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荼,阿涂,原来是这样的

1.

    今日楠溪山格外热闹,十里八乡老的小的精怪都聚在山头上,直把山上凉爽清怡的风儿都给吓跑了,烘得人心烦气躁。

      我把怀里抱着的一坛子百年桂花酿搁在石廊上,抹了把汗,觑到小五抱着坛酒踉踉跄跄地移过来,她艰难地把酒坛放在廊上,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累的,满脸通红。

    我摇摇头,这孩子体质真差,看来我以后还是得督促她跟着我每天清晨环山跑个三圈,不能偷懒啊。

    小五喘着气道:“阿涂,你说山君大人何必搞这么大声势娶那个凡间女人啊?”边说边往袖中掏东西,摸了一会儿可怜巴巴的看过来。

    我赶忙善解人意的把手帕递给她,口中随意应付道:“想必是欢喜极了那女子吧。”

    小五愤愤道:“阿涂,你那时在病中,不晓得那女人呆呆木木的,又姿色平常,还不及你万分,山君大人眼光那么挑剔怎么可能看上她?”

    小五这话可算是捅到了我心窝子里,整个南溪山没有精怪不晓得我喜欢山君云涣,我经心策划的那场轰轰烈烈地告白最终被云涣以一句话轻飘飘地打到尘埃里,成为南溪山两百年来的笑谈。

    这是我心中的一根暗刺,拔不出来,又消融不掉。

    那时他温柔的凝视着我,淡笑启唇:“阿涂,你来这之前可照过镜子?”

    一瞬间,我记得我的笑脸崩裂,台下众精怪响起一阵刺耳的哄堂大笑,我这个被他们评选出来的南溪第一美人的自尊心碎成了一片一片。

    诚然,南溪第一美人我也确实当不起,毕竟云涣这尊没人敢亵渎的大神有一张我等小妖只见一面便心猿意马的脸。而且不管见了多少次,可再见他时依旧能让我怀疑人生,深深感叹。

    于是,看到了那张脸,我也就生不起气来了,只得继续服侍他。好在,我也对那张脸生不起半丝涟漪了。

      再于是,小六喊我进他房间给他梳发时我也只是平淡的应了,换上一副寡淡地神情入了屋。

      云涣已然换上了一身喜庆的红衣裳坐于塌上,看到我进来嘴角微翘,眉峰舒展,眼里含了一抹趣味。

  看到他的眼神,我心上不可避免的抖了两抖,面上仍恭敬道:“山君大人”。

    “阿涂怎么今日这般矜持了?”山君大人鼻子皱了下,对我招手道:“过来,随意些,替我梳发。”

    我忐忑地走到他身后,一手捧起他漆黑柔亮的长发,一手拿起木梳慢慢梳理起来。

    我给他梳了三百年的发,已然能做到熟能生巧,心无旁骛,前提是山君大人保持他高冷的形象不来撩我。

      然而不趁这个时机来逗弄我,就不是云涣了。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云涣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一旁低矮的茶几,悠然道。

    我吞了吞口水,道:“没有”。

    房间一瞬极静,落针可闻。我的心慢慢悬起,有些后悔,随即他又道:“真心没有?”

    我忙改口,“呃,其实是有的……山君大人,您也知道,小的平生最爱看戏本了,大人出山半个月就寻到了真爱,真是好手段,不妨将您的法子分享给小的?”我涎着脸皮讨好的笑。

    “阿涂,正常点,别给我装疯卖傻。”云涣点了下我的额头,他的指尖泛凉肌肤如玉,漆黑深邃的眼里无奈中夹杂着分温柔,我察觉自己那根木头心不争气又突突的跳了两跳。

    云涣施施然站起身,忽然换了个话题,“你知道温荼的事吧,你的名字其实是我取得,与她的名同音。”

    我的心颤了颤,越发忐忑起来。

2.

