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塘之光
一束火舌 小小的
呻吟或者舞蹈 焚烧并幸福着
是神的旨意
神打着铿锵手语
双目炯炯 血流向血
生命的光照镀亮了
洞壁的苔藓开始呢喃
峭崖与裂岩不再狰狞
一个家的味道
做爱与妊娠 口角或温存
就此拉开帷幕
我看见我的族人
眉脊粗厚 肌肉坚实
男人浓密毛发外披兽皮大氅
女人的双乳与私密
在零陵香草和翅羽后
宛若星光与月华
焰火噼啪 欲望迅速升温
滋味在发酵
皮水罐因舔舐沸腾了
鹿腿和雷鸟嗞嗞冒油
嫩叶与浆果
叫枝条箩筐瞬间千娇百媚
一处火塘就是一颗
怦怦的心脏啊 山洞外大雪如瀑
万年冰冠不可一世
槭树 栎树 鹅耳枥
所有的针叶林或灌木丛 幻化为
深海莹白的珊瑚
这些同火舌相互依偎的族人
男人孔武如各自的图腾
女人乳汁丰盈
便有婴儿喷香的啼哭
在焰火之上浪涛滚滚
纷飞的雪片啊 生命在烛照
你丢盔弃甲 任春天的大辇
辚辚而至
火舌握牢我的手掌
我每一个小小脚印
都具有了铭记与感恩
被尊为大莫格乌的男人
神啊 永生永世震慑我们的神灵
哪里是你的殿堂呢
是高悬穹隆的日月星辰电闪雷鸣么
是漫山野岭的猛禽巨兽森森骷髅么
远在无涯近在咫尺的神啊
在我第一眼看见他时 我便深信不疑
你就在我们身边
亲亲的这个男人内部
他丑陋而卓绝的头颅里
他肢残却伟岸的躯体里
当我的眼眸被他的目光洞穿
他图腾的雨露 瞬间润泽了
我的忐忑 青涩 澎湃的情欲
大莫格乌 族人中权威至上的男人
你是巫师 更是我嫡亲的
父亲与情人啊 大莫格乌
在你的火塘我就是
舔舐伤口的小兽
让我吻你脸颊的疤痕粗硬的胡碴
让我捧上骨碗里的肉汤和曼陀罗茶
把浆果涂上蜂蜜
烤饼镶满杜鹃花瓣
屏息聆听你威严的定式手语
用赭石油膏在我的大腿
镂刻下属于我的图腾
我九死一生 无怨无悔
大莫格乌 收我为你唯一的
女儿与情人 我就是
最旖旎的草原 最跌宕的峰峦
最激荡的流水哦
我是神灵的使者
是为你的族人传宗接代的女人
亿万年亿万年就这样过去
一个族类一个族类就这样
生息繁衍 消逝重现
我早已在你的体内筑巢
正如一滴血 一丝呼吸 一声心跳
每天黎明第一缕曦光
那就是我的微笑与召唤啊
有死亡 必然有
新生
水獭皮药袋
山崩地陷的刹那 我冰冷的身体
撞开一道门 迷离神思
被你的双臂小心翼翼
托举起
我在痴痴地寻觅乳房
这道门内 这双臂之上
光明翩跹着翱翔着
生命的巨流河 正冲决
拦截我的堤坝
不要问我来自哪里
十指抓牢你襟前的水獭皮药袋
我的眼眸在声声呼唤：妈妈
咀嚼鸢尾草根成浆
在骨碗里碾碎
桦树皮和苜蓿叶 以暖热乳汁
妈妈你覆上我的伤口
你的女儿 是紧偎水獭皮药袋
牙牙 蹒跚 听懂了手势
学会采集医药植株的啊
我是崭新一个你 是你
五味杂陈如影随形的
芳香
在我颈佩护身符
腰系皮药袋的时辰 妈妈
我的世界只有你 你无以伦比的裸体
裸体上鲜红油膏的纹缕
就是我的太阳之神冰山之神
幸运之神爱情之神啊
当我以水獭皮药袋 为族人
撑起一方大伞 妈妈
你老去的容颜灿若焰花
我们仰望共同的火塘与星光
黯淡或者熠耀
终将鱼贯为故事
狩猎之舞
一星灼灼炭火立于掌心
合围的柴堆刹那烈焰冲霄
太阳和月亮远远逃遁 男人啊
赭石油膏涂脸 猞猁或野牛皮大氅
在鼓点之上
以骨槌敲击硕大木鼓
梭镖与骷髅暗含神谕
当冰瀑狂泻为巨流
枝叶与花朵因恋爱紧紧纠缠
男人们围捕
一头披毛犀或猛犸的场景
让高山伊甸园奏响
图腾命名盛典的高潮
就这样拥有一个家 一伙
相亲相爱的人 无论于谁
植物 动物 还是我的族人
一块砾石 一朵浪花
还是道路与山野
都是叹息或者欢笑的理由
在这个汹涌澎湃的夏季
我饮尽最后一口曼陀罗茶
化身银鳟鱼闪亮的背鳍
化身那些无名的豆荚和浆果
妩媚的红狐 鸣啭的鸫鸟
舞姿和歌声 叫我们难舍难分
任何的心跳 总是在相互
寻觅与表达啊 神啊
你是否正屏息聆听
我心跳中的心跳
一个滚烫的小小人儿
将满镀金子的光芒 微不足道
却顶天立地
狩猎之舞激越的鼓点
在我的瞳心闪亮 如此的完美
是大自然的馈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