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故事

图片发自简书App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家乡小城,宁静而又平和,一年四季都按照属于自己的节气,和缓地、层次分明地日月轮回,春秋不短暂,冬夏亦不漫长。人们的生活状况和活动轨迹大体差不多,不华丽,不浮躁,单纯如帧黑白照片,清晰而又亮眼。而其间总有一些斑驳的光点投影于我的记忆,未曾随着时间而走远。

                 


                            看电影

    在那个年代里,电视机还没有普及,看电影成了人们最常见和最喜欢的娱乐方式。

在小孩子的眼睛里,电影院无疑就是一个未知的神秘谷。且不说长长的台阶,高高的门廊,秀丽挺拔的柱子,单是卖票子的那个小小的青石窗口,就引起我们无限的遐想。那一张张或粉色、或蓝色、或白色的票根,不知隐藏着多少未知的光影和快乐。

那里每天都挤满了准备入场看电影的人们。如果在热门电影放映期间抢到一张票,简直是莫大的幸运,看,他们从人群中挤出来时,脸上都乐开了花;如果不那么走运的话,那只有在电影开场前等着别人退票,给自己在失望中多几分期待。

电影院门口永远都是县城中最热闹、最亮的地方,人们的热情和希冀全都汇集于此,尤其是在晚场时分,进场、出场的观众拥挤成团,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把夜的黑暗和寂静全都驱走了。

冬日里,卖花生的、卖蚕豆的、卖瓜子的小商贩们,都手挎一个竹篮,篮子里放着一个小马灯和一杆小秤。人们在昏黄的灯光下做着交易,你递过去几张毛票,他抓来几把干果,真是又温暖又实在。那时如果在看电影的时侯来上一纸尖的瓜子,也是一件蛮奢侈的事。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正是中国电影蓬勃发展的年代,几乎每部电影都是人们观影的焦点,进而全城热议。每当月初时,电影院门口便会竖起高高的新片预告牌,罗列着每部电影的名字和上映日期,旁边还配有手绘的大幅海报,吸引着每一位热切期待的观众。

那时我的家住在一所学校里,老师和同学们经常会“包电影”。吃过晚饭后,大家便会三五成群,结伴搭伙,一起步行到电影院去。那队伍疏疏朗朗地可以连绵好几百米,也是很壮观的。这时父母会带上我们,买上幼儿票,一家老小去看场电影。

紫色门帘下单双号的进口,一脸威严的工作人员,米黄色的光滑座椅,头顶上慢慢旋转的老式风扇,放映孔里打出的光线,宽敞的大银幕,熄灯后的黑暗。。。。。。这些给我的视觉感受远远大于看电影本身。而对于影片的记忆,则很模糊了,只能依稀记得一个特写,一段音乐,或者某个片段。但这并不影响我对那个年代的国产电影的一份特殊好感,它们纯净,绚烂,明快,而今如果再次相遇的话,我仍会重新观赏一遍,寻一寻记忆中的影子。


                听广播

我对听广播最初的印象应该来自于刘兰芳的评书。

那时,学校操场边的梧桐树上挂着一个半大的喇叭,每天到了中午和晚上的饭点,都会准时播放刘兰芳的评书----《杨家将》或者《岳飞传》。

这时,喇叭下面的空地上围满了正在吃饭的学生们。他们端着饭缸,或蹲,或坐,热切等候一个高亢、嘹亮的声音响起,等候一场饕餮的精神盛宴。等到半个小时的评书连播结束,他们才满意地欣然起身,哄哄地议论和回味,稍后带着满足的笑容和意犹未尽的心情各自散开,同时期待着欲知后事如何,期待着且听下回分解。

我那时年龄很小,对评书的内容几乎不记得,只记得人们对它的热情,对它的挂念,对它的上瘾。刘兰芳以她醇厚、熟稔的评书机巧,给人们描绘了一个喧闹、欢腾的古代侠义社会。这里有战马,有铠甲;有长缨枪,有大铜锤;有结局惨烈的杨氏英烈,有忠心护主的焦赞、孟良;有大战金兀术的岳飞,有狡诈得近乎滑稽的没有鼻子的哈迷蚩。。。。。。

在我的印象里,《杨家将》就是夜幕下的各种疾走和送消息,是“月高风黑夜”,是“马挂銮铃,得铃铃铃”;《岳飞传》则是松坡下激烈的两军对峙,是“哇呀呀呀”,是“二马交错,枪挑落马”。

刘兰芳的评书就是冬日里的暖阳,给人们每日的枯燥生活带来乐趣和色彩。同时她也用最通俗的文字和最热闹的声音传递,向我描绘和诠释了忠肝义胆和古道热肠,在我的记忆里历久弥新,回味悠长。

