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梦

一生痴绝处。

 我老是觉得自己才刚刚二十,这一辈子说不定刚刚过了五分之一,自己独自去过的地方不说多也有一打也得有一手了吧——辽宁大连、山东青岛、五岳泰山、湖北武汉、河南洛阳、老家宜昌;武落钟离拜过天、龙门石窟朝过佛、轮渡地铁过长江、十八盘里流过汗、渤海湾中等日落、老虎滩里逗海狮……跟人提起也不好意思说这一辈子到过最好的地方在哪儿,毕竟未来还长的很,心有多高,路有多远。可世事无绝对,巧了,这一辈子,还刚刚好在一个最好的年纪和一群最好的人到过一个最好的地方——安徽黟县。

生在鄂西长在鄂西,面子里骨子里都是浓浓的麻辣川味,可心里却总是想着古人诗句,想着“烟花三月下扬州”,放眼望去都能是“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没想到,江南那么多小镇没能去,也没能入了鲁迅梦里的水乡——“两岸的乌桕,新禾,野花,鸡,狗。丛树和枯树,茅屋,塔,珈蓝,农夫和村妇,村女,晒着的衣裳,和尚,蓑笠,天,云,竹……”

却要早上五点起床,六点出发,九点离开山东,下午三点过南京,晚上七点到宏村,十二个小时的车程,是我以前从未想到过的在中国地图上能跨过的一拃的距离。在车上看腻了北国的黄树浑天,枯燥的都市和郊区;也有一望无际的平原,像落在大地上枯萎了的叶子,大巴车一碾过去,这块大地清脆地破裂,那碎屑就一直跟着我们的车飞啊飞,飞啊飞……

每一趟旅程的开始,旅人们都该是兴奋的,该是想着这趟旅行是明月倚清秋,而不是梧桐锁西楼。可我们的路上见过了太多的单调,唯一的一波涟漪是那太平湖碧绿的湖水,映照的却是“奢华贵族”的楼盘广告。这趟旅途路上我在想,那个地方,好久之前就已经《卧虎藏龙》,在如今她还会将我们温柔以待吗?

最开始,我想可能不会。

因为这个黟县坐拥黄山山脉。在教科书眼里,它峰峦绵延,山高谷深。在我眼里,她皮肤光滑而又肢体灵活,就是一个杰出的雷鬼舞者,双臂似波涛般扭动回环,如同惊涛骇浪,拍击着一叶孤舟;双股如火焰般随风摇曳,忽高忽低,让刹车火星迸溅……身段扭曲之间也把我们的大巴车摇晃得七零八落,让车内人苦不堪言。

而终于翻上那看不见山外山的山。一眼碧绿的盆地;一倾俯首的禾苗;一道蜿蜒潺潺的溪流;一两棵半黄半绿的苍天大树;一两匹永不抬头的慵懒的马。

还好还好,黟县不在乎我们的到来。他就这么静静地卧着,眉眼低垂,挥手打散成块的云朵,落日余晖刷着睫毛,轻轻吐出炊烟,哼着鸟和蛙的曲子,只拾眼望了我一眼。

四目相对,我知道,这个人对我胃口。

臭鳜鱼、土豆丝、红烧肉、白斩鸡、竹笋炒肉、炒腐竹、鸡蛋羹、酱鸡爪、黄山三石、紫菜汤、西红柿炒鸡蛋、粉蒸肉……报菜名这个相声里面的包袱,如今在我这儿也成了喜闻乐见的游戏,内容就是背在宏村时的菜名,勾芡了我们的记忆,也喂饱了一颗颗疲倦的心。

风尘仆仆的旅行,没有什么比一顿美味合口的饭菜更能舒缓人的身心。犹记得冬季去洛阳时在夜里四点下了火车后,寒风里最温暖的依旧是友人温着的一碗牛肉汤。

在宏村的写生基地,不能忘怀那张十人围坐的大圆桌,第一次坐上觉得冰凉的木凳,往后的每一次都承载了疲惫的躯体。而总是受到我们诟病的临时寝室,虽然潮湿又狭小,还挤进了十一个大老爷们儿,但感情本来就是会蒸发会升腾的,越小的房子却充斥了愈浓的情谊。没有无线网却都是有情人,放下了手机而伸出了双手,你挤过我我挤过你。之后再也凑不齐的麻将班子,再也玩不尽兴的保皇够级。

人喝三瓶水究竟会不会吐?会不会中水毒?

一生的未解之谜,一生难忘之地。

那是后话,说远了。

在黟县的十天有八天十夜在宏村度过,而第一个夜晚,一百个人看到了一百个月亮。我印象里的那个夜晚,天幕明亮,夜晚的云朵和星星一样纯粹,我们一群人安放好行李吃过晚宴之后,从没有灯光的基地走向灯火阑珊的喧闹,从黑暗一步步走出来,从冷漠里一步步走出来。在进入景区的桥的这边,眺望并幻想着那边,武侠在那里,历史在那里,徽州三绝在那里,可我们没有门票也没有写生卡,只能这样隔岸望着、听着,暂时把以前的一切回忆都揉化了,渗透进脚下流淌着的河水中,随波逐流,希望能飘进里面那群古建筑里,飘进青砖小瓦马头墙,飘进回廊挂落花格窗。而那一刻的感觉,我也想到在家乡,在古城墙旁,也曾这样听着沮河静静地流淌,幻想着河对岸的那座桃花岛上,良城美景的夜里,人们如何生活;有凤来仪的山上,道士们在做些什么;嫘祖生养的垭内,蚕在吐丝结茧吗?

