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秧歌和三套车》
文/慕水忘川
有时候有些话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口，谁也不去想以后有没有机会去实现。只是在当时，说者和听者都会深信不疑。
——题记
五月的天气才稍微暖和一点点，嫩绿的垂柳也渐渐舒展开了，实习生公寓楼下边的草坪被旋转着的水龙头喷洒的绿洼洼的。实习即将结束，外地的实习生也陆续返校。
周末噼噼啪啪换洗了床单被罩，正倍感无聊，对面宿舍的阿娣过来告诉我说，杭州实习的同学有的已经回来了!我们居然有说不出的激动，即使曾在班里的时候很少接触的人，那时我居然也觉得想念，是世界之大让我们更亲近，还是每个个体的渺茫感让我们想要靠拢?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曾经熟悉的脸庞我们又要看见了，比久别重逢更让人期待，那些实习期间所受的苦，我们能够和兄弟姐妹一起哭着笑着谈论了。真好!
秧歌是最先回来的一个。那晚秧歌一个一个打电话约好许多在这边实习的同学去K，因此，我们都是先听到他的声音，再见到他的人。听到他声音的时候，我们大家都激动的要爆炸了!OK，约好地点，我和阿娣、洋娃娃、泓泓等人一齐出发，其他人大约也都在路上了吧。半道上就见到了秧歌，和呆呆一起。看到秧歌的瞬间，就觉得很心酸（后来我们女生也是一齐研究了的，才几个月不见，秧歌的变化太让人心疼!）:原本就不白的脸更黑了，颧骨也比以前突出了，体型消瘦的让人吃惊；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西服，手里夹着一根香烟，连笑容都很勉强，仿佛有什么事压在他身上让他高兴不起来（后来证明，确实如此）……我们这些女生自然很惊讶，首先是他的消瘦透露出的沧桑，再是他吸烟时那娴熟的动作（上学时，我们班的十个男宝是从来不抽烟的）。惊讶之余，他笑着拥抱了我们。那一刻的心情，真的很难形容出来，也许跟战乱中失散的手足的重逢有些许相像吧。
到了包间坐下，才发现我们有许多人呢:大斌，有钱，洋娃娃，阿娣，泓泓，呆呆，小苹果，大葛……（原谅我，还有谁我也记不清了）一般都是点了歌大家一起唱，有的歌唱着唱着就集体跑调了，哈哈大笑之后又狂飙几句；有的唱着唱着就让我们的眼眶湿润了，这时不知谁喊一句，妈的，切歌切歌，然后就换下一首了；有人调皮点了DJ，在大家的呐喊助威下，小苹果和秧歌就尬起舞来……
唱了许多歌，喝一点点酒，又唱又跳，大概凌晨两点多才结束。凌晨还是很冷的，我们簇拥着出了潮歌的门，一群人相拥着走在冷清的大街，那个时刻，我没有想要刻意去记住，可是后来发现我居然记了这么久，怀念了这么久!
后来就毕业了。
毕业之后，有人留在了张掖，有人去了新疆，有人去了向往已久的南方，有人裹着行囊回了家乡……每个人都奔波在了寂寞的长途，孤独寂寞，赶着自己形单影只的马车，跌跌撞撞前进，留下孤独的年轻背影在曾经开花的小城——张掖。我表达不了我内心的那种漂泊感，却只想起来了一首俄罗斯民歌，那就是《三套车》。
歌曲是这样被介绍的:
1901年左右，一首民歌《三套车》流传开来，歌曲表现了马车夫深受欺凌的悲惨生活。当时，俄罗斯地广人稀，交通不便，马车成了人们重要的交通工具，而马车夫的生活也格外漂泊。在歌曲《三套车》中，马车夫奔波在寂寞的长途，唱出了忧伤，苍凉的旋律……
我知道这歌跟我是半点不相干的，但我莫名的把“三套车”当作了漂泊的代名词，就像别人说西瓜是当水果吃的，而我却说西瓜是剥了皮炒菜用的。
不久，我也找了份工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了觉着自己老了之外，倒也安逸，得过且过吧。
