜将手背在身后,隐藏起她此刻的些许紧张和尴尬,德吉望着她好像要一眼洞悉她。

“这次我们去珍珠寺吧?”德吉问到。桑姆惊呼着好啊好啊!伊澜笑着点头表示她也同意。德吉开车,伊澜坐在副驾上望着窗外的青青草原,桑姆躺在后座上哼着童歌。

“德吉哥哥,你说要是别人见了我们仨会不会说我们是吉祥三宝啊?”桑姆拖着下巴笑着问到。

“嗯……只要你阿澜姐姐默不作声别人肯定都这么想啊!”德吉看了眼副驾上的伊澜打趣到。伊澜回头白了眼躺在后座上正傻乐的桑姆,温柔溢过眼角。

车子停了下来,珍珠寺。寺内寺外都充斥着香火的味道,红色的院墙,时有僧侣过路合掌问好。桑姆左手牵着德吉右手牵着伊澜,小脑袋左右晃着,嘴里不知道小声说着什么。大殿内,伊澜和德吉双手合掌,席地而跪,高高而上的佛祖将慈善融和在面庞。祈罢,德吉起身,目视着还在虔诚祈愿的伊澜,朝桑姆做了个“嘘”的手势。德吉求住持赐了个“安平葫”,只要带着刚刚的所愿对着葫口吹口气,长生天就会佑得圆满。德吉带着伊澜往寺后的幽林中走去,时有古钟作响,是难得的祥静。

回来时太阳已缓缓落山,车子行过一片林子,桑姆在后座上已经安静的睡着。透过车窗,伊澜皱着眉头问到,“德吉,我觉得我们走错路了,来时不是这条路的!”

“嗯,是嘛!朝会还没结束,我还要带你去个地方!”德吉不紧不慢的说到。伊澜扭头看着窗外,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心里的忐忑和欢喜,还有无法抵制的诱惑。

车子停在了半山腰,桑姆嘟着嘴在后座熟睡。德吉走到车的另一侧单手挡在车顶拉开车门,伊澜笑着回应,“草原温柔的骑士!”伊澜随着德吉的步子,一前一后。如此近的距离,伊澜能够嗅到德吉身上清淡的沉香味,她听翁婆说德吉擅香。他们在一颗菩提树下停住脚步,伊澜惊讶这个菩提树得经历过百年风霜了吧!“小的时候听妈母讲这颗菩提是长生天带给草原的神树,若是心怀善意虔诚所愿,神树会把福气带给你!”德吉走近摸着老菩提的枝干说到!伊澜与他并立,双手合掌表示对神树的敬意。德吉从怀里拿出安平葫,把葫口打开闭眼对着它吹了口气,转身对伊澜说“阿澜,把你所愿对着葫口轻轻吹气,长生天会感应的!”伊澜低头闭上双眼同样对着葫口吹气。伊澜原本不信这个的,可是她愿意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且去习惯他的信仰。

德吉笑着拿过伊澜手上的安平葫,踮起脚尖将葫芦系在菩提树上,“阿澜,我们每年朝会都来看看它,好吗?”说着便回望身后的伊澜。

“嗯!”看着德吉那双温和的深眸,她不容拒绝,她何曾不想年年今日与他挽手祈愿。德吉牵过伊澜的手往旁边的石凳上坐着,伊澜想偷偷抽出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掌却在一瞬间将她的手在掌心握得更紧,他的温度,他的气息都难以让人拒绝。

“阿澜,快看!”德吉突然惊喜说着。伊澜顺着德吉手指的方向看去,东北方向上群星坐落。透过菩提枝叶,深黑色的夜空格外幽静。半弦明月静静的躺在高空,浅浅银河的轮廓也逐渐清晰。

“好多的星星啊!”伊澜伸出食指圈圈点点。

“喜欢吗?”德吉轻声问到。

“嗯!”伊澜满足的点点头,“那些年,在我最孤独和难过的时候星星是陪伴我最长久的!我所有不能与人道出的委屈却都可以默默的告诉天空里的这些小眼睛!”说这些时伊澜呜咽至字字都变得清晰,德吉手心里的力度又紧了些。

“德吉,你知道吗?我是孤儿,我想念的人在我看不见的远方。每每仰望星空,我都在想是否有那么个人在我想他的时候也在想我?”伊澜说着鼻息越来越重,德吉揽过她的肩靠在自己的胸膛,这个时候无须多言,抱一抱她便是他给的最大的安慰和最深的疼惜。

德吉,我们是那么相同。命运所缺失的公允并没有让我们对这个世界心生怨念,反而让我们在有生之年去懂得善意和真诚的活着。

“阿澜,有生之年你的孤独,你的难以脱口的委屈,命运缺失你所有的公允,都由我慰藉!”德吉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他的手抚着伊澜的发丝,抱着她的力度更紧了些,像是稍微松开她就会逃离似的。

“那拉勾不许变,德吉要一辈子做澜儿的骑士!”

