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 贝蒲情怨(假若余生还有觉知)

后院有风,建筑几多荒芜,树叶莎莎作响,阳光是音符,跳跃其间。

有摇椅,轻轻坐下,这园生来沉寂,怕惊忧百年孤独。

眼睛是录像机,挨个环绕,次递扫描,仿欲从中寻出点滴生机,但徒劳。闭目,顺椅背靠下,只需用点力,摇椅自己晃动,似幼时的摇篮,这种放松与轻闲无法言喻。

所有迹象,表明曾经上演过繁华与自然的衰败。繁了谁,衰了谁,谁和谁在其间浮浮沉沉。断然有爱,当然也少不了恨。时光的枝桠是否一如当下,过往的男女是否一如今天。

这世间一定有一扇通往过去的门,那些原古发生的事,一定尚未随风雨湮灭。

可是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存在与灭亡原本是天经地义再正常不过的事。

生命是一种寻求,关于所有的源头与出口。那些错综复杂的爱恨情仇。

久居大都市仍然未被同化,辞掉工作、剪掉已然及腰的长发,轻装远行。

这不是一个自娱的开始,这应是一场救赎与明晰。

江南的风景融化在贝蒲后院,从遥远的北方奔赴此,仅缘于几年前一眼之掠后的念念不忘。我从不相信时间可以培养两个从不相吸的磁场。

感觉是人生指南针,指到哪便到哪。身为一个平日里严肃古板的职业女性,早已厌倦了数据分析与目标导向。一个天生感性的人,在理性无比的环境里生存,是一件既难堪又难受的事。

[一]

1.

再返“贝蒲”是翌日清晨,从旅馆踱此只需一刻钟,是的,它有自己的名字,我却惯于叫它后院,就像每只猫总有各色名字,陌生人见之却大多叫“咪咪”,凭添自来熟。后院的清晨是清亮的,九月的晨光来得早,灰墙黛瓦缠绕紫色的牵牛花,一只只欲唱欲言的小喇叭。

这并不是一个知名的景点,比起大手笔的园林建筑,它实在普通致极。听闻它只是旧时一位财阀的园子,复姓贝蒲。留存至今的只有三间厢房,东西走向,中间的空地经各色绿植生长,再摆上椅凳,自有后院风味。

解放后经整改,贝蒲园基本充公,原东西北走向十余处厢房经破毁,所余不多。由政府分给当地无家可归的穷人居住。听闻90年代初期,美国一位名叫威廉·詹姆斯的外国人,数次来此与当地政府商谈,并一次性付款买下贝蒲园,说是极爱中国文化,想购地留作投资或留养老用。外国人恁地简单大气,投己所好,定要拍下,哪怕在中国买地亦只在政府手里寻几十年的长租,并非与外国土地可真正归于自己名下。待外国人办妥一切手续后,将房产交给一位顾姓妇人看管,自己便奔赴美国的艳阳,听说中间带家眷回过两三次,极短的停留。

上述关于园子的大致背景,均由顾姨讲述,她可能一天得跟各色游客介绍不下三次。顾姨近60岁,她说这算不得打工,她是当地土生土长的居民,替当年大名鼎鼎的贝蒲老爷看管遗产,不晓得多有光彩,虽然此遗产已易作他主。顾姨算得忠心,除了自己看管园子时,摆点简单的茶水糕点招待来往过路客,收点茶水费,再纳点鞋垫或绣点十字绣出售且收费低廉,可以看出图个人气,绝非以赚钱为目的;若有其他商户游说出高价讨来做商铺,顾姨一一谢绝。她说,我在这儿就是来看园子的,不管是替曾经的贝蒲老爷看,还是替现在的主人詹姆斯看,她只管听从吩咐“未经屋主同意不得私自改建,可以开园接待附近游客,可以弄点小营生,不可为商业用途,也不得提供他人居住之用”。

顾姨说,这园子本身没有看点,只是它岁数大了,又是贝蒲老爷留下的,再者地段好,属繁华中的静地,便也能吸引些许游客进来歇歇脚。顾姨一边纳鞋垫一边絮唠。阳光下的她,更像旧时心地纯良的宫女,忠心又勤恳,年近六十不见倦怠与贪图享受,精神不错,拿着老花镜,手拿针线上下翻飞。

