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顾河的剑(5)

Part V

写得心里发堵

镇魂山一役一年后,关于卿非客的消息依然时不时炸响一番,人们一开始总是神情紧张地奔走调查,可十次总有九次是虚假信息——或是欺名盗世之徒冒名顶替,或是吃饱没事干的信口雌黄;余下一次也毫无线索,于是终究都成流言。

关于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一说此贼战无不胜,一身造化参天地,最终群雄倒地,扬长而去;一说此贼徒有其表,不过贪慕虚荣的酒色之徒,竟是失足跌落悬崖活活摔死。坊间千百种传言是千奇百怪,莫衷一是;与此同时,一本九流写手贝龙所著的《卿非客与99个女人》之书,却是顺着谣言,在全国流传开来。

这本书,以99种动物指代99个截然不同的女人;分别与卿非客发生了或浪漫,或缠绵,或凄绝的爱情故事。虽是志怪小说,却总有莫名真实之感,仿佛那都是实实在在发生的,让人时而大笑,时而大哭,悲喜之间,一股宏大的孤独铺天盖地。在书中,天上掌管男女交欢之神意外陨落;卿非客被上天选中,只需与100个女人进行交合,即可继承神格,成为新一代神明。然而在经历了99次考验之后,他却在最后一步放弃了。

在结尾,他说他本想成神之后,以神仙之力,让心上之人获得幸福;可蓦然回首,那人原来早已觅得真爱,喜结连理。于是所有的这一切变得毫无意义。

他是这世间最大的骗子,骗了一个又一个女子的真心,最后,却是被自己的执念欺骗了。

“须知阴阳有别,死生有界;无论多么努力,当命运开个玩笑后,一切对立,永不和解。”——《卿非客与99个女人-终章》


“呼~”这里应该就行了吧,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一棵谁也不知道的树。是棵不算太高的槐树,枝干却很让人信赖的坚固。会有人看向这里么?在山的半腰,一个不算显眼的地方;可终究努力抬头的话,还是能看得到的地方。

其实内心深处,我还是希望谁会来救我的吧。人如果想要悄无声息地死去的话,又哪需要多么周密的计划呢?还矫情地留下一封给那个男人的遗书,明明在开头叫他魔鬼的,结尾还是叫他爸爸了。还给自己做了便当,就像一个人去旅行一样。

嘛~我开动了。

我挑着树下一块凸起的石头坐下打开饭盒,一口一口吃起来,夕阳一点一点往下掉。今天的米饭做得超级香,我还特意去采了李子,满满的仪式感呢。小时候跟妈妈一起种的李子树。

吃完饭,天差不多就全暗了。再也没有拖延的理由了。其实我一直幻想着呢?村庄里满是火把,大家全都跑出来喊我的名字。我一定会回应的,哪怕只有一个人喊我的名字。

再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我抽出绳子,这是绑马用的缰绳,哪怕吊起十个我也不会断吧。我解开胸前的布带,放下背上背着的椅子,啊,我的计划是有多精确啊,踩上椅子刚好够伸手系好绳子。

然后就是把脖子放上去吧。

好紧张,万一没能踢掉椅子怎么办?万一勒到一半,突然想活下去怎么办?

我最后看了一眼村庄,那里有星点灯光,但总体来说,一片昏暗。

晚安,晚安。

刚把脖子放上去,是一股刺刺的冰凉,马整天被这样的绳子勒着,其实也不好受吧。再微调一下,好了,卡住了。

我用力地荡了一下,椅子顺势就倒了。一切都完美无瑕,毕竟每个动作,都练习了上百次了。除了这种窒息的感觉,忍不住挣扎起来,抽搐,呼吸不了了。脖子,好疼,疼。爸爸,疼。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忽然地,不疼了,像是狗一样被捏着脖子提溜了起来,我忍不住剧烈地咳嗽。得救了?我回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真是,漂亮得让人嫉妒的一个男人;身上穿着的衣服也不像是村里的任何人。那是丝绸吧。感觉完全回来了,我查觉到全身湿漉冰凉,真的像溺水一样。不,那是汗;甚至,是尿。