    温荼何人?前熙山之神,天下第一修仙门派昆仑门唯一得了道的女弟子。据说在七百年前犯下了天怒人怨的大罪过,被天帝抓上了诛仙台,不仅自个儿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还累的熙山一脉凋零败落,瘴气弥漫。

      听在梧桐河蹲了万年的龟爷爷说,温荼出事后的两百年是熙山生灵过得最苦的日子,那是老天在惩罚熙山,动植物全都被瘴气毒死了,成了精怪的能逃的拖家带口逃了,逃不了的全躲在他的龟壳下,每天饿的哭的惨兮兮。不过也多亏了他的庇护,熙山上的生灵才不至于灭绝。

    龟爷爷虽尝尝唏嘘感叹,却从不曾听他责怪过温荼,也决不允许我们私底下说温荼一句坏话。

      龟爷爷说,温荼是天上地下最最好的神仙,我虽不以为然,却也不敢忤逆他。

    温荼其人,不管她生前为人处事有多周到,落到这个下场,只能说是不识时务、不顾后果。

    我不晓得云涣为何给我取这个名字,一时多种猜测在脑海里跳的欢快,心里愈发惶惶然。

    或许是他观我这棵辛夷树根骨奇佳,是个修仙修道的好苗子,于是赐了一个女神仙的同音字以此来鼓励我;又或许是我上辈子欠了他,他取这个字来诅咒我最后会落得跟温荼一样的下场?!

      凡间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殊不知男妖精的心思更是深奥难测,如六月的天、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

      就比如现在,山君大人吊起了我的好奇心,又不肯多说什么,反而邀我一同去看看未来的山君夫人。

    待过一刻钟,就要举行婚礼大典仪式了,我这个山君手下第一总管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没时间也没心情去看新娘子。

      于是我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云涣听了轻声呵了一声,拽着我的手就往外走。

      山君大人动作行云流水,神情大方自然,似乎没觉有什么不妥当。

      苦的我得紧跟着云涣,既要保证不僭越走到了他前面,又得用衣摆遮掩住不露出他握着我的手,还要保持自然的微笑与各处守门的大将打招呼。

      龟爷爷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毁人姻缘是不小的罪过,而若是毁了山君大人的姻缘,保不准云涣一个生气就把我踢出熙山了。

      好在云涣喜欢穿仙气飘飘的衣裳,连婚袍的袖摆也用了许多料子,一路的精怪都把目光齐齐聚在云涣的脸上,如在看一件稀世珍宝,倒也没露出什么端倪。

    我跟云涣刚一进屋,云涣便挥退了在屋内服侍新娘子的小七小八。

      我探头想去一睹未来夫人的芳容,云涣看了看我,我露出疑惑的神色,该不会这么小气吧,拉我来这里连先见夫人一面都舍不得。

      云涣眉梢挑了挑,饶有趣味地看向我的手。

      我回过神,忙闪电般地松开,如触到一条毒蛇。

      本来是他拽着我,我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地也握紧了他,这下真是跳到黄河里都洗不清了。

    我尽量表情麻木的垂着头,心内翻江倒海。早些年我是欢喜他,毕竟他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清俊秀雅的人,一举一动都无不赏心悦目,跟从古画里走出来的远古神明一般,尤其是身上那股清逸飘渺的气质,令我迷恋不已。

      可这一两百年,许是被他破了少女怀春梦,又许是看久了习惯了,我真的真的已然不花痴他了。

      那我为什么还会无意中握紧他的手?

      这绝对只是手滑,嗯,就是手滑……我找了个乱七八糟的借口宽慰自己,云涣却毫无察觉我心里的小九九,直接拨开了帷幔,露出端坐在铜镜前的新娘子。

      我伸长脖子去瞧她,待看清她模样后便是一怔,脚底漫起一层凉寒。

      她的长相真是像极了温荼。我曾见过温荼舞剑的画像,那是一个身姿翩然,气场清冽,白袍如雪,剑气如虹的绝色俏佳人。

      而这个新娘子,瞳孔木然,表情痴傻,纵然有七分温荼的皮相,却无半分温荼的气韵。我运起灵力凝神细看,才发觉她三魂七魄虽都还在,但每一魂每一魄都是残缺的。

    难怪是这么个傻模样!云涣连这么个傻子都捧在手心里,想必对温荼是爱到了骨子里。

      我脸上冷笑,心里不期然又划过一阵细绵的刺痛。这里有人握住了我的手,我想也不想就大力甩开,回头撞见了云涣怜惜的眼神。

    我心中火苗窜的更甚,满面嘲讽,“云涣,你的心思大可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不必装模作样的躲躲闪闪。反正你云涣贵为凡鹊山的百禽之王,上古凤凰,便是做出逆天之举,也没人能奈何得你!”