我手握热茶,望着对面墙垣的牵牛花,一时发了怔。

不知为何,想站起又赖着椅子,一丝没有波澜的悲悯涌入心底。

这园子、各色摆设以及顾姨,有一股莫名的引力,让我直觉还有许多可探知的故事。

离开都市,辞了工作漫天游走,本也是想做个听着别人的故事,过自己生活的无聊者。

当这一切真实到来时,我却有茫然无措。时至正午,不得不起身告辞,与顾姨告别后,我知明天或近几日中的某一天,我还会拜访。

2.

听来一星半点故事,只能打发时间,并不能饱腹。返旅馆途中,折进路边的面馆,一碗清汤面鲜香可口,付款时向老板连连夸赞,并说南方面食做得此等好,可叫北方面霸惭愧。老板大笑摆摆手,称言面馆已是两辈相传,他算第三代接班,前来吃的多是街坊老客,故而装修随意,摆上五六桌,供食老主顾罢了,生意做得不大,图个你来我往。

我点头称是,心下纳罕,这江南小城真是怪事,随便一个不起眼的小面馆就有几十载历史,加之我刚走访的贝蒲园怕有近百年春秋。不由喟叹,果然小城根基深,不仅风景怡人,且民风温良,百姓得已安居乐业,现代盛行的“漂泊迁徙、快节奏、大都会”等特性在此不见踪影,此地仿佛被时光遗忘,又像老天爷于闲暇时抽头烟斗,凭着兴致,随意捏造的一块方地,地上的人与物,皆安闲舒适,我怀疑连时钟是不是也特别眷顾于此,故而脚步声也慢于他处。思此不自主打开手机,正好收到两条未读短信,是好友孙棠林发来。

打开阅之:“何时归来,团购吃喝玩乐的票票快要过期啦!”紧接下条“苏立快回,你的狗狗这两天吐了,根本拖不出屋,不然就死嚎,好头痛”。轻叹一声,吃喝什么倒不重要,小够金豆生病倒是要回去,本来托棠林代为照看,还劳她带金豆求医,就是再好的朋友也不能要求过多。况且我现在在外闲游,也没什么必须要处理的事情,立即做出明天返程的决定。

遇事果敢的性格怕是天生的,家父忠厚少言,家母性情温和,二人遇事极少独自定夺,必经相商而定。而我,用家母的话说,这独来独往、脾性刚烈真不知像谁,要不是长得像苏家人,真怀疑是抱错了。听罢只得望望天,看来就算子女也不见得完全是父母的复制品,老天爷的造物神功十分了得,随风潜入“心”。

飞机落地,一股刺鼻的烧焦味扑来,大城市的废气太多,排不出去只得盘空堆积,以前闻惯倒未觉有多异样,一旦去了空气清新之地再返,鼻子立刻精明不少。

从机场坐大巴去棠林家,时值周末,棠林看着风尘赴赴的我,大呼“解放”,指指墙边瘫在狗窝的金豆,金豆半眯的眼立刻睁大,用力大叫几声,又委屈的“嗷呜”哼哼,一幅求爱怜的小可怜样儿,我过去拍拍小家伙脑袋。金豆是我在这个城市最亲的“人”,我养它不过半年,以前坚决认为自己不会养宠物,养自己就够烦了,可是在见到金豆后,以前再坚决的决心都瞬间瓦解了。小小的一只,黑溜溜的眼珠看着你,眼神透露的无辜与期盼,加之得知狗妈妈生完小狗们不幸离世,不禁想把这只小东西抱在怀里安慰安慰,不想这一抱便结下“主仆之缘”,注意“主人”是金豆,我是侍候它的“仆人”,从未照顾过宠物的我手忙脚乱,每天抽时间泡各种宠物论坛学习,连好友棠林见状都颇为吃惊,她说我若是对自己如此上心,早就嫁得如意郎君,哪像现在还是一枚快阿姨级别的黄金剩斗士。棠林与我友谊近十载,是这个城里交的第一个朋友且时间最久的朋友,棠林自然知道说得越不好听,越能触动我,果然“阿姨级别”这么夸张的字眼还是飘进我耳朵,只得轻轻一叹。问罢附近的宠物医院地址后,我抱着金豆前往治疗。

3.