 如今写来,竟然非常感谢那夜,黑的深邃而天的纯粹,幸在暂时地将我们的眼力收走,再赐予一副灵敏的耳朵,不能用眼把深沉的一切走马观花般的忽略,反而都存在耳里,留待离开那里很久以后,只能用残缺的画面和难忘的感觉,还原徽州最美好的瞬间。

 那夜真的好浪漫。

待我们真正的进入宏村,还是在第二天。

基地老板姓胡,是一个袁隆平一样的男人,壮年之后,老年之前,经营着写生基地,迎来一批学生接着送走一批学生,介绍宏村,还是在发下写生卡之前——

“今天进去先跟着导游转转,别急着画画。”

所以我们第一次进入宏村,还是用的游客的身份,所以这样,就不得不怀着一点点激动和敬畏的心情,并且掺杂着忧虑。

早晨踏过昨夜的桥,没有丝毫驻足。大步流星的走进宏村,第一眼是南湖畔垂柳下写生的学生,和点起涟漪的垂柳;然后是举着喇叭的导游,带着旅行团帽子的各色夕阳红游客,拥挤的是南湖桥上的人,和桥下的鸭子。

心里还是有点儿小小的失望——

昨夜的感觉骗了我,

李安也骗了我。

明明在《卧虎藏龙》里面,李慕白牵着马是从南湖上有荷叶的一边走到没有荷花的另一边,感觉是走在进入宏村的路上;但宏村里面南湖上有荷叶的一边是靠近宏村里面的那边,没有荷叶的一边是靠近外面的一边,拍摄时是从里往外走,但用了蒙太奇的手法就让人感觉是进了宏村而不是出了宏村。而且,南湖的那条路上有座拱桥,马到底是怎么走过去的?

所以我想,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真正的宏村不应该局限在游人的眼力,应该在别的地方。

且先跟着走走罢,可第一次游宏村的感觉其实真不怎么样。

导游在前面走着,说着急促而简练的话语;游人们在后面跟着,照着冰凉且乏味的照片。人群如同羊群,不知是什么像是牧羊犬一样,不停的赶着羊们,扬起漫天尘土,只弄脏了这千年宗祠。

导游的解说词到底是什么?我只听了个大概,但有一点,我记到今天还无法忘记,因为让我愤恨也让我无奈。

就是宏村村口的南湖,和湖上的中堤拱桥,到底象征着什么?

宏村的南湖形似半圆,两端却向内延伸了一段,变成了两端尖尖,中间圆圆。而圆圆的中间,横跨了一座拱桥和一条仅限两人行的中堤。

当时导游解释是——南湖仔细看像是一张张开的大弓,中堤和拱桥就如同一支蓄势待发的箭,时刻保卫着宏村。

说的挺好,也将我们这些初来乍到的人儿唬的一愣一愣的。

可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听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还是后来胡老板请来一个老先生做了个讲座才还原了七七八八的真相。

老先生姓汪,土生土长的宏村人,也是了解并且保护着宏村的众多汪家人之一,为什么说是汪家人呢,因为宏村的宗族就是汪族。

当时的讲座说是讲座,也就是在餐厅内老先生在前面坐着太师椅,我们在下面坐着小板凳,颇有些私塾的味道。

私塾讲的,就是徽州的文化。

文化之大,一言难尽。老先生当时的话我不再重复赘余,只强调关于南湖的言论——

“宏村是一座牛形古村落,村子里面的道旁都有九曲十弯形做牛肠的水渠,顺水出,逆水进,水流进宏村,都汇到村中心类似牛小肚一样的月沼里;水流出宏村,都会流进村口的类似牛胃的南湖里。你们今天跟着导游游了游是不是被告知这个南湖形似一张大弓,中堤和拱桥形似一支利箭,时刻保卫着宏村?”

学生答,是!

“哈哈,瞎说!南湖始建于明万历丁未年,也就是1607年,历史上有过三次大修,才变成现在这个类似大弓的形状。而中堤和拱桥是1986年建造的,要是南湖和中堤拱桥是一副弓箭,岂不是把弓拉开三百年后才给搭上箭?而且你们看南湖的形状,就算像是一把弓,弓弦也是往南方拉,准星却是指向宏村,有哪支保卫村落的箭会往自己这儿射的?”