      云涣眼中划过一丝惊讶之色,却是愉快地接口,“你总算意识到了我的能耐,难得啊难得!”

        我:“……”。这厮脸皮真是厚到了极点,拿刀削一削会不会更能见人些。

      我在南溪长到一百岁的时候,终于从穿着开裆裤,颠颠地小跑必摔一个狗啃泥的孩童变成了一个颇有姿色的大姑娘。而云涣也结束了把我当闺女养的一段辛酸时光。

        听南溪年长的妖说,我还是一株辛夷树的时候便由云涣亲自打理,许是照顾的久了云涣对我生了些感情,才在我调皮捣蛋无恶不作的童年那般纵容我。

      也正是我一百岁的某一天,我在院子里捏泥巴的时候,一道红光落入了云涣的屋子。我一时好奇,便隐了气息跑去门外附耳听墙角。

      有一个十分清朗好听的声音道:“云涣,你我许久没有好好拼酒醉一场了,我被天帝老儿管的死死的,你又一直在下界待着,真是无趣!”

  “没大没小,我的名号也是你能唤的,叫叔叔!” 云涣声音微沉,表情想来有些严肃,“你的性子若是天帝不管,怕真的无法无天了。平日无事,你也该多读读书,管它佛经道法都好,把上仙的心性养出来。”

      那声音故作委屈道:“我的凤凰叔叔,您现在也管着我读书了,那侄儿以后岂不得成个书呆子了。”那声音转了转,又灵泛起来,“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侄儿无事便在下界游走,体察各地风情,也算是一种修行嘛。”

      “只是凤凰叔叔在这儿呆了三百年了,您就不管您凡鹊山那一山的凤凰崽子了,这里有那么吸引您吗?”

    “我那些同族的后生们,比你让我放心多了。这里也待不了多久了,待阿涂……”云涣顿了顿,又道:“待我找回阿涂,就去找你喝酒,你先回去吧。”

      “哦,我知道了。”年轻的声音笑道,“叔叔是要阿涂姐姐这辈子先爱上你对吧!感情这种事怎么能在乎谁付出的多爱的更深呢……”

    房内一道疾风刮过,那道红光貌似被云涣扇了出来,只眨眼见便无踪无迹。

      我后来思量许久,自恋的觉得云涣口中的阿涂很有可能便是我,一时心下滋味难辨……但我决定做个套去试他一试。

      于是便有了那场轰动整个南溪山的告白,之后云涣便收回了对我的过分宠溺,而且把我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

      晨跑,练字,习武,绘画,诗词文章,以及南溪大小事务也要我慢慢接管下来,晚上睡觉还不许躺着,说是坐着能磨练心性,参禅悟道。

      磨练狗屁的心性,参哪门子的道法?!我很怀疑云涣把他对他侄儿的殷殷期盼转移到了我身上,于是我苦逼得从“娇养女”变成“严养儿”了。

      有泪流不出 有怨无处诉……

      好在两百年下来,成效还是有的,龟爷爷说我是南溪这么多精怪里面第二个有仙味儿的妖。呵呵,第一个自然是那位不要脸皮的上古凤凰。

      我原以为我们能一直这样处下去,直到我两个月前大病了一场,然后云涣出山带回了她。

    3.

温荼,阿荼,原来是这样的。

      “怎么就哭了?”云涣冰凉的手指替我抹掉眼角的水渍,他透白的手指上有几点晶莹的水珠。

      原来这便是泪,原来我竟哭了。我脑中跟灌了糨糊水一般,黏黏稠稠,晕乎乎热热的,又空空荡荡,什么都思虑不出来。

      我只看到他黑沉沉的眼瞳里有融融的暖意,温暖着我。云涣道:“阿荼,你信我。”

    云涣, 我信你,但我不知道你对着我,唤的是谁?