无业的日子漫长无期,以前一天中各种繁忙、各种被扰,突然集体消散,头一回享受到没有被任何事物追赶,感觉真是好极了。近期连失眠症都有所好转,只是还未达到理想的睡眠状态,至少不需要像以前一样服用安定才能入睡了。某个深夜,坐在床上,伸出双手交叉向后抱住自己,思前想后,有解脱亦有微微的惶恐,对现在与未来。想来自己亦是年轻,许多事未看清看透,感觉自己无法掌握时,便会生出应有的忧虑。一时解决不了的,便交由时间处理,索性不想。

待金豆健康无碍时,与棠林定下使用团购券的时间。棠林像个小女生,虽比我还大三岁,但未见同龄人惯有的世侩,为人简单、善良又善解人意,丝毫没有本地土著应有的傲娇,与之相处十分舒适。偌大之城,朋友不在多,有一个值得深交的足矣。由此及彼,关于爱情、婚姻,我亦是宁缺勿滥之态度。人活在世,尽量别给自己找麻烦,若非投契,则适可而止。各种维护费心费力,即便有好处可图,我亦不愿费力投资。利是小事,违心甚大,刚烈如我,容得半点勉强。

棠林找我游玩从不带男伴,懂事如她,我自每约必去。

在奔向吃喝的路上,棠林问我外地见闻,答之,地小菩萨大。并指指路边速食店、快餐馆,还有那些个稍大些的酒店,问道“棠林,这些店铺有没超过10年甚至20年的?”棠林答之,别逗了,这块地在20年前还是待开发的好吗,只是近年发展起来了。

“对嘛,所谓的地小菩萨大,即一家不起眼特普通,只容得下五六张桌的小面馆,都是三代人经营的,你想想那个历史,怎么也得有50年吧。”

“呃,这还真是‘地小菩萨大’,还有呢?”

“还有…一家园子……”我突然陷入前几天的参访中。

“园子?怎么呢?”棠林问,“园子里有菩萨?”又追问道。

“不是,也是一个很不起眼特普通的园子”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描述对贝蒲院的感觉,现在回想起确实普通至极,它的外貌、气势、人气,均与伟岸的园林建筑不可比,普通到不值多加描述。只好草草结束棠林的问话,“好像也有一些历史了,不过园子有些残败,没什么特别之处。”

说话间,吃喝玩乐的地点到了。棠林拖我快快入内,任何想探知的问题都不及腹内唱空城计来得真切。一家云南菜馆,各种菌、竹筒饭,及各式新鲜菜品,坐定挽起袖子,即准备与美食来场“你死我活”的搏斗。棠林笑我前世肯定少吃了好多米饭,这一世,失节事小,饿死事大。我则笑棠林天生胃口小,少吃好多美食,此生太亏,不要半夜思及老泪纵横。二人斗嘴不亦乐乎。

美食行程即将过半,棠林拿出手机问我手里有两个去处现在可以团,一个是游乐场,但需坐一小时车;一个是附近的芳香催眠疗养,价格大幅优惠,因是新开的,正是招揽人气阶段。

“什么?我们现在也才三十来岁好吧,已经需要疗养了吗,当然那个游乐场肯定是不去了,太远了”我不由睁目夸张反问道。

“呐,闲着也是闲着,既然不去游乐场,我们还能省点钱。这个芳香催眠听着有点意思,对了,你不是一直有失眠困扰吧,咱瞧瞧去?”棠林询问。

我学老外挑眉摊手,意思是都来了那去吧,一幅听之任之的无奈。

4.