……

我至今也无法忘记老先生当时说的和导游说的关于南湖的各种象征意义,对我来说,我更愿意相信老先生所说的,不仅仅是老先生在宏村土生土长,更因为当我第一眼和宏村四目相对时,我看到的宏村,那么静谧那么祥和,实在是无法联想到战火,保卫此类的词语。而导游们,更可能是为了吸人眼球,才编造了一个关于弓箭的意义;更也许,对于夕阳红游客们来说,革命热情四处燃烧,才是真正的好地方吧。

然宏村,的确不该是,也不配是。

那南湖到底是什么?宏村到底是什么?

当我对老先生问出这个问题时,老先生先是笑了笑,然后告诉我,“南湖的建造符合易经八卦,你在清晨从尖尖的两端眺望,就知道南湖是什么了。然宏村,宏村也不在我这里。它可能在清晨的建筑里,也可能在晌午的竹雕里,还可能在你吃的晚宴的饭菜里……”

老先生的话竟有点儿像菩提祖师对孙悟空的那三下敲打——在清晨,正午和夜初,到村里去,自然就会知道宏村是什么。人们都在惊奇他是综艺节目里面的戒尺先生,我倒是突然觉得,这个老头倒背着手,走入里面,将大门关了,对着我们大谈徽州文化的时候,真真有些菩提祖师的感觉。不过也只有汪老先生,这个深受私塾教育影响和坚信棍棒底下出才子的国学大师,一个徽州文化的“活字典”,才会出这样的机锋。

但要是这样说就有点儿懂了,也知道该如何去了解宏村了。

南湖、月沼、水圳、德义堂、乐叙堂、敬德堂、敬修堂、承志堂、树人堂、敦厚堂、桃园居、汪氏宗祠。

从名字上就已经了解了,宏村是道,也是儒。

清晨我初到宏村的时候,太阳已经从东山一跃而起,苍穹的长袍一抖,粒粒云翳轻轻洒落,铺作一层面纱,也只能恨群山不愿见我;南湖和月沼像一对孪生兄弟,一大早就平分了玩耍着自然的玩具,把阳光捻在脸上,那皮肤有多嫩多滑啊,轻轻一按就泛出了波澜。古楼的门窗已被吱呀地推开,古树和鲜花不笑,而喜悦却早已浮上心头,这就是道啊;早晨在青石板道上,老人清扫着地面,地面开始修身了;店主在门口挂上鸟笼,鸟儿要正心歌唱啦;学生已经支开画架,画笔沙沙希望能平天下,这就是儒啊。

中午我二到宏村的时候,树影婆娑,花叶扶疏,遥遥可望拱桥上,女子莲步而下,观近处学生停笔凝视,画面已成雏形,更近处,一切早已入相机画面之中。恰如卞之琳的《断章》一般——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这一重叠下一重,一景留住一景,意境便成,这也是道啊;学生沉思画画之道,摄影师不断移步只为构图,格物致知,这也是儒啊。

夜初我三到宏村的时候,在一家徽州文化的店里挑选老板亲自设计的纪念品;在一家原创音乐的店里不断试听南方民谣的碟片;在一家糕点店里,看着手艺人揉大捏做一个个徽州糕点;又走到一家徽州木雕继承人处,又走到一家徽州竹雕继承人处;千百年中的汪家人创造并留下的徽州文化印记,在千百年后依然用着不同的方式存活着,让另一个历史中的汪家人以此为生,以此为荣。这难道不是道吗?这难道不是儒吗?

当我终于在宏村生活久了,不再是用游人身份踏进宏村,终于闭着眼也能走进宏村,才发现,想了解,必须先成为,看如何能看懂,只有过了才清楚生活。而如今的生活却不再是古时模样。我也曾和朋友们午后在宏村骑自行车,河畔垂钓吹风,晚上打打台球,下雨天溜出去上网,方式不再是古人的方式,我却真正成为了宏村的模样——静静地坐着,眉眼低垂,不管不顾漫天结块的云朵,让落日余晖来抚我睫毛,呼吸循环着炊烟,哼着小调,偶尔拾眼瞥一众路人。

时至今日,两个月以后,南中国的太阳终于落在了北方,“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情景因为距离再现,我又穿上了短袖短裤,也终于接收到了宏村给予我的一切。

 回想起我们离开宏村的那天,去看最后一次手艺人,去道别,竟没有离开的难受,和来时不同,回去时,我们还做过游戏,还笑着,不疲倦。

 因为宏村本来就是一种生活,在那里生活,就像道一样自然,人会变得慵懒和随性,却还被儒家的积极进取感染,让每一个离开的人过滤掉不安和伤痛,留住希望。

汤显祖以前说,徽州多铜臭,他一辈子都不愿意低头,宁愿穷困潦倒也不想要去徽州。可是,又过去这么多年,徽州早已不是大富大贵之地,时间也把宏村的浮华过滤掉,以前高墙锁住财宝,如今的高墙留住文化,也留住记忆。

他一辈子不愿意去徽州,我一辈子都怀念徽州,他写到“欲识金银气,多从黄白游。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

我要改改,我留住宏村在我记忆里的那八天十夜的梦,和驻足的一天西递,一天黄山。

留梦驻徽州

                                            焦家昊    二零一五年六月十二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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