    我嘴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云涣看着我的状态,犹豫了会儿,还是把我扶到新娘对面的矮凳上坐着,他用法力割开了我和新娘的双手,手对着手对接,血液在掌心流走。

    云涣自己运起法力,将手掌置于我和她的头顶。有绚丽的白光冲入我的脑中,眼前的景象慢慢模糊,我心下凄然,勉力抬头看他最后一眼,恍惚中,他面色惨白如纸,却牵动嘴角对我笑了笑。

    那一笑,如春风拂过,万千梨花霎时开放,欺霜更赛雪。

      渺渺薄雾中,皎洁月华下,我十分有闲情雅致的耍了一套剑法。

    有清脆的掌声在背后响起,我应声回头,见云涣脚边放了一坛酒,笑意融融地看着我。

      我亦对他一笑,走过去,道:“云涣你可真够哥们,我正想着,这般月色,当得有好酒好友作伴,才不辜负。”

      云涣提了酒同我到涯边坐下,“那我倒是与你想到一处了,今夜我观月景甚美,在庭中画了一幅画,又特意去窖中寻了人间的梅子酒来找你。”

      他说着话,我已然开了酒盖,对着嘴猛灌了一口,把酒瓶丢给他才道:“画了什么?给我瞅瞅。”

      云涣抱着酒坛,拿眼觑我,笑道:“你何时怜惜过我的画?我画了几千年,也不曾得你的一句好!”

      “给我看看又少不了什么……”我荡着腿儿,“以你的脾气,要是夸你一句,你岂不得上天儿。”我抿抿唇,想象他得意的神色,嘴角咧开。

        云涣的眼神似乎流连在我脸上,默默地把袖中卷好的画递给我。我慢慢展开图,皎洁明月,森森竹林,美人如玉剑如虹。

      只一眼,我便合上,一时老脸微红心旌摇曳,我站起身,佯装望着月亮,平复心绪。“这幅画很不错,送给我如何?”我启唇,唤这个我唤了千万次的名字,第一次带着不被察觉的柔情。

    “云涣”。

    我余光瞟到云涣低垂着头,摩挲着酒瓶,他答的很干脆:“好啊,我的东西你有喜欢便拿去就是,只要别毁了我一番辛苦。”

      “自然,我回去把它裱起来挂在房间日日夜夜观赏如何?”我玩笑道,低着头,气息拂在他脖颈上,他缩了缩,没搭话。

        我心里愉悦,不再逗弄他,与他一同喝了这一坛子酒。待酒坛空了后,我们就这么以天为被地为席在涯边滚了一夜。

      我醒来后,云涣已然离开,不远处那个空酒坛彰显着这一切的真实。

      之后,云涣两百年没有来找我。我把药材剁的漫天飞跳,刀光阴寒,云涣这只老凤凰若是在这儿我必把这把在地府陈放了上万年的寒刀往他身上招呼过去。当真是吃干抹净了就走,一句话都没有,现在指不定又招惹了哪家的小仙女!

      老龟慢吞吞地爬进我院子里,我把寒气收了收,老龟活了近万年,比我的年岁还要大些,见识也甚不俗,就是不知是机缘未到还是什么缘由一直无法得道。也幸得有老龟,我来熙山这七八千年才不至于没个人陪着说话。

        老龟慢慢道:“山神又在煮药材了啊,这每年都得辛苦您一回,熙山上的妖精们都对您感恩戴德,托老龟前来谢您一回。”

      我对老龟笑笑,“分内之事尔。”熙山邪气甚重,尤以每年的七月半鬼节之时,阴邪之气空天白日的乱蹿,以致许多心性不稳的妖精堕了魔。自我被天帝任命了熙山山神的职务,得知了这事后去西天问了个法子,用十多种草药以寒刀剁成药渣煮成水后分给精怪们服用,便不会再有妖受此影响。

      此后每年这都成了必不可少的事。当日我初登仙界天帝给了我这么大一块熙山,或许便是为着我是难得能驾驭寒刀的神仙吧。

      我的思绪一下拉的很远,想到凤凰也可以驾驭寒刀,只是会被寒气反噬,得养上一两个月。

      老龟盯了我一会儿,有些吞吞吐吐的开口:“温荼啊”,老龟每次唤我名字便是有重要的事要说,我忙放下手上的活儿,看向他。

      “神仙虽是超出万物之外,不被天地所约束,却不得不遵守天规。而这天规中最重要的一条,不是不可生凡情,而是不可插手人世间的天运!”