伊澜抬头望向德吉孩子气似的要听到他的允诺。

“我这一生只做一个人的骑士,只爱一人!”德吉做出了四指朝上许誓的动作!

“那个人是谁啊?”伊澜俏皮的拷问到。

“澜儿!”德吉回答到。

“想你,也好像没有什么区别。在日里在夜里,在每一个可以恍惚的刹那间”。

伊澜特别喜欢席慕容笔下的《茉莉》,她读给德吉听,德吉说他不会给她可以恍惚的刹那间。伊澜也信誓旦旦的回应:我是不会在日里在夜里想!你!

风正好的时候,德吉会牵着马,伊澜坐在马上,那个时候他就是她的马夫。她穿着红色的长裙,裙摆在风中微动。他穿着深蓝色的牛仔外套,牵着马走走停停,恰逢对上她的目光时他会冲她做个鬼脸然后朝她大声笑起来。

他们相爱的日子真的有那么美。

然而突来的羊群时疫(RN9)却打破了这般平静。羊群大面积出现红眼,白舌甚至白沫式死亡。夏拉草原仿佛是一夜之间失去了生机,桑姆和帕卓会坐在台阶拖着下巴嘟着小嘴看着前方,吵着要去牧场看羊羊。

牧民们举手无措,能做的也就是祈愿长生天夏拉草原的羊群能够平安渡过此劫。经过多天的研讨协商,德吉决定临危受命,赶赴新西兰去带回新的医药策略。

那夜,是满月。德吉和伊澜盘膝坐在草原上,看着夜色渐浓月色朦胧。两人背对着背,话在今夜却格外的少。

“要去很久吗?”伊澜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到。

“不知道会留在那个地方多久?肯定不会是一辈子的!”德吉叹息,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最终解决RN9的问题。

“你看今天是满月呢?”伊澜慌忙转移话题,她怕下一秒她会矫情。德吉何尝不懂得她此刻心里的挣扎和郁闷。可是他是草原的男子,他对草原有责任,有担当。

“你会想我吗?”德吉挑眉问着。

“会!”伊澜脱口而出,这是她的心里话。她会想他,在日里在夜里。

“记得当初那个谁谁说在日里在夜里我是绝对不会想你的!”德吉放低音量说着,他把想你二字故意拖的很长很高。

他顿了顿,随即开口,“我会更想你!”

伊澜强忍着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背对着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想要狠狠记住属于他的温度。

“照顾好自己,天凉了,不要晚上出行,不要擅自一个人骑马,不要熬夜,不要……”,在德吉还没有说完时伊澜回头抱住他的腰轻轻吻上他的唇,他的温度,他的气息还有他的味道她都要深深记着。不知过了多久,伊澜猛的起身向木屋跑去,德吉望着她奔跑的背影,闭了闭眼,揪心的不舍。

早晨,德吉便飞去了新西兰。而她,没有去送他。

德吉不在的日子,她教着桑姆和帕卓画画,颂诗。她偶尔会去他的院子,帮他晒被子清扫灰尘。他记着他的话,所以她没有一个人骑马,一个人出行。她种了一院子的满天星,想着他回来时会不会喜欢呢?她把丫娃带回了自己的院子,给它喂食。

两个月的时光很快,可是她却觉得那么漫长。有时她经常在想,德吉为什么还不回来呢?很棘手吗?有没有生病啊?

她开始在捡来的树叶上给他留言:

“上言加餐饭,下言长相忆。”

“德吉,满月了,你还不回来吗?”

“新西兰的秋天会冷吗?”

