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死亡梗？##孙尚香x貂蝉#

（别问了。写这对纯粹是因为这两个我用的最多...）

（1）

      孙家大小姐一直是个让人头疼的麻烦鬼。尽管她到了成婚的年龄，城里却一直没有男人愿意娶她。孙家也为这件事想破了脑袋，逼她相亲，她总能逃走，为她征婚，也无人敢应。城里似乎有了一种不必言说的默契：孙尚香，这小姑娘不省心。

       思前想后，孙家老爷跑遍全城，用优裕的待遇当诱饵，总算找到一名叫刘玄德的男人，为人忠厚，重义气，对女人没辙。老爷认定了他，隔日便给尚香梳洗打扮，连蒙带骗拐上了花轿。没想到老爷竟做到这一步，尚香察觉后自然烦躁不已。趁着停轿歇息的间隙，她翻身跃下花轿，不顾一切地撞开人群冲了出去。

       那年约罢十七上下。她身着绚烂的红袍嫁衣，踏上了逃婚的不归路。

（二）

       城里有座舞楼，没有花哨的名字，但来客从未断过。据说城中最美的舞姬便住在楼里，容貌绝色倾城，名唤貂蝉。

       那座楼在夜晚灯火通明，高挂的灯笼照亮了半片天。出征的将军，失意的浪子，都极爱来喝上一杯，听上一曲，再期待能否偶遇绝世美人，有幸目睹她风华绝代的舞姿。

       那晚，尚香误打误撞来到这里。

       正逢入夜的热闹时刻，尚香一身婚袍，分外惹眼。她极力回避那些男人的目光，偷偷溜到了舞楼的后阁。

       堂堂孙家大小姐孙尚香，有朝一日竟沦落到无处可去的地步。她气愤，也不解，但随后又只能叹一口气。

       也罢了。自己逃婚，这般境遇也是自讨苦吃。

       尚香坐在后阁的楼梯上发呆。说来也怪，楼里那些微醺的男人都已等候多时了，舞姬们照理应该在后阁匆匆打扮，此时怎么却异样的寂静。正想着，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平缓的脚步声。尚香一时紧张起来，四周又无处可躲，惊得猛然站起。一股清香随着脚步声的逼近，变得愈发浓郁。不是脂粉甜腻的芳香，闻着沁人心脾。尚香愣在原地，一位年轻的姑娘在足音尽头走了出来。

       尚香不知怎么形容这女子，说她倾国倾城绝不为过。五官精致，身段娉婷袅娜，淡妆轻抹，若有若无的芳香飘散出来。那女子起初也是一愣，上下来回打量着尚香的衣着，沉思了一会儿，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这位姑娘，是打算把婚结到妾身的舞楼里来么？”

       尚香一时语塞，转念想起自己莫名其妙就嫁了个陌生男人，怒火蹭地蹿起来，一把将红盖头扯下，狠狠摔在地上。“这婚，本小姐还就不结了！”

       盖头一掀，那女子也跟着一愣。孙尚香这姑娘相当好认，满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如今她就站在面前，还是这般狼狈。意识到传闻中最难伺候的大小姐逃了婚，不架着那弩炮却穿着嫁衣，还逃到了自己这儿，女子憋不住笑意，转身弯腰偷笑起来。

       “喂，你笑什么？”

       “没什么，噗。”女子险些笑出了眼泪，轻拍着自己的胸口，“妾身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有这等奇遇，还未自我介绍，妾身貂蝉，不知大小姐可有耳闻？”

（三）

       貂蝉约罢二十余岁，从小善舞，容貌美若天仙，长大了便当了舞姬。没人知道她的身世，也没人知道她一人如何生活。印象中她是个捉摸不透的女人，无数男人只能透过一张帷幕，试图窥视她的冰山一角。

       那天的貂蝉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横冲直撞地闯进了她的生活。

       她叫孙尚香。

       了解了尚香逃婚的经过后，貂蝉倒是丝毫不介意地摆了摆手。“罢了。孙家大小姐逃婚，孙家不出三日必会派人来打听你下落的。”说到这儿，貂蝉低眉寻思了一会儿，“你要是不介意，倒是可以在妾身这儿住上几天。小楼没有大院那么舒适，但想必你也无处可去吧？”