不得不说，社会就是社会，太爱憎分明了倒显得格格不入。那时的我就是那样的。首先，太耿直的我，不得领导喜欢，不得同事喜欢，也不喜欢和同事说话，也不敢表达自己的想法，也不敢和同事开玩笑，因为我不知道我要和他们开几毛钱的玩笑才算合适（熟人的话六毛钱就可以，好朋友才开九毛九或一块钱的）。其次，我不懂得和这些社会人打交道，不懂得主动，不懂得奉承，我自有我的观点，丑的人我不想说她漂亮，我不喜欢的人我不和她说话，我就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所以，一时间我基本上没有什么可以聊天开玩笑的熟人，也与我所处的环境很不协调。
一天，秧歌说路过这里，顺便看看我。我像得到了天大的好消息，兴奋不已，骑着自行车也能兴奋到吹起口哨。那时我还住在安民小区，每天上下班都蹬着周周遗留下来的自行车，早上基本没什么车辆，我还可以边听音乐边闯几个红灯（当然这是很危险的，在大城市可一点不敢这样子偶），大概十几分钟就能到店里或家里。中午秧歌就到了，他直接来了我们店里，背着一个背包，一件黑色的T恤。我在店长那请了一个小时的假（店长也算通情达理），跟秧歌出去吃饭。这次倒轮到他说我瘦了，嗯，比起学校时，我确实瘦了，也黑了。天天蹬个自行车，牛仔外套的袖子挽得老高，感觉我酷的像个猴子，而不是女孩子。秧歌说，请你吃武威的特色菜——三套车，怎么样安?
“不不不，应该是我请你才对喽，”我说，“毕竟我是东道主嘛，哈哈”
“还是我请你喃!你看你那瘦样就是自己都吃不饱安，哈哈”
“怎嘛，你赚大钱了啊？”我嬉皮笑脸道。
“对啊，我赚的比你多安!”秧歌哈哈笑道，“so，我请你喃，OK?”他用食指在我眼前晃了晃坚定的说。
“OK，OK，有便宜谁不占谁是王八蛋，哈哈哈……”我承认嬉皮笑脸跟不要脸是我的一贯作风。
不过三套车是吃的嘛？我怎么不知道喃?秧歌喜欢用“喃”、“安”之类的语气助词收尾。果然近墨者黑，我也给学会了。秧歌说三套车是种面，在武威很著名。我才恍然大悟，思绪从俄罗斯民歌《三套车》上转换过来，喔，原来如此。可是我怎么觉得它应该有种俄罗斯风味喃?直到我看见服务员端上来的饭菜，我才停止了俄罗斯的遐想。
是普通的行面上面盖了几片白色的卤肉，再配一杯红枣茶。看着我吃惊的样子，秧歌解释说，“所谓的‘三套车’，就是腊肉、行面加上红枣茶这三样，加起来就叫“三套车”，这也是我们武威人最常见的早餐搭配。” 我才算搞明白“三套车”。他又补充说，“当然了，这边的没有武威本地的正宗，有机会来武威了我再补你一顿……” “……所以我有生之年争取去趟武威，来了武威你一定得补!”有时候有些话只是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口，谁也不去想以后有没有机会去实现。只是在当时，说者和听者都会深信不疑。
回去的时候，我们买了些葡萄。秧歌对我说，一些留着你自己吃，一些去分给你的同事们吃，要跟同事们搞好关系，这样你才会好过……这一番差点让我落泪的话，我至今记忆犹新。事实证明也确实如他所说。我也从此走上了“贿赂”的道路:主动帮资深的同事打扫卫生，夸别人很漂亮，帮我不喜欢的人倒茶……这样确实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小麻烦。
下午秧歌就回武威了，此后，再没有见过面。后来我换了住所，在鼓楼北边的一栋旧楼上。三四分钟就能到上班的地方，自行车便没有再骑过，“三套车”也没有再吃过了……
时光易逝，记忆不朽。
——2017-3-16慕水忘川
关于“三套车”: 相传清代民将左宗棠去新疆平叛途经凉州，因连日征战，人马劳顿，有位神厨用其祖传秘方精制一种特色卤肉，用祁连山的十八味名贵药材整制的健身营养茶以产生于皇娘娘台的圣水酿造的烧酒，配以凉州民间盛行的行面献于左将军，左将军食之大喜。曰：［此乃我军“三套车”也，缺一不可。］随用之犒劳三军，令士气大振，百战不殆。此后“三套车”在凉州等地广为流传。今天“三套车”以成为一种集饮食文化，及其营养科学为一体的深得民众喜爱的时尚快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