我竟然失禁了。

上吊是这么恶心的一个过程啊。

“你占了我的位置了,姑娘。”他笑着对我说。顺便,他抬起了他的另一只手,手上也是一条绳子,比我要好看得多的绳子。

他把我丢在了地上,然后自顾自地打起结来。

我依然有些神志不清,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把头放进了绳子里,然后一用力,整个人就像化成了绳子的一部分一样挂在树上荡起了秋千。

“什么嘛?完全死不了啊喂?不如说还挺好玩。”

你那不是正常的脖子吧……

他看向我,突然伸过了手,他的手伸得好长,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把我拉了过去,然后拦腰把我抱了起来。就这样抱着我,脖子挂在绳子上,前后摇晃。

像妈妈的怀抱一样。是妈妈的灵魂么?不,他身上的那股香味,那不是妈妈能有的味道,妈妈的是田野的味道,有时还带着土腥气。可他为什么抱着我呢?我身上的污渍都还没干,现在大概都透过衣服沾到他衣服上了。我现在一定很臭吧,而且很丑。可他毫不嫌弃,就这样抱着我不停地摇晃,不想停下来,可总会有停下来的时候的。

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我想着想着,竟然睡着了。

睡在一片大草原上,风凉爽地吹过来,阳光暖暖的,毛茸茸的。轻轻地,地轻轻地震了一下。

我睁开眼,原来,我们终于又回到了地面上。

“你身上脏了,我帮你擦一下吧。”

“诶?”

他自顾自地脱起了我的衣服。外套,内衣,短裤,我所有的,全部的衣服。然后拿出一条带着他身上香气的毛巾擦我的身子。从额头,眼睛,鼻子,嘴巴,脖子,胸,私处,腿,脚趾;后腿,臀,背,头发。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然后把我放到了地上。

他踩了一下树,满天的叶子落了下来。在落的过程中就织成了一张绿色的被子,飘到了我身上。那是什么,魔法么?

“哎呀,我身上也被你弄脏了。”

是你自己要抱我的吧。我看着他,他居然就对着我脱起了衣服, 同样脱掉了全部的衣服,然后小心翼翼地擦自己的身子,就像对待一件珍宝一样。他确实是珍宝啊,不管是脸还是胸,甚至,是直挺挺的那里,都那样完美无瑕。跟父亲的完全不一样,父亲的凸起的肚腩,父亲的丑陋的下体,父亲通红的仿佛恶魔的眼睛。

他走近我了。

“㖏,我们来做吧。就是那种事情。”他的眼睛柔得像水,“你懂的吧,那种事情。”

“恩。”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一切,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早就做了几百次了,跟我的父亲。

他亲吻我了,好温柔的吻,像蜜一样,用手抱着我,轻轻抚摸我,我感觉浑身燥热起来,像燃烧一样。这就是动情的感觉么?

为什么?为什么父亲就不是这样呢?

为什么父亲要那样对我呢?

泪水忍不住地涌出来。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呢?母亲死后的半年吧,每天喝酒的他。

那天自己做学徒回来,第一次做了一张漂亮的椅子呢,我怀着激动的忐忑抱着椅子回来,我问他“爸爸,好看么?我做的哦。”

父亲迷离的眼睛,一眼也没放在椅子上,就是我刚刚踩的那张椅子。上面还有一家三口在一起吃饭的图案,“好看,女儿,非常好看。来,到床上来,让爸爸好好看看。”

现在,眼前这个陌生的好看的男人依然在爱抚自己,用手轻轻抚摸我的腹部,往下,再往下。像亲吻一样的抚摸,好舒服,是希望我尽量动情,等会就不会痛吧,跟父亲完全不一样。

“痛,爸爸,你在干什么,好痛。”

“乖,女儿,翻个面,跪着,乖,很快就好了。爸爸爱你,爸爸爱你。”

“不要,好痛,我受不了了,爸爸,我受不了了。”

怎么回事,眼泪完全忍不住了,像溪流一样。

“怎么了?不舒服么?不愿意么?”

