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之狐》:我想重新成为一个普通人

读过的第一本乙一的书是成名作《夏天,烟火和我的尸体》。当时惊讶于作者独树一帜的叙事视角。常见的少年犯罪事件,通过受害者本人的第一人称来讲述,竟变成了一次心惊肉跳的“捉迷藏大冒险”。这个故事让我深受震撼,开始从头到尾阅读乙一的作品。

听乙一讲故事,就像在好不容易凉快下来的仲夏之夜,大家围坐在小花园里,矮桌上摆着切成月牙的西瓜和冰可乐,旁边还摆着烧烤架。配故事的美食准备完毕后,大家开始逐个分享自己的经历。

乙一简介

有的人生因犯罪事件戛然而止,有的人生短暂却刺激到时刻命悬一线,有的人生一朝踏错,有的人生稀松平常却令人羡慕。

听故事的过程中,可能被血腥的场面吓得手里的烤肉失去香味,也可能前一秒还在酸小情侣,后一秒就不受控制地泪流满面。乙一就像是提着木偶的文字魔术师,而木偶则是我们这些看客的心绪。

从《动物园》的浑身战栗到《杀死玛丽苏》的脑洞大开,从《箱庭图书馆》的重叠叙事到《只有你听到》的极致寂寥。无论是暗黑封神的黑乙一,还是深层治愈的白乙一,如果要用一句话来形容或描述我心中的“乙一流”,借用他在今天要分享的这本《天帝之狐》里夜木的一句话来说,就是:“我将在永恒的时光中忏悔自己的罪孽,但你的温柔一定能安抚我的悲苦”。

乙一笔下的每一个角色,都带着一种平常感和孤寂感。他们可能就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而他们背负的故事也可能就是我们身边人甚至我们自己的一段经历、一段幻想、一段梦境。这些故事经由角色之口讲出来,没有华丽雕饰的辞藻,连词成句之后却成为了扣人心弦的宏达独奏,敲在一个又一个情绪和共情的节拍上。

《天帝之狐》封面

《天帝之狐》,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简体中译本,其中收录了《假面舞会》和《天帝之狐》两个中篇故事。

两个故事都从男主角学生时代讲起,两位主角原本都是平常的男孩子,机缘巧合撞见变格事件后,一个踏上寻找真相的推理之路,而另一个踏上了“我要如何保持本心”、渴求重新为人的孤独之旅。

《假面舞会》以校园偏僻角落厕所隔间墙上的“匿名涂鸦区”为主要线索,正叙了一个普通又不寻常的中学生试图融入集体的推理故事。整篇由两个叙事版块构成,一个是厕所墙上涂鸦区里四个“网友”的交谈,一个是男主角在校园里经历的现实生活进展。故事的时间线并不长,从学期中到学期末三年级学生毕业。其中最吸引人的部分在于随着主角的讲述,四个“网友”的真实身份逐渐浮出水面,大家都直接或间接地参与到了学校里发生的变格事件当中。边读边根据线索推理他们的身份,并找到最后的事件元凶,非常有趣。

这个故事里另一个耐人寻味的点,是四个人中似乎是整场事件的“始作俑者”的那个人的身份。

如果一个承载着集体生活的场所,诞生出了自我意识,并且是一个非常谨慎细致、遵守既定的集体规则的意识,那会发生什么?我们通常会认为一个房间、一栋建筑有着自己的风水气场。而在这个故事中,乙一将这样的猜想以朦胧的方式传达出来,甚至让这种“气场”走向了一条可能进化的道路,成为一个拥有实体、能对现实的集体生活产生重大影响的角色。这样稍显“细思极恐”的设定,在如今社会派推理火热的情况下,仍然令人眼前大亮,仔细琢磨起来不由得后背冒汗。

第二篇故事《天帝之狐》,取了个男频爽文的名字,却讲述着一个无法摆脱从人成为野兽命运的孤行者,即使再也无法回到重要的人的身边,却仍愿意背上十字架、坚守住生而为人的本心的故事。

这篇故事是以两个人的视角交替叙事来讲述的。有倒叙有插叙,直到最后男主角的信件和女主角的回顾双线合并,整个故事成为一场寻求救赎、遇到救赎、告别救赎的英雄之旅。

个人认为《天地之狐》并非一篇推理小说,整个故事的起因也非常简单,即男主角夜木对死亡的惧怕,让他吸引了非人的存在,因此一步一步开始丧失“人类”的特征。

女主角杏子是真真正正的白月光。她善良而不圣母,温柔不加任何矫饰。杏子对夜木的关怀,句句发乎真心,看起来是稀松平常的询问和照顾,对于夜木这个再也无法享受普通人生活的“曾经人类”而言,却是过了当下就再也无法感受到的温暖。也是这股温暖,让故事最后彻底变为“怪物”的夜木仍能留住作为人类的那仅存的一点点心光。

这两篇故事合为一册,我觉得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两位主角身上不容忽视的共同点。《假面舞会》的上村也好,《天帝之狐》的夜木也好,他们都渴望着回归普通的日常,渴求着自己能被集体和社会再此接受。两个故事,讲述了两个孤影和两种寻求认同的道路。

乙一在两篇故事中的叙事风格有着很大的不同,这种仿佛被角色附身然后无法自己地讲出角色的故事的感觉,贯彻在他的每一篇作品当中。每一个故事的视角都是独特而新奇的,没有任何负担就能放下评判而沉浸到角色们的生活当中。在语言的应用上,这两个故事也延续着乙一对文字力量的纯熟掌握。有机会,也想入手日文原版来再读一遍。

用《天帝之狐》里夜木的一段自白作为结尾吧!对变格故事感兴趣,想要领略用平常的语言传递穿透心脏的情绪的小说,记得读一读这本书喔~

“我的内心如同地狱。然而,总是在看似全然黑暗的深渊中,依旧埋藏着神明赐予的希望。在我沉沦于无底黑暗的虚无时,竟触碰到了那一缕光辉。那个瞬间,我胸中突然充满了年少时的回忆。我与杏子小姐、你的外婆、还有小博共度的短暂时光,竟是如此安详。正是你给小博讲故事,像一对姐弟那般亲密的情形,让我从疯狂的野兽变回了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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