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神 ( 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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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汤钦差御史,北望岛节度使在此。北望岛伯爵‘阿诺忘’在此。孰敢忤逆!”节度使大喝。

  弓弩直指邵员鹏属下的几个校官。“缉拿逆贼党朋!”

  御形盘护法侍卫率先从敞篷车上出动擒杀邵的余党。

  节度使名叫“信”,曾为大汤少年才子,现为长安朝廷文官。

  节度使信的手掌抚在小阿诺亡的背上,准备与阿诺亡一同上马车。鞋底踩着斑斑血迹,阿诺亡回头,爹爹的胞弟,自己的二叔半掩在茅舍墙沿后面,怯懦地看着。

  “小殿下,上车吧…”车马调头,缓缓回去。

  婴孩一声啼哭,襁褓被鲜血浸染…

  城门大开。

  正主归位…

  天空,风云变幻诡谲,五季城头,猎猎大王旗被猛风吹得噼里啪啦。

  小阿诺亡坐在父王曾经的王位上,众臣俯首跪拜。阿诺亡眼神中已经没了一个孩子的惶恐不安,而是纯粹不二的北望岛王候,五季城城主,大汤的皇亲:李·阿诺伯爵。

  这是有史以来,北望岛最年轻的伯爵,幼时即位,人谓“少伯”。

  册名大典上,自己“李·阿诺·忘”的名子赫然呈现在小阿诺亡面前。

  拾起刀笔,深深将“忘”下“心”字横割划过。从此,再无“阿诺忘”,唯有“阿诺亡”。

  打开鲲华殿的大门,候珏士就在里面,双手被牢牢捆在铐链上,整个人虚弱地吊着。

  打开镣铐,主仆二人哽咽相视。始末原委,一一在阿诺亡稚嫩又冷若冰霜的眼中浮现…

  候珏士本该死在路途之中,而就在候珏士与阿诺亡分别的那条道上,顿时生长出茂密森林,细看,原来是那棵大树妖的分根错节向外延拓生长,一棵树,竟长出了一片森林。

  候珏士正倒在地上,一条细根蔓延过来钻入他肉中,毛细一样的根须在候珏士身体中散布生长开来,疼得他惊声嘶叫,晕厥过去。

  等候珏士醒来,深林消逝,周围又成了一片旷野,只有远处一棵大树。这时,正遇见海战归来的海盟印兵马,将候珏士带回城内。

  候珏士告知了小阿诺亡的所在,以及他们流亡在城外的原委。随后却突然被海盟印下令锁了起来,关入鲲华殿。

  这些,候珏士一一告诉了阿诺亡。而候珏士也从阿诺亡和信这里知道了难以置信的消息。

  那日下令紧闭城门的,竟是海盟印的夫人,御形盘也从安赛那里被夺去,交由海夫人保管。海夫人欲使“海洛”取“阿诺亡”而代之。

  海盟印等早已不满阿诺枯专霸独裁。这次,海盟印没有得到军令,就私自停止海战回城。

  内有邵员鹏、海夫人平镇文臣,等候迎接,外有海盟印雄厚兵马高调入城。本以为可以坐稳五季城,却没想到御形盘竟“不听使唤”,毫无传言之神力御化。

  因此,才有了后来车马迎亲团来到萍野村。海盟印决定找到小阿诺亡,从他身上找出御形盘神力御化的秘密,从而执掌北望岛镇岛之宝。

  对那日的大闭城门,也准备好了“邵将军守城防貊夷突袭等无心之失”的说辞。

  这些,小阿诺亡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候珏士。候珏士听完大惊,小殿下是如何逢凶化吉,又从何而知邵员鹏一干人等的险恶用心的呢。

  原来,扭转乾坤的,竟是这位势单力薄、无权无实的文弱节度使“信”。

  “五季城几百年都没有过节度使。千里迢迢,形单影只来的,竟想就这么作五季城的一把手?”邵员鹏一看到朝廷的权印,就在心里嘲笑这位节度使。

  而信也从一开始就在心中这么问过。他早知道,五季城这潭水有深度。

  在邵员鹏“严防死堵”的盛情接待中,信明白不可能从邵将军嘴里得到任何阿诺枯伯爵战死的信息,也不可能被允许去走访街市、体查民情。在被确认毫无威胁之前,自己没有自由。

  五季城、北望岛,本来就是被大汤遗忘的角落,朝廷从没有想过要在北望岛上安置节度使。

  这次,北望岛岛主战死,朝中应派悼慰使节带回阿诺枯遗体。朝中,信虽腹中有才、轻年做官,却一直处在朝廷边缘,不得重用。

  恰恰借此次机会,信主动请缨,去这个无人问津的一带妖域,担任北望岛节度使。吏部见北望岛节度使可有可无,多一个不多,从七品官“信”亦可有可无,少一个不少,索性就授予权印,远任为北望岛节度使,作为联通这个沉寂已久之地的纽带。

  这些,是信远赴此地上任的缘由,事不光彩,信深藏在了心底,并没有说出来。而小阿诺亡等知道的,就是信左右诓诱,从而扭转局势:

  邵员鹏并不仅仅是一个甘于人后的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节度使乃王土之使,本官背后,乃是大汤百万雄兵。”信无权无实,只能凭一张嘴来成事,其实自己背后什么都没有,“然,王土既安,封侯可易。”信对邵员鹏说,自己身为北望岛节度使,是代大汤帝王安定疆土的使节,地位不可撼动,你们不能对我不敬。不过,北望岛的封爵是谁,并不重要,只要北望岛在皇帝的统摄之下就行。