等到年龄再稍大一点,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小喇叭》节目则成了我每天雷打不动的固定节目。那时候的收音机是我们了解知识和认知世界的一个好窗口,而《小喇叭》就是这样给我开启了一扇认识和感受真善美的门。

“小朋友,小喇叭开始广播啦!嗒嘀嗒,嗒嘀嗒,哒哒”。只要一听到这欢快、童趣的的声音,我就知道孙敬修爷爷要来了,曹灿叔叔要来了。

孙敬修老爷爷亲切、和蔼的声音,曹灿叔叔随和、自然的声音,给我们讲述了一个又一个“猴哥”和“猪八戒”的故事,讲述了《神笔马良》和《半夜鸡叫》的故事。这些故事给了我无数的欣喜和乐趣,而他们用声音塑造的纯美的人文世界,陪我走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给了我一个长情、温馨的永久回忆。

                        音乐课

我上小学的时候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那时学校每周都会安排两节音乐课,而每次上音乐课都无疑是我们的节日。

  当时我的音乐老师姓白,不过皮肤倒是黧黑的。他年近中年,身材不高,头发总是一丝不苟地向后梳起。在我的印象里,他总是穿一件白色衬衫,扎起在深色的裤子里,使得他略显壮实的身材立马挺拔起来。每次来上音乐课时,他都是身背一架红色的手风琴,目光笃定地走进来。那架手风琴黑白相间的琴键以及收合自如的琴身,总是引起我们无限的好奇心,搞不懂那浑厚、流畅的伴奏声到底是怎样飘出来的?

  白老师上音乐课时,不仅教会我们课本上的儿童歌曲,还会紧跟当时的流行热点,给我们带来新鲜、好听的当季歌曲。

  白老师教唱流行歌曲时,都会把歌词和曲谱手抄在大张的白纸上。那纸足有半个黑板那么宽,有时还会抄上两张,上面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文字和简谱。现在回想起来,我们这群连哆来咪都不识全的八、九岁的孩子,完全不认识简谱里的那些休止符和变化音,老师完全可以略去谱子,只记录歌词,可老师却没有这么做,我想,这大约源于他对音乐的热忱和对教学工作的尊重吧。

  那时候街头巷尾流传最广的歌曲便是电影插曲和台湾民谣了,譬如《牡丹之歌》、《高山流水》,譬如《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外婆的澎湖湾》。只要这些歌曲随着电波传唱开来,白老师便第一时间教给我们。那些色彩明丽的歌词,或热情,或婉约,或清新,宛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迹,点缀了我们清澈明亮的年少时光----山青青,水碧碧,高山流水韵依依,千古知音最难觅;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直至今日,我对这些怀旧老歌仍独有钟情,经常会无意间哼起,每次都能回味起几缕墨香,几分温暖。

记得上五年级的时候,国内的电视台引进了首部香港电视连续剧---《霍元甲》,且不说其中光怪陆离的人物造型,曲折复杂的故事情节,令人眼花缭乱的武打招式,单是片头曲《万里长城永不倒》,已让我们热血沸腾、无限向往了,所以大家便热切盼望白老师能教这首歌。

果然有一天上课时,白老师夹着厚厚的歌词纸来了,等他把白纸铺平、订好,上面赫然就是我们期待已久的歌词。同学们都兴高采烈地跟着老师学唱,声音里都有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激动,仿佛学会了歌,便能冲开血路,挥手而上,致力国家中兴了。这时白老师又问我们,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唱法和电视里有所不同呢,我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唱腔仿佛缺少了某种韵味。老师这才告诉我们,香港人唱歌是用粤语的,发音和我们的普通话很不同,懵懵懂懂的我们第一次知道在遥远的南方,有一种猴赛雷的方言叫做粤语。若干年后的今天,我看港剧都是选择原声来听,日益熏染,对粤语也到了基本识听的程度,不知是否和初识它的惊艳有关系呢。

等我上了初中和高中,音乐课更多的时候变成了课程表上的一个符号,后来干脆悄悄地消失了,我所喜欢的音乐课终于定格在了小学的时光里,定格在那个纯粹的、真诚的八零年代了。这种记忆可能再也不能回去,但它始终如淡黄色的烛光,摇曳在我的内心深处,伴我一路前行。

如今我的小城是崭新的,是快速的,是发展的,属于过往烟云的地方越来越少。但它在我的记忆里面,依旧是温暖的,依旧是踏实的,依旧是可依靠的。我想我的小城会一直伫立在那交叠光影间,一直在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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