面前的男人停了下来,关切地问着自己。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很舒服,非常舒服。

我说不出话来,只好拼命摇头。我说不出话来,只好支起身子去亲吻他。

后来,就经常跟爸爸做了。有时候,他也会温柔一些。有时候,他还给我买玩具。

可总还是很痛。虽然我慢慢地可以去忽略,甚至,会一边想,等会要做什么菜,后院的母鸡新下的鸡蛋也还没取,可终究还是痛的。

一点都不舒服,一点都不。

他终于进来了,那种滚烫的感觉,那种升上云端的感觉。这才是爱吧。无法……思考了……

我在幸福中失去了意识。

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赤裸着身子,轻轻搂着我。好舒服,好想就这样被抱着,一辈子。

“你醒啦?”

“恩。”我轻轻地说。

“能勇敢地活下去么?”

“恩。”

“我要走了。不能再陪着你了,也不能带你走。没问题么?”

“恩。”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的,他肯定是要走的。他怎么可能属于我这样的女孩呢?

“能勇敢地活下去么?”

他真的很温柔呀,又问了一遍。

“恩。”我点了点头。

他最后给我做了一顿早饭,帮我穿好已经干燥好的衣服,并送我下了山。而我,只来得及,不如说只敢,问他的名字。

他说他叫卿非客。

真是,奇怪但温柔的名字。

我叫夏日子,我在心里偷偷地回应他。

他咻的一下就不见了,真的像梦一样。

然后我跑回了家。我已经做好准备了。虽然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准备,但我知道,我死不了了。或许我什么也改变不了,但我死不了了。

在家门口,我见到了我父亲。他通红着一双眼。但并不是喝酒的那种红,是布满血丝的,彻夜通宵的红。他也看到了我,然后就拖着丑陋笨拙的身体扑向了我,抱住了我。

关于我去哪,他什么也没问,我就什么也没说。

那天,我又睡了一个好觉。半睡半醒间,好像看见父亲摇着扇子帮我扇风,像很小很小时候那样。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暂时的,我知道他依然会喝酒,然后逼迫我和他做。

可我离不开他,他离不开我。

生活的前方是深渊啊,可我已经有了勇气。

但生活真的只是这样么?命运其实是一种更加厉害的东西呢。

我完全不会想到,有一天,又一群人闯进了我的生命里。强硬地要带走我,去很远的地方。父亲拿出菜刀要跟他们拼命,一下子,就被打死了。

我经过了很漫长的旅途,被带到了一个叫镇魂山的山顶上,听说卿非客就在这,这山顶密密麻麻的人都要对付他。

原来,我跟他之间的羁绊还没有断却么?我不知为何,发乎心底地感到高兴。哪怕我的父亲死了。哪怕,我可能也要死了。

快来救我,卿非客。

不要出来,卿非客。

我这样来来回回地想着。

有人拿着皮鞭一下一下地抽打着我。那皮鞭真厉害,比父亲还厉害,比上吊还离开,是我完全无法承受的痛苦。我忍不住抽搐,忍不住呐喊。

卿非客,你真的在这么?

快来救我,卿非客,

不要出来,卿非客。


镇魂山顶,一群武林高手围着一个高高的十字架,上面挂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有一个人拿着皮鞭,沾好盐水,然后抽打她。不,是山顶的所有人,所有人都在拿着看不见的皮鞭抽打她。

那些嘤嘤啜泣的人,那些捏紧拳头的人,那些饱受煎熬的人,最终他们都没有站出来,为一个他们毫不认识的人站出来。

当然,卿非客也没有。

那女孩最后被抽死了,尸体挂在木杆摇晃,像浸透红色染液的一块破抹布。

此时,正当午。

一道阳光照射在女孩面前的草坪上,草坪突然扭曲旋转,露出一条朝下的玉石铺成的路。

少女在路的前方,像一块路标一样,毫无意义地死去了。

(ps:不知道你们受不受得了这一章,反正,我写得心里堵堵的。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子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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