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腐草为滢
一
小雪特别羡慕她寝室的一个姑娘。
那姑娘住她对床，腰细腿长，小雪称她为长腿姑娘。
以前还是素面朝天扔到人堆里扒不出来的少女，某一天忽然打扮一番，光鲜亮丽的如同女神，化了妆，衣品上升的长腿姑娘，引得男生趋之若鹜，竞相追逐。
不过长腿姑娘只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踩着小高跟，雪色短裙，妆容是精心描画过的伪素颜，大大无辜的眼睛里都是笑意，她一面昂首阔步享受四面八方的目光，一面优雅地拒绝所有她看不上的男生。
贫穷让小雪的自卑，催发出生人勿近的自尊，她虽然表面上不说，但是心里太过憧憬那个美好的自己。
于是她忍不住悄悄问长腿姑娘，“你的衣服妆容都好漂亮啊，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土豪，原来一直那么低调。”
长腿姑娘笑笑也不说话。
不久之后的某天，长腿姑娘在深夜爬到楼顶，纵身一跃，摔成了一滩血肉模糊的肉泥。
长腿姑娘的手机里，有很多不同平台的贷款APP，每一个里面都欠下了好多钱，除此之外，一个裸体女生自慰的视频如同病毒一样散播到网络。
小雪认出了那个女生，就是长腿姑娘。
二
长腿姑娘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小雪一面恐惧，一面惋惜。
原来那些美好都是通过贷款换来的。
贫穷灰败的现实与丰满美好的理想，一直折磨着小雪。
周末的时候她和几个朋友一起去高档餐厅兼职做服务生，这是小雪心心念念的地方，富有格调的装饰，精致的菜肴，来来往往的家庭优渥的少男少女。
她们可以毫不眨眼地刷下几千块几万块买一样心仪的东西，小雪却想起自己上次看中了一件特别漂亮的裙子，刚想拿下来看看，就迎来店员轻蔑地目光。
那件裙子她特别喜欢，可是她买不起。
餐厅的兼职虽然累，但是一天能够赚200元，对于小雪来说已经很开心了。
精疲力尽地小雪整个中午都没休息，当天下午，当她端上一碗热汤的时候，脚下一滑，猝不及防地把汤洒在了那位客人的衣服上。
那女人尖叫一声抖搂着自己的衣裙，尽管小雪一直鞠躬道歉，说尽了好话，但是她依然不依不饶，说出各种难听的话羞辱小雪，甚至动手打了小雪一耳光，直到一个男人阻挡了那女人的一只手，经理也跑来道歉，这件事才算作罢。
小雪委屈地直哭，当天辛辛苦苦赚来的工资也因为得罪了客人都被扣除。那个帮助了她的男人任由她哭。
在她哭够之后才问她，要不要吃点甜点。
哭肿了眼睛的小雪这才抬起头来打量帮助她的男人，大概30多岁，
那男人面容姣好，一看就是长期保养运动得当，服装虽然没有任何logo，但是一看面料就价值不菲，手腕上一块黑蓝色腕表。
小雪时常翻看时尚杂志，一眼就认出了那块看似平凡无奇的表，是瑞士的“伯爵”，价格在几十万。
那男人眼角虽有浅浅皱纹，但是恰到好处，反而显出几分岁月沉淀的沉稳和温柔。
小雪脸上泪痕未干，盯着那男人，“大叔你请客嘛？”
那男人点头。
小雪破涕为笑，“那我要吃两份。”
“好。”那男人一笑眉眼如星，开车带小雪去了最近一家甜品店，温暖香甜的蛋糕入口即化，让小雪心情好了不少。
那男人就看着小雪微笑，“吃点甜点，能有一天的好心情。”
小雪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子暗下去咬着勺子，“当然不可能每天都吃甜点，因为太贵了。”她看了一眼那男人，轻声道，“今天谢谢你帮我解围。”小雪想起今天的事有点委屈，有点不平，“那女子太过高傲，而且小气。可是没办法，人家有资本，不是我们这些贫穷人能够比的上的。我妈妈总是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么看贫穷也是件好事。”