我向来对任何养生、疗养鄙夷不屑,自我是本,需固本培元,若靠外物维持,只是假借他力,并不能转为己有。可惜现在各种营销包装,却将其夸得尤如天丹,好些中老年以谈养生为乐。这个什么“芳香催眠”必是如此,假借什么香味让治疗者晕睡过去,事后告知对方治疗成功。

为此,在上楼之前,我特地问棠林有无带口罩。棠林问为何带这个,今天天气还不错啊。我将心头所想告之,未料棠林笑得前仰后伏,问我是不是《故事会》看多了,这年月的江湖术士还真不敢堂而皇之进驻于此,此地可是商务中心,任何进驻的企业必得资质齐全才敢开门营业。棠林拍拍我肩,叫我不要害怕。平日都是我胆大,她心细,今日反过来,叫我恁不习惯。只好壮着胆量,与棠林一探究竟。

电梯到达12层,我与棠林探头而出,该工作室十分好找,电梯右侧即是,前台一行“溯香自然催眠疗养”映入眼帘。室内为红木家具,显得端雅不少,前台小姐居然着改良旗袍,一时间有种时空错乱之感。棠林掏出手机向其出示团购电子券,小姐颔首微笑拿出一张等候卡,请棠林和我在卡片写上姓名、年龄,二人各持一张,在等候区稍作休息,据说辅导老师正在为前面的顾客服务。通过闲聊得知,该工作室只有一名老师,且老师也是老板,名素香,从印度归来,原在印度开班授课,新近回国。据说为保证服务质量,该工作室一天只接待五名顾客,每个顾客疗养时长约一小时左右,视自身情况而定。我问前台小姐,既然是试营业阶段,为何不多接些单子,快速赢得口碑,占据市场。此话一出被棠林接住趁机挤兑,大意是我已为无业游民,还不忘老本行,分析市场做营销方案,真是为建设祖国操碎心。前台小姐与我相视而笑,继而说道,您二位有所不知,这业务不比市面上的精油按摩等服务,与大家所知的SPA是完全不一样的,素香老师是帮顾客由身至心的疗养,身体的呵护是项技能,心理的呵护则并非易事了,所以为保证效果,关键让每个客户来有所获,我们才提出限额的,待正式营业后,兴许我们每天接单量连五名都不能满足了,顶多二三个吧,还得提前预约才行。前台小姐说完居然露出抱歉神色,让我与棠林颇为傻眼。头一回见到不以快赚为目的企业,当服务业真以“服务”为目的时,心里不由涌起一丝敬意,想起来时对该工作室的不端揣测,不免惭愧。

没一会儿,前台小姐接听电话,待她挂上后,起身询问我与棠林:请问二位谁先去疗养室?素香老师事毕已在等待。我与棠林相视,我对前台小姐指指棠林:让我朋友先去吧,我在这等她。随即我在棠林耳畔语带神秘:有事就大叫,我在外能听到,超过一小时不出来,我会冲进去的!棠林白我一眼,跟着前台小姐进去。

无聊之际再次环顾这家“溯香自然催眠疗养”工作室,红木家具为主,次之是各色绿植,红绿相间,充满生命气息,午后阳光照耀,整个人蜷坐于结实阔大的红木椅内,着实想脱鞋横躺稍作小憩。但一想到棠林还在室内,不知何情况,只得打起精神振作。

前台小姐性情乖巧,看我一人眼神迷离,呈放空状,与我不扰,静静做着手头活计。待棠林出来唤我两声,我方从神游中回到现实,未等我仔细询问,棠林给我递来一个赞许的眼光,催我说,苏立快去吧,好好享受一下,我现在感觉整个人像卸了十几斤的垃圾,头脑清晰,全身放松轻盈。我撇撇嘴,心想棠林真是夸张,与前台小姐往室内走。

自大厅向内,布置简洁,余下的空间被隔成三小间,头上分别写着导师工作室、器物室、自然疗养室。前台小姐带我伫于自然疗养室门前,敲门,随即听得一女中音传来:请进。前台小姐扭开门把手,朝我点头示意。