       一语点破了尚香的心事，她头回感到莫大的欣喜感动。“你愿意收留我？”

       貂蝉笑意更甚，微微点头。

       舞姬的夜生活没有时间歇息，貂蝉来不及在上台前安顿好尚香，先拿了衣服让她换上。对尚香来说衣服有些偏大，但貂蝉说这样也比穿婚袍好。

       “想欣赏妾身的舞姿吗？”貂蝉的长发环绕着指尖，不经意地问道。尚香摆弄好衣服，有些不习惯，但心情恢复得很快，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你这话，是能让本小姐饱饱眼福了？”

（四）

       即便是多年后想起，那天也让尚香永生难忘。月色当空，美人起舞，貂蝉那晚并没有跳繁乱华丽的舞蹈，仅仅是踏出几步，玉足轻勾，合着曲子轻盈地旋转，点地，眉眼盈盈，似笑未笑。美人确是浑然天成，尚香坐在台下，混在一群欢呼叫好的看客里。她沉默，木然地鼓掌，感到有些透不过气。

       貂蝉是城里所有男人都仰慕的女子，这便是她们的差距吗？

       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手，却突然意识到，陪伴自己多年的那弩炮，在逃婚那天就已被落下了。

       舞楼的最后一场演出结束后，貂蝉特意腾空了一间房，留来给尚香用。安顿过后已是夜深，貂蝉道了晚安，正准备关门离去，却突然被尚香叫住。

       “貂蝉，被人爱到底是什么感觉？”

       貂蝉一愣。“怎么问这个？”

       “我一直觉得奇怪。”尚香辗转过身，用被子蒙住半个脑袋。“为什么非要成家呢，而且从小老爷就教育我不能随便拥抱。本小姐不懂什么情情爱爱，也未接近过男人。所谓爱人到底是什么？”

       月光恰好透过花窗，打在貂蝉身后的墙壁上。貂蝉语塞，大致猜到尚香定是受了刺激，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看客，也许是因为自己。她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拉上帘子，轻轻说道：

       “你会遇见的，值得用生命去拥抱的人。”

（五）

       尚香陪着貂蝉过了几天，也逐渐摸清了她的生活习惯。午前起床，梳洗打扮，其后便来回于舞楼和后阁。尚香曾问过她为什么不肯出去走走，貂蝉摇摇头。

       “不是妾身不肯。日子过倦了，对妾身来说，还是少遇些人比较好。”

       当时尚香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是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同样摇了摇头。

       “貂蝉美人儿，还是像本小姐一样多去城里逛逛，才会比较开心噢。”

        “多出去逛逛？孙大小姐那么想早些被抓回去？”

       “才不。”尚香哼了一声，“深宅大院条条框框的臭规矩就是多。难得逃出来一次，本小姐还没快活够呢。”

       貂蝉笑了。既然尚香那么想，她便闭了嘴，把下一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西边一里外的小酒坊，还有越过两条街的几处茶摊，在这几天被孙家查了个遍。

       貂蝉其实都知道。

（六）

       安稳的日子过不了几天，这点尚香自己最清楚。在貂蝉决定收留她的那刻起，其实貂蝉心中也早已有谱了。

       果不其然，两个人相处不过四五天，孙家清晨便派人查到了舞楼来。

       那时尚香还在熟睡。貂蝉听见动静，锁上了尚香房间的门，一个人走了出去。没人知道她同孙家人讲了些什么，也没人知道她为何那么护着一位大小姐。待到尚香起床时，貂蝉已经做好了早饭，静静地候着她了。

       “今天起得那么早？”尚香揉着眼睛问道。

       貂蝉什么也没说，点了点头，依旧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趁热吃吧，妾身的手艺可是不差的。”