“贫穷能教会人成长是真的，但这完全是没用的废话。如果你富裕，你会成长的更好；你的起点比别人高，你一起步就能接触更高更好的资源。任何人都不需要贫穷，一丁点都不需要。”陈森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点落寞，还有点严肃，不过只是片刻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又微笑起来，他盯着小雪的脸,轻轻道，声音似乎带着魔力，”你想不想试一试过‘有资本’的日子？”
三
一来二去的两个人便熟悉了。
男人叫陈森。
每周三陈森都会来找小雪，他们相约在咖啡馆见面。
如今小雪穿着那男人送来的裙子和鞋子，坐在咖啡馆里回忆那天的事情，自己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那男人的想法。
人靠衣装这句话真是至理名言，小雪穿上衣服觉得走在街上自己都有自信昂首阔步了。
那种得到后的极致的快乐，小雪以前从来没有感受过。
那些轻蔑，不屑，无视，通通都化作了羡慕和嫉妒。
如果不曾得到，便也不怕失去。
小雪现在，太渴望这种感受了，她不愿意失去。
“不好意思啊，路上有事耽搁了，让你久等了。”陈森浅浅一笑，将手里一个精致的袋子递给小雪，还未打开便扑面而来一股淡雅的茉莉香，似乎还混杂了其他的香气。
“路上匆忙，也不知道买什么，就给你带了香奈儿的香水，”陈森给小雪斟茶，铺好纸巾，“它有个好听的名字——邂逅。我觉得非常适合我们今天的见面。”
小雪的脸微微发红，小心翼翼抱着袋子，像是拥有了第一件真真正正属于自己的奢侈品。
可是一瞬间，她又有点忐忑，这么周到细致，这是同龄的男生所没有的品质，不像那些毛头小子那么青涩。
这样的成功人士，能这么周到，小雪心里一颤，可能结婚了吧。
肯定啊，这个年纪这么优秀的人，怎么可能没结婚呢？！
小雪陷入了失落中。
她只知道这个男人叫陈森，除此之外他的信息小雪都不知道。
那我们两个人的关系……这算是包养嘛？!
四
小雪渐渐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爱上了这个男人。
陈森并没有像那些暴发户一样，一见面就急不可耐地进酒店，陈森非常温柔绅士，就像是春日的暖阳，他带着小雪，听音乐会，逛美术馆，教她骑马，教她摄影，手把手在暗房教她冲洗照片，带她出入高级餐厅，还花心思送一些精致有有趣的东西，小雪每一件都喜欢。
他时而高谈阔论，引经据典，还经常和小雪说一些他出去旅行的奇闻异事，引得小雪哈哈大笑，他眉眼之间自成一片山水，就连那眼角皱纹，小雪越看越觉得是上天的馈赠。
香槟玫瑰，悠扬的小提琴乐曲，小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烛火摇曳让陈森棱角分明的脸都更加温柔。
陈森凝视着小雪，缓缓开口，“我太庆幸遇见了你，你是第一个这么懂我的人，有些话我并不愿意向别人倾诉，还好有你，无论怎样的我，你都能够接纳。”
他掌心的温度微热，从小雪的指尖一点一点传过来。
“你真是我挖掘到的一块璞玉，未经雕琢，不赏识的人看不出你的美好。”他让服务生送上LV包包给小雪，“你值得用这么好的东西。”
小雪受宠若惊。
小雪也看到了自己一天比一天更美丽，高尔夫，摄影，骑马她都能够做的有模有样。
陈森先生就在暖暖的烛光里温柔道，“我今天就不送你回学校了。”
小雪吃惊地“啊”了一声，又听陈森格外贴心道，“怕你睡姿不好，今天去我家吧。”
这是小雪人生里最紧张的一个夜晚，上一次这么紧张的夜晚还是高考的时候。
屋子里茶花淡雅的香气，晕晕乎乎的小雪紧张的手脚冰凉地坐在床边，思绪乱成一团。
我可能胸太小了吧……怎么办，没穿成套的内衣，还是一套非常少女的卡通内衣，一会会不会被笑话死……要不然我现在离开？
直到洗完澡腰间围着一条白色浴巾的陈森走出来，头发软软地贴在脸上，墨发滴答着水珠，看到脸色如同煮熟龙虾的小雪忍不住轻声安慰，“你不要太紧张，慢慢来。”
后面小雪已经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陈森把她抱上床，他俯下身，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冰凉薄荷味的吻……
五
小雪确信自己已经无可自拔地爱上了陈森。