      我颔首,认真对他道:“温荼晓得了。”

      老龟叹了口气,慢慢地走了。不过一个月,我便懂得了老龟那时为何特意来嘱咐我此事。

    人间大乱。我活了八千年,从来不曾见过如斯惨烈的人间。各地军阀混战不休,战事过后森森白骨,血流成河。全国人民一片哀鸿遍野,旱灾涝灾不断,天灾、饥饿、战争破碎了无数家庭,而最可怕的瘟疫夺去了数之不尽的生命。

      人间到处充斥着悲伤愤怒,他们祈祷上天,跪拜各路神仙,然而这是天命,自然不会有神仙敢逆天来救他们。

      我在一处破败的客栈屋顶站了许久,看到倒在街边角落里奄奄一息肤色病弱蜡黄的人们,感受各处房间里死去的亡灵气息以及呜咽的悲泣声,第一次从心里对自己感到鄙夷和不屑。

      就在我内心动摇之即,昆仑门下的一行弟子来了镇子,各处摆点赠药赠食。昆仑门乃修仙门派,不问世事,不入凡尘,却没想到那些老古董竟放弟子下山救助百姓。

      老龟化了人形落在我身后,声音苍老悲凉:“温荼,只要灵魂不灭,死亡于凡人不过又一次历劫重生,你可万不能插手凡尘啊!”

        “那对昆仑门的修仙者来说,救助他们岂不也是逆天而行,会受到天命降下的惩罚吧。”我看着空中弥漫的黑雾,声音有些飘忽。

      老龟不再说话,我又道:“这些黑雾就是那么多凡人得瘟疫生疾病的原因。而这些黑雾跟熙山鬼节喷涌而出的阴邪之气是一样的,我是可以救他们的。”

        “温荼……”老龟似想劝我,又说不出口。我笑了笑,和声道:“我救他们,乃我凡根未净,与熙山无关,所有的后果皆由我一人承担。”

        老龟再次叹了口气,离开了。

        我回了昆仑门,表明了身份来由,又向师祖爷的塑像请罪跪拜。我请还在昆仑门的弟子帮我采摘那些药材,送到我在昆仑门修行时的小山峰。

      然后我在小山峰上日夜无休的剁了一个月的药材,吩咐昆仑门的弟子拿去解救得了瘟疫的百姓。期间老龟运了两次百来斤的药材,说是熙山精怪们自发去寻来的,我害怕上天降罪于熙山,命令他们不可再插手此事。

        然老龟跪在我面前,说熙山与我温荼共进退。那一刹那,我满心感动,无法拒绝他们的好意,又隐隐担心自己会连累他们。

      两个月后,凡间瘟疫已解。当初做完了那一个月的活儿,我的两只手血肉模糊,血泡裂了又生,皮肤坏了一层又一层。

        以至于现在,老龟每日都得来替我换药,还遣了两只老虎精每日来照拂我。难得这两只老虎精幻化出的人形格外俊美,每日待我温言细语,处处周到,略微安抚我空落落的心。

      我想见云涣,我怕自己剩不了多少时间了。于是我拜托老龟去九重天一趟,让云涣下来见我一面,我不敢自己去,怕去了就顺道去了诛仙台。

        老龟回来说,云涣不在天庭,不知是云涣不想与我再生干系的借口还是真的不在九重天?

      但眼前已没有我再思索的余地了,四大天将就落在我面前,目蕴威严的看着我。我没有反抗,随他们去了天庭,懵然间就被天帝定了罪,一殿仙君没有一个出来为我说话,我环顾四周,他也不再。

        我被拖去了诛仙台,一路我都强迫自己睁着眼睛,生怕他隐在暗中来送我,我一眨眼就错过了他。我想再见他一面,一眼就好。

      当诛仙斩落到我身上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温荼,我恍然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想,或许不是幻觉,他真的回来了。

    4.