（七）

       貂蝉曾经也是个任性的姑娘，与尚香如出一辙。只不过随着季节流转，貂蝉的性格逐渐变了。也不知何时起她的身边再无一个人，那座楼似乎是她最后想要守护的东西。

       她自己也不记得最后一位友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被形形色色的男人环绕，貂蝉心里并不好受。所以当孙尚香出现在她面前时，她一改以往冷艳的态度，想要最后赌一把，珍惜这也许是一辈子的最后一场偶遇。

       “相见便是缘”，这是貂蝉最常对尚香说的话。

       孙家人找上门时，她的内心其实焦灼不已。但一知晓尚香并无回去的念头，心中的石头便放了下来。

       搪塞过去，骗他们说大小姐不在这儿。等尚香想走了，自己便送她回去。这是貂蝉的打算。

       转念间，尚香已在后阁待了一周有余。貂蝉本以为孙家已经死心，转去别的地方搜查，便放松了警惕。未曾想到一天深夜回到后阁时，尚香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天的楼梯上，似乎是专门候着她回来。

       貂蝉心中隐隐约约有几丝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刘玄德......来找我了。”

       尚香缓缓说道。

       貂蝉一愣，思索着刘玄德是个什么人。当她意识到这便是尚香的未婚夫时，大脑一空，久久僵在原地。

       大概是看客里有他或者他的熟人，并且偶然认出了尚香。

       大事不妙了。

       尚香情绪有些低沉。貂蝉沉默，轻声问道：“他说了什么？”

       一片寂静。

       尚香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反常态地轻轻拉住貂蝉的衣袖。

       也不知什么时候起，尚香的大小姐脾气突然缓和了许多，举手投足甚至有了点儿淑女的感觉。也许是经久不碰那弩炮的缘故。

       但尚香总有种异样的情愫，在貂蝉对她微笑时缓缓渗透开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是不是有问题了。貂蝉起舞的姿态总让她无法忘怀。这便是女人真正的魅力？

       那晚，她第一次走进了貂蝉的房间。

       屋里充盈着淡淡的芳香，灯火微曳。貂蝉吹熄了蜡烛，就着月光，和孙尚香坐在一起。

       “刘玄德......哦不，刘备，”尚香闷闷地说，“明早我便得同他回去......他说城里有位叫关羽的男人与他交情颇深，在我出逃的那天就发现我了。”

       “关二爷？”貂蝉一惊，未曾想到竟是这个男人。尚香微微点头，不再继续说下去。

       久久的沉默。

       “今夜住在妾身屋里吧。”貂蝉道，“明天一早，妾身会雇马车送你们回去。”

（八）

       那晚，两人面对面躺在稍显狭窄的床上，聊到了清晨破晓。

       “刘备说，孙尚香这名字起得妙。他相信，尚香尚香，即便苦涩，只要细品，依旧是芳香四溢的。”

       “不无道理。依妾身看，刘玄德这名字，一听便是个忠厚的实诚人。”

       “你当真这么觉得？”尚香笑了。“本小姐对他倒是没什么感觉。”

       貂蝉听了也暗自发笑，想起之前某天的夜晚，两人也是这样聊着丝毫不相干的东西。那时的尚香还什么都不懂。

       “貂蝉，你说，什么是爱呢？”

       她依旧用被子蒙着半个脑袋，问了一个同样的问题。这次貂蝉并没有过多的惊讶，她伸手顺了顺尚香的头发，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

       “就是你想去拥抱一个人。”

       “那约罢是不可能了。本小姐不过是一个专爱用炮火开路的野蛮女人。”

       “妾身不觉得。”貂蝉说罢，弹了一下尚香的额头。尚香被弹得生疼，顿了顿，干脆猛地坐起，张开双臂对着貂蝉，有些不高兴地说道：“那你试试！”

       “可别。”貂蝉乐得直笑，把她的双手拍掉，“你会死的。”

       “哼，到底谁死还不知道呢。”

       语毕，两人都默不作声。貂蝉看着尚香，最后只得退让一步，叹了口气，凑上前拨开她的刘海，轻轻地落下一吻。

       “这样，便不会有人消失了。”