他的外表，他的谈吐，他的温柔，当然还有他能带给她的‘资本’。
陈森虽然没有跟自己抱怨过自己的妻子，但是小雪心想，也许他并不爱他的妻子。
虽然现在锦衣玉食，但是这是见不得光的交易，小雪从小大到小说电视剧没少看，自己心里清楚，陈森不会和妻子离婚，毕竟，这不仅关乎他的尊严，而且代价太大。
小三这个名称，说出去实在太不光彩。
可是，难道自己，一辈子都只能和陈森发展地下恋情吗？
六
每周周六周日都打不通陈森的电话，小雪有时候太过思念陈森，也只能在微信上给他发消息，叮嘱他注意休息，工作不要太劳累。
和陈森在一起之后，小雪手里也有了一些资金，心情不好的时候还可以去高档咖啡厅餐厅坐一坐。
她正在昏暗的角落百无聊赖地发呆，忽然见一位中年女人坐在了她对面，那女人穿着一件价格不菲的连衣裙和名牌包包，身形发福，大饼似的圆脸上凹出两个突出的颧骨，厚厚的粉底也盖不住色斑和皱纹，鲜红的厚嘴唇一开一合。
“你是唐雪小姐？”那中年女人开口，声音却还算动听。
“啊……我是……您是……？”小雪吃了一惊，明显感觉对面来者不善。
她像是怀里揣着一只兔子，心砰砰乱跳个不停，急忙掩饰自己的紧张，抓起咖啡杯摇摇晃晃地喝咖啡，差一点撒到自己身上。
“我来是想问你，你和陈森先生在一起？”中年女人继续询问。
小雪默不作声，心中却已经明了，这是陈森的妻子，那个他不爱却不得不面对的女人。
那女人也不理她，自顾自拿出一沓厚厚的照片放到她面前，照片里都是她和陈森的身影，她笑颜如花，陈森搂着她的腰温柔地笑……
之前信誓旦旦要表达自己对陈森的坚定的爱的话语，此刻小雪浑身颤抖，所有的话语都支离破碎。
半天她才破碎地吐出一句，“我是真的爱他。您来找我是要我离开他嘛？！”
声音小的自己才刚刚听见。
“哦？事聪明人。”那女人很有兴致地向前探了探身子似乎在侧耳倾听，“那你觉得他爱你吗？”
“他当然爱我，”小雪不知为何忽然有了底气，“我比你年轻，比你漂亮。如果不是尊严，孩子羁绊着他，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你。”
那女人只是微微一笑，小啜了一口咖啡，“其实我并不爱他，”她迎上小雪惊愕的目光，笑得有几分得意，“不过他爱我，他非常爱我，或者说——”，那女人顿了顿，“他不得不爱我。”
“你这么年轻，及早脱身才是，犯了错及时悔改还来得及。”那女人目光柔和了一些，打量着小雪，“我有一个如你一般大的孩子。
你坐在这里不要动，我要让你看一场好戏。”
小雪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心里还挂念着陈森的安危，抓起手机想要给陈森打电话，却见陈森急匆匆从门口走了进来。
灯光太暗，他没有看见她。
小雪没有离得太远，能够很清楚地听清他们的对话。
只见陈森像是变了一个人，在那女人面前非常乖巧。
“怎么想起来找我了？”那女人问。
“还不是想你了嘛？”陈森有点娇嗔地看着那女人，“你都好长时间没来看我了！”
“我这不是来了嘛？”那女人笑笑，“最近我老公看得紧，我才抽时间过来看看你。”那女人忽然话锋一转，“我听说最近你勾搭上了一个学生妹？”
“哪的事，还不是她缠着我。”陈森隔着桌子亲了一下女人的手背，“在我心里，还是你是最好的。毕竟我是你的人嘛？！”陈森微微笑兴致勃勃看着那女人，“我这不是住的地方觉得有点太吵了，最近总是睡不好………”
那女人太清楚陈森的那一套，适时地找了个台阶下，“不喜欢就搬家，看上哪里的房子了，我给你买下来。”
“谢谢红红，你最好了。”
……
小雪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早就走了。
她跌跌撞撞地走出咖啡厅，外面阳光太好，刺激地小雪流了一脸的泪。
贫穷虽然不太好，但是她更想在太阳下做真实的自己。
她有个灰姑娘变公主的梦，以为穿上华服，水晶鞋自己就能成为公主，却忘了一旦过了午夜十二点，她还是灰扑扑的普通人。
她以为片刻的华丽虚荣，能换来真爱的亲临，却忘了那骑白马而来的并不一定就是王子，还有可能是个小丑。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