站门口望于内,室内略为发福的女士,朝我宽厚笑笑,进来吧。我随手带上门。

这是一间约摸20坪的房间,古钟风铃旋于门内,羽毛、星星嵌入一面墙,墙底被刷浅蓝调,另面墙壁正中挂幅印度元素的地毯,暖冷调相融;室内正中一张供客人容身的疗养床,旁边有各色精油瓶,一小块古色古香的屏风遮挡窗外林立的高楼。女士看罢我的卡片,请我躺上疗养床。身为慢热的我,仍然略带警觉看着这陌生处所与陌生女士。女士仿洞悉我心绪,温和言之:苏立小姐,不必紧张,只需脱掉鞋子,躺到这里即可。整个过程会非常放松,这里是已调好的由紫苏、欧薄荷、佛手柑相济的精油,它的香味可以帮你松缓情绪,请相信我,心无杂念只需放空即好。她的眼神晶晶亮,散发着柔和的光,我不由点点头,除去鞋子,躺于床上。女士始终微笑,微笑里居然能读出慈爱,我想她定是从我眼下深重的黑眼圈看出我是个重度失眠症患者,心下冒出被人看穿的汗颜。

她不再多言,轻轻帮我调整僵硬的睡姿,如肩头、四肢等。然后用手帮我按摩面部,如太阳穴、眉头、眼睑、唇部四周等。她用手覆上我的双眼,意为合上。眼前漆黑,好闻的精神香味萦绕整个空间,耳边传来低沉柔和的声音:放松、放松,所有的重担此刻都可以卸下了……

声音越来越轻,轻得像耳边的风,伴着你走入一条暗道,因有它的引导,便也不惧,没多久暗道深处,出现一道光,一团吉祥云彩拖起你的身体,离开地面,开始飘飘然,一派鸟语莺歌,一如世外桃源。高楼不见、桥梁不见、铁轨与汽车均不见,空气里花香阵阵。梦里不知是梦,亦不知身处何处,一晌偷欢半生浮游,悠哉乐哉,不亦乐乎。眼前视线越发清晰,想睁大再看几眼,又突然模糊。只觑得一女子,着旧时袍子,提笔写字,神情哀伤,灯烛摇曳,朗夜蓦地阴沉,雨点急急下来,一阵雨敲窗棂扰了女子,她搁笔起身关窗,依窗凝思,若有所语,片刻吹灭灯烛。原本的花香里添加了些许雨水湿气,滴滴答下个不停,徒增惆怅。继续往前走,仿若回到来时路,雨水渐渐止住,来时所见的祥云、虫草欢愉之景回来,白光引我回到通道,如风般的吟哦于黑暗中响起,声音渐大,待睁眼时,素香女士坐在旁边笑意盈盈。

“怎样,睡了一觉?”她问。

“嗯,这一觉很香,可惜不算沉,有些梦”我如实告之。

“梦到了什么”素香接着问。

“好像见到了谁,但是不认识,梦到的也很多,奇怪醒来就模糊了”我挠挠头。

“苏立,你失眠多久了?”素香问。

我心下一紧,她果然知道我失眠症不轻,只好答“断续三年吧”。

“已经影响到自己的生活了?”

“是吧,最近刚辞职,可能工作压力太大了,现代人都要强”我自嘲道。

“苏小姐,您梦里所见非虚,有时梦是另一种真实的存在,我不知道您的信仰,也不便在这里宣讲。结合您的情况,我想您此时不仅需要自我调节,还需要向外走走,每个人此生所来,均是带有某种使命。”素香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说。

“真实的存在?信仰?使命?”我捧着头,一阵晕糊,暗忖素香女士莫非曾为哲学教师?

“没事,人生漫长,慢慢来,慢慢知,慢慢解。”素香安慰道。

我起身整头发、衣衫,正俯身穿鞋,听得女士继续言之“你方才是真的睡了一觉,面部表情比平时松驰了许多,不过,看得出你朋友比你活得更无忧些,期间你有片刻的不愉快,喃喃说了几个字,其中一个是‘qimeng’音,另个听不太清”,正系鞋带的我一怔“qimeng?是个什么东西?梦?”