“我想你,格外想你――我的德吉骑士”

……

秋天过去了,眼看着冬天就要来了。候鸟南归,德吉你也快要回来了是吧?伊澜坐在台阶上,看着天空默默的发呆。昨夜梦里,她梦见德吉回来了,当她跑向他的时候却发现他在后退,她追不上他,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却听不到他的一丝应答。她看见德吉就那样消失不见了,像是一道即逝的光线样匆匆。夜里她哭着醒来,凌晨三点,她失眠。她在想草原之外会有更美丽的女人,至少比她美丽,比她大方。

桑姆喊着她的名字跑进来她竟然失了神没有注意到,直到桑姆摇着她的手臂她才回过神来!

“德吉哥哥回来了!哥哥……回来了!”桑姆欢呼着告诉她。伊澜诡异的看着她想着桑姆不会又再骗自己吧?上次桑姆嚷着德吉回来了结果她跑出去老远却不见任何身影,才知道被那个机灵鬼骗了!

看着伊澜半信半疑的样子,桑姆急了忙说到“不信你就去牧场看看啊!”

牧场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就那样自然的站在草地上,她揉了揉眼睛,生怕看错了。是真的,德吉真的回来了!

她跑向他,生怕他像昨夜梦中那样离开她。紧张着急下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他抬头看见德吉正以极快的速度跑向她,他紧皱的眉头,她一一看在眼里。他跪蹲着伸手将她揽入怀里,下巴顶着她的头顶,听着她轻微的啜泣声,温柔的拍着她的后背在她的耳边说着:“澜儿,澜儿,我回来了!”

伊澜等了一季,她的骑士回来了!这一刻看到他安然无恙,这几个月所有的孤独和不快都那么微不足道。

德吉从新西兰带回了解决羊群时疫的试剂和医学方案,草原上羊群的病毒性传染也缓和了许多,牧民们重新看到了希望。只是这次的损失很大,草原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恢复期。

帕卓最近总是吵着要去山上逮兔子,德吉只好带他去试试。桑姆岂能作罢?她嚷着也要去,拽着伊澜便上山去。伊澜就那样坐在石头上,看着不远处那三个人装模作样般的成为“猎者”。德吉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对他们做着“嘘”的手势,两个小鬼倒也配合,立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德吉时不时向伊澜抛来暧昧的眼神,伊澜会先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然后就把头深深埋进颈窝。

有时,伊澜会想:她到底是修了什么样的福气让她在有生之年遇见德吉,遇见翁婆,遇见帕卓和桑姆,遇见夏拉草原,这些把她看的特别珍重的人,带给她不同种的人生。

又是一年朝会,依然是神树旁。

“澜儿?”

“嗯?”

“澜儿?”

“嗯?”

“澜……”,伊澜没好气的打断他,“我的名字都快被你叫得矫情了!”

“在新西兰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我想你的时候就一遍一遍叫着你的名字,我假装你一遍遍的回应我,就像你在我身边的时候一个样!”德吉一脸认真的说着。

伊澜的鼻子已在发酸,她连连点头,嘴里嗯嗯着!说她不感动那是假的,他无意说出的情话那么暖,那么暖。

“澜儿?”德吉开口又一次叫着她的名字。

“嗯!”她温柔的回应着。

“嫁给我!”

“嗯!”她脱口而出,以为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想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

“什么?”伊澜吃惊的看着他。

“没什么,苍天为上,神树作证,刚刚你已经答应我了!”他装作无辜的样子指了指一旁的菩提树。

他的温柔,他的幽默,他脱口便是动人的情话,都成为她无法抵制的诱惑。

他要给她一场盛大的草原婚礼。

桑姆和帕卓是花童,翁婆见证。伊澜静静的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她要嫁给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成为草原上的新娘。那个人是她的骑士,是她的德吉!

“长生天在上,我扎西德吉与伊澜今日结为夫妻,苦乐与共,不离不弃!”

“长生天在上,我伊澜与扎西德吉今日结为夫妻,苦乐与共,不离不弃!”

篝火起,德吉起身牵着伊澜,双手抚在她的腰端,在一片欢呼声中起舞。

这一夜,她靠在他的胸膛,共枕而眠,她真的成为他的新娘。他嗅着她发丝上幽幽的清香,同她缓缓睡去,他真的娶到了那个一见钟情的女子。

德吉伊澜,此生他们共用的名字。

他是她草原上勇敢的德吉骑士。

她是他一生一遇的伊澜梅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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