  诛仙斩诛仙元,斩魂魄,永远消散于天地。但我没有,我被云涣救下了完整的灵元和全部的魂魄,只是魂魄被斩成了两半。

        云涣把我的灵元和魂魄放在他几万年的神格里孕养着,大摇大摆地去了九重天。

      天帝给云涣和上古神兽麒麟——南华帝君办了场盛大的接风宴,以庆祝两位上神伏魔成功。

      我这才知道,云涣离开的这两百年是为了诛杀魔尊无量,人间的瘟疫并非天谴而是无量为了惑乱人心所为。

      那么我治人间瘟疫,便并不是逆天而行,也不该落得魂飞魄散的结果。云涣当着众仙一条条陈述下来,一时满殿仙君脸色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我魂元皆在,便仍能感知外界,也不知云涣如此是否故意为之,好让我看看这些仙者羞愧难当的模样。

    南华帝君适时解围道:“既然温荼小神仙没有违反天规,还立下了大功德,那便请各位助她重生,此事天帝虽不甚明察,却也情有可原。”

      于是众仙纷纷给天帝找了许多台阶,天帝便意思意思就下来了。

      云涣在庆功宴上连茶都不曾喝一口就黑着脸逮着老君去了兜率宫。

      老君从他瓶瓶罐罐中倒了好些丹药,让云涣服下淬炼成灵力,将我的魂元取出来以灵力孕养二十日,再把仙元和较为强大的一半魂魄封入下界的花木中,令其自然生长修炼;而另一半魂魄便投入轮回台,任其在转世轮回中自然修复魂魄。待花木成人,仙根稳固后,便取两者魂魄以外力合二为一、融会贯通,仙者自可复生。

      云涣得了老君的法子便回了云颐阁,南华帝君在堂中饮茶等他。云涣见到他时,南华帝君先笑了笑,“我多喝了两杯酒,来你这儿讨杯茶喝。我们这么多年好友,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直与我说便是,不必客气。”

        云涣点头,果真不与他客气,“我要闭关二十日,不能有人打扰,你能在这儿呆那么久吗?”

      南华帝君皱了皱眉,“你有伤在身,应当先休养好身体再谈救人才对,若是把人救活了自己出什么事可怎生是好?”

        我听到这话也急了,云涣受了伤?定是与魔尊无量打斗时受的,也不知伤的重不重,怎么可以这般任性又为了我耗费这许多灵力……

        云涣笑道:“南华,你也忒看不起我了,这点程度的伤怎么会影响到我。”他手掌抚住我的魂元,轻声道:“阿荼,没事的,你别怕,只是一点小伤罢了。”

        他原来能感觉到我的挣扎,我安静下来。

        云涣进了密室,用法力托起我,我在淡淡微光里看到了他满面风尘的脸以及泛着白光的冷硬铠甲。

      我的云涣是上古凤凰,很有些讲究,非清泉不饮,非洁衣不穿,衣裳必须得一丝褶皱也无,每日要洁面三次,每晚都得泡一泡温泉。

      他现在这副模样,为我做到如此,让我心疼又欢喜得想流泪。

        他的灵力覆在我的魂元上,把我最后的感知也躲了去,强迫我陷入沉睡。

      我醒来时,窗棂漏进了一缕阳光跳跃在云涣安静的睡颜上,让我有些痴迷,我忍不住下床去抚摸他如玉的面庞,一触到,心便漏跳了一拍。

        我稳了稳心神,颤着手再去碰他,依然冷冰冰地没有一丝温度。我眼中瞬间氤氲起一层雾气,心被狠狠地揪起,慌乱地去摇他身子,“云涣,云涣,云涣……”

      我握住他的双手,眼泪不落控制地往下掉,砸到他冰凉的手上,我突然记起,先前他点我额头给我擦眼泪的手也是冷的。

        难道,难道云涣早就知道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我竟不知他何时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我竟没有注意到……

          我泣不成声,只不停唤他名字,跟他说话,拥抱他,把他紧紧揉在自己怀中,想把自己的温度全部传递给他。

        我抱着他,不知哭了多久,突然他的身体渐渐烫起来,我忙放开他,且惊且喜地看着他,满怀祈盼地看着他。

        求求你,云涣,一定要醒过来,不要丢下我……

      眼前的人突然被红莲业火围住,全身都燃烧起来,火越来越大,云涣在火中化成了一只极其耀眼扎眼的凤凰 ,在火焰中盘旋而上,飞的越来越快,到顶端时发出一声极其清越嘹亮的鸣叫,然后消失了。

      我怔怔的看着,我的云涣在我面前被大火燃尽了……

        “阿荼……”身后有人宠溺又无奈地道,“我在这儿!”

——————————

几年前写着玩的文,也懒得修了,放这里凑个字数,当备份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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