“喏,这我就不知了,可能是需要你解的难题吧。”素香答。

“哦,也是,瞧,我把您当神姑了”我直起身与素香调侃道,素香眨眼笑。

这确实是一次短暂而新奇的“疗养”之旅,虽然某些未知的难题仍然存在,但就是感觉比来之前轻松不少。有收获总比一无所获要好,自我安慰道。

正待出门,素香叫住“苏立,你着实是个坦率难得的姑娘,欢迎以后常来坐坐。”

“好的,有时间一定来。”

“对了,你在沉睡期,唇形有这个动作——”我回头看素香。

素香示范之:启双唇,下唇略下拉一点幅度,尔后双唇朝中聚。素香继续猜测,你第二个音可能是说“pu”,人的梦话不可能听得十分清晰,况且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以后熟识了,我可以帮你做个档案记录,或许可以帮你解些疑惑。

不管此话是否出于生意往来,我仍然面带感激谢过。

来到大厅,即被棠林一把拉住:“怎样,怎么这么久,我差点要坐不住了。”

“什么这么久,超一小时了?”我不以为然。

“当然了,快一个半小时了,你是不是睡死过去了,是不是睡得香,鼾声震天,让人家不忍叫醒你。”

“哎哟,可能是吧,睡一觉感觉不错,走吧”只好及时拿话回敬棠林。

回去的路上问棠林,在素香那里有没做过梦。棠林答之,不记得,醒来素香告诉她,看得出长期来都是个无忧无虑的人儿,梦里居然唱歌谣。

棠林反问,“你呢。”

“我——,我不记得了,好像有个梦吧。棠林,‘qimeng’是个什么东西,会不会是一种梦。”

“你思维向来活跃,你都不知,我更不知啦。”棠林耸耸肩

我回想着脑海里那个哀伤的旧时女子的身影,她是谁,她靠窗说了什么,她在给谁写信,她为什么难过,只因寂寥?她是我心里的秘密。

秘密分很多种,有的秘密可以共享,有的秘密可以破解,而有的秘密可能永远只是幻觉。与素香的关系毕竟仅是生意往来,什么此生带着使命而来,什么梦是真实的存在,自然不会全信。

幻觉也好,错觉也罢,任其自处。我转眼看着棠林一脸的愉快,不禁自责自己这喜胡思乱想的性情,连睡一觉醒来,还是忧心忡忡,甚至为了梦里的景象,心生不快,也不知到底谁惹了我。轻叹一声,又望向车外闪烁霓虹,它们像一只只狡黠的眼睛,幸灾乐祸地看我莫明忧愁。城市的可恶便在此,浓墨重彩,处处喧嚣,科技并未让生活变得更好,而是贪懒加倍。污烟障气之处,寻不得片刻安宁。

“棠林——,若不是金豆病了,我这次可能还想在南边再小住一阵,一回来鼻炎与失眠症反复不见好。我刚想了想,近几年过得太累,难得当一回无业游民,我想去小地方再走走,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近两天动身吧。”我说

棠林知我自由散漫惯了,任性无度,便不加阻拦:“那么,在外要注意安全。”

“是,我这种不爱打扮,又没富可炫的平凡人,在外实在安全不过了。”自嘲着回应

“对啊对啊,苏立此身投胎女子,真是可惜了呢。”棠林一招致敌

“那么,仍然劳烦代我照看下金豆吧,回来时给你带礼物”枉想以礼物代替愧意。

不想被棠林大度挡之:“你好好休息就是了,小地方也花不了多少钱,图个身心安乐,礼物就不必了,金豆也认得我了,我们的友谊正在良好建立中,放心吧!”

看着棠林百般感激,果然交得好友,解得百忧。

回到家立刻致电南城旅馆前台小妹,问订房事宜,我当日走前索要一张名片,远程订房十分便利。幸得小妹还记得我,唤我苏姐姐,告之房源充足,只管前来,之前住的临街房子还在。回之,仍然订这间,后天中午十一点前到。

人长大唯一的好,腿脚方便,可四处游走,不像小时央大人带着,不然一个小人儿难以面对这广阔无边充满未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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