（九）

       同样是那个晚上，貂蝉第一次对尚香提起了自己的往事。尚香听着，一言不发，貂蝉便一直轻声讲着，从小时候起，一直讲到第一次踏进了舞楼。

       貂蝉从小到大，只有过两次拥抱。

       第一次是在五岁，和一个叫赵子龙的小男孩。那时两人什么都不懂，谈不上爱情，只是浅显地一抱，因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第二次是和即将出征的吕布大将军。吕布发自真心地爱着貂蝉，可貂蝉心心念念的只有赵子龙。那晚他喝得烂醉，一把将貂蝉拽到怀里，死死地圈住她，力道大得像要窒息。貂蝉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当吕布放开她时，她却愣在了原地。

       驰骋沙场的战神吕布，竟在貂蝉面前流下了眼泪。他浑身颤抖，身体一点点变得透明。貂蝉惊慌失措地扶住他，奈何一切都晚了。

       “貂蝉，就是下地狱，我也会带你一起！”

       这是吕布消失前，流着泪低吼出的最后一句话。

       那年，貂蝉恰好是二十岁。

       从那以后，貂蝉变得寡言少语。她一生只爱过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叫赵子龙。但随着时间流转，赵子龙独自踏上征程，去了一个貂蝉一辈子都无法够及的地方。

       貂蝉相信赵子龙有朝一日会回到她身边，便一直守在楼里。

       但她甚至连他的生死都不知道。

       “妾身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是抱过自己爱的人。”貂蝉喃喃着，声音细碎。“然后这辈子最大的错误，是害死了一个最爱自己的人。”

       “妾身总认为自己活着的理由便是守候子龙，但如今，竟连爱一个人的感受也记不清了......”

       貂蝉说着，鼻子有些发酸。转过身看了看尚香，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熟了，眼角挂着泪珠，如同自己一样。貂蝉愣了愣，苦笑，重新替她盖好被子，背过了身去。

       若不是命运捉弄，貂蝉何尝不想像孙尚香那样，做一个潇洒自由的姑娘呢。

（十）

       第二日一早，刘玄德应约来接走尚香。这也是貂蝉第一次见到玄德，出乎意料地，他长得相当英俊，又透出一股成熟男性特有的可靠。难怪孙家老爷好这一口，确实是能将尚香这种姑娘吃得死死的类型。貂蝉想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尚香坐上马车，掀起了帘子。

       “貂蝉，这是最后一次。”尚香说道，“本小姐，能抱抱你么？”

       貂蝉一怔，过往的画面突然在眼前闪现。赵云，吕布，还有出现不过十天的孙尚香。鼻子又是一酸，险些流下眼泪，她深吸了几口气，强挤出一个微笑。

       “你会死的。”

       尚香不语，伸手示意貂蝉凑近点儿。正当貂蝉走近时，她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勾起貂蝉的下巴，轻轻吻了上去。

       那是一个相当青涩的吻，一眼便能看出尚香没有任何经验，但貂蝉感到心脏仿佛跳到了喉咙口。这是与子龙在一起时也未曾有过的感觉。

       尚香放开她，冲她笑了笑。

       “本小姐不是傻瓜。真正的吻，应该是这样才对。”

       原来这是她的小报复。貂蝉反应过来，忍不住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那妾身便收下了。”

       若是这样能让你记住我便好了。

（十一）

       貂蝉心里有种无法言喻的滋味。当她目送玄德轻拥着尚香远去时，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她总觉得在日光下，玄德的背影慢慢变得透明。从他的胸口处透过的光线，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

       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尚香紧紧地和她抱在一起。没有人消失，没有人死亡，也不必顾虑，不必落泪。她只需用自己全部的力气去爱一个人，珍惜一个人，其余的一切都无需畏惧。

       那可是貂蝉，向往了一辈子的生活啊。

（十二）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城里的舞楼依旧夜夜喧闹，微醺的男人们在茶余饭后也偶尔会提起嫁了人的孙家千金。也许偶然一日，尚香还是会路过那座舞楼，又或许貂蝉走出了后阁，再一次偶遇了尚香。

       没有人知道这段故事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一梦。可是那又如何呢？

       倾城舞姬依旧是那个倾城舞姬，大小姐也依旧是那个大小姐。

       这便足够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