  信在邵员鹏耳边策动,说很感动于邵将军的盛情接待,自己会佐助其北望岛的统治地位,再加上手上如果有伯爵遗孤阿诺亡,邵将军称主五季城不是难事。“将军不必受命于斯(海盟印)。”

  ……

  御形盘的秘密,世界上只有两个人知道。

  曾经,邵员鹏看到阿诺枯之父临终前,召阿诺枯于寝殿,殿门大关,侍卫森严,并有无数雾形人火形人在墙檐瓦台蹲守。随后御形忽然全盘消失,再不久,阿诺枯手持御形盘出来,阿诺枯之父仙逝,而阿诺枯自此也可以操纵御形盘了。

  现在,阿诺枯突然战死,而阿诺亡又不能操纵御形盘。邵员鹏曾知晓,御形盘每一代传下来都有类似于阿诺枯与其父王闭门密授的环节。因此,邵员鹏深知,小阿诺亡即使拿到了御形盘,也御化不出诸形。而启动御形盘的秘密也将随阿诺枯的暴毙永远消逝。

  众人也皆以为,御形盘将会就这样终止在阿诺亡这一代。

  但邵员鹏等没有料到的是,世界上还有一个人知道御形盘的秘密,那就是“安赛”。而安赛知晓御形盘开启之法,也是北望岛五季城的机密。

  ……

  阿诺亡与候珏士乘驾回到那日分别的旷野。

  “少伯,在卑职奄奄一息的时候,就是这棵树妖的缘由,卑职竟得以续命…”候珏士指向左边旷野上的那棵大树。

  阿诺亡走向这棵拥有无数网布气生根须的茂密榕树,树散发着树脂醇香气味,眼看这棵树已经生长百年以上,巨大的树干,数十人牵手也难以合抱。

  御形盘如瞳孔放大般,在阿诺亡身旁顿现。一个发亮的白玉盘。

  阿诺亡手持玉盘,一个硕大斧头一般的尘形化现,猛砍向树干。候珏士忙来阻挡。阿诺亡抬起右手掌向候珏士,示意不要阻止自己。

  噼!啪!阵阵猛砍下,树干出现了一道竖立着的破痕。破痕极深,通向了里面。御形盘又是一亮,出现了几个火形人喷射一般冲进破痕,照亮了里面。

  阿诺亡先进,候珏士跟随着。

  头顶上一棵小小的孪生双树。倒挂生长在顶壁上,顶壁全然是生满密密麻麻年轮的木质。

  孪生双树倒挂生长,根竟然扎进顶壁木质里面。

  低头看看下面,阿诺亡一惊。

  竟然是深不可测的无底妖穴。原来大榕树内有着巨大的通向深渊的空间。向下看去,深穴呈锥形逐渐扩张,深穴壁上有无数孔洞,内部精怪从孔洞中探头伸脑、露肢张爪、贴壁吊挂长长的黏躯。再向下看一片黑暗,深不见底。

  原来,这里是一处妖巢!

  白玉盘御化火球,越滚越旺,阿诺亡准备烧毁这处妖巢。

  “少伯稍安勿急!不可惊动此处妖群,异怪太多,恐怕不是御形盘可以消灭得完的。”候珏士急忙制止了阿诺亡…

  阿诺亡和候珏士离开了,临走前,御形盘御化雾形人,将小孪生双树拔下,准备随着阿诺亡的车马一同回城。

  “少伯,再往前就是萍野村了,海盟印的婴孩还在那儿…”一位属下说道。

  阿诺亡沉默,“不必了…”

  孪生双树被栽种在鲲华殿后花园的土壤之中。并且阿诺亡经常不时来看看双树的长势,双树确有生长,长势很好,明显可见每天的不同生长变化。随从的婢女会时常浇水,按期料理。

  日升月落,孪生双树逐渐张开。竟然是两棵紧紧依抱的合抱树,随着生长逐渐分开,慢慢生长在各自土地上。

  最让众人惊奇的,是树木最嫩绿的茎端处,长出了一个脸型,并且与终日来看望小树的阿诺亡和婢女的混合容貌很像。

  自此,阿诺亡命一名男童专门浇养其中一棵,另一棵交由一个女童浇养照料。平日自己只在远处看望。

  春去秋来,年华流转。

  树干上的人形已经栩栩如生。只不过,人态虽有,人色全无,浑然两个绿色的小孩。

  男女童渐渐不敢去浇水照料,连婢女仆人都不敢接近这两株妖树。

  阿诺亡夺来水瓮,索性自己继续培育。

  那日,雾霭轻薄,烟雨零丁。

  下雨天,正是无人看管。

  嫩绿的茎壳破裂,内部如婴孩的两个绿童挣扎着要出来,下半身还在树茎里面深深包裹着。

  “快把他俩抱出来!”阿诺亡命令侍卫。

  侍卫惊恐踌躇不决。

  “混账,莫非要本爵去抱?”阿诺亡还小,个头还不比这两株嫩树高…

  绿童的样貌既像阿诺亡、婢女,又各自很像照料他们已久的两个童孩。

  …

  青绿的肤色渐渐变成了人的嫩白肌肤。咿呀呜哇的语言也渐渐成了能和阿诺亡流畅对话的人声。

  绿童和阿诺亡一同渐渐长大,并逐渐成为阿诺亡的得力重臣:零若,和零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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