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他 她

如有雷同  纯属巧合

她目送他离开,直至走远,才发觉眼泪滑了下来。她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哭,于是意识到这似乎是一次诀别——是的,深夜交流的情境一时间历历如在眼前:每个夜里,电话那端是她得以入睡的安慰;他也总在夜深人静时,摩挲他淘获的古玩,夜猫子的生活好像只为她的一声电话响。她曾给他买昂贵的衣服,带他出入高端会所,结识业界名流,一起赏味美酒和参加音乐会。然而,磁住他的心的更有她的趣味、雍容和处变不惊——说到处变不惊,她美丽的光环下,生活和情感的困厄,只有他悉数尽知,也正是因为那许多的不易更坚定了他一生保护她的想法。

然而,这一切都成了历史。她始终未把自己交给他,这令他情思缱绻,也或许因此才致于把他推给了别人。

她第一次来到四季如春的海岛,为了给她艺术灵感,他带她走进一家古意空间。女主人爱玩石头、珠串,善于把一些老物件组合成连通古今的艺术品,引领访客进入一次穿越之旅——若不是因为投合她的喜好,他还真没在意这样一间不起眼的店面,而深入赏玩后,他着实心生欢喜。

女主人也很快喜欢上她,不假思索地叫她姐姐。姐姐虽来自大都市,却没有那番匆忙的节奏和浮于虚华,相反,言谈顾盼间给人真诚、恬淡的印象,特别是对艺术的品味,让她如遇知音。

爱上这里的人,爱上岛上透明的空气,姐姐在事业得空时就往这个叫“东山”的海岛赶,来看妹妹,来会会那个要保护她的男人。半年后,还买了间老房子,以作休假之用。

然而,似乎如她对世事人心的预知一样,该来的事终究是要发生的,只是她没料到会来得那么快。而亲临事态时的感受,也没能如她预料的那般轻松——最后一次到妹妹的古意空间,她发现那杂货间摇身一变成了茶榻,空间虽小,置身其中却有种亲切感,配以窗外院阶上绿植的点缀,令她仿佛回到外公的大宅院,想起小时候的过家家。

空间创意出自他的思想,有种别具一格的味道,女人的敏感让她直觉到他已倾心其中——她是见过世面的人,但一时间还是目眩恍惚,她心里清楚得很,那男人不再属于她了——扶着老木门,深吸一口气,她庆幸还好稳住了自己。向妹妹讨了杯水,喝了两口,她默默离开了……

等主人送走几位客人后,发现姐姐不辞而别,她心中十分讶异。

那晚,她把这事说给他听,他默而不答,只顾烧水煮茶。她察觉到他和姐姐有着不一般的感情,追问无果后,她把脸别开,不理他了。于是,他抹了下脸,轻描淡写地说了他们之间的事,不外乎事业上互相支持。他停顿了一会,说:“男女之间,难免日久生情,也可能,是姐姐爱上我了……”

男人是爱吃腥的猫,少不了主人跟前的绕膝撒欢。受追捧的女人也容易如坠五里云,几番云雨后,尘秽隐落,才看清人生的山水——不知是心里惦记姐姐,还是因为现实中不断出现的失望,她有段时间陷入漫无思绪的迷茫状态。客户盼不到她推陈出新的作品,也少光顾了。

仿佛回到青年时期的忧郁状态,她索性什么都不做,关起门来,摸摸老物件,翻翻旧日记。一个下雨的午后,她读到一处课堂笔记“从艺是条孤独的路……”对,她内心喊出个声音:我要去找老师……

几天行程后,一番好找,终于在乡下的一处蜗居中找到老师。多年不见,曾经的偶像如今已两鬓斑白,但那番清雅的风度依然高不可及。她见到他,还是有种眼泪欲夺眶而出的冲动。

老师历来从容,行茶、奉茶的举止间,让她想起韩红的歌“重返故乡,梨花又开放”。她心里曾有的百感交集,待坐到老师跟前时,却说不出只言片语。于是老师微笑着开腔了:

“美好的爱情是稀有难得的事,它不是常人所能找得到的,明白了就不必那样为之煞费苦心了。”

她刚啜了一口的杯子,停在嘴角边,心想着老师怎么就知道她的心事――他永远是那么神。

还在吟味间,老师问:“这茶怎么样?”

她扬起又变年轻的睫毛,笑答:“好喝!”

老师笑:“当然好喝,茶汤里有土壤,有阳光,有雨水,有采摘,有焙制,有我的寻找、品鉴,有此时我们的温情以待,你说,这过程哪一样不好呢,这茶哪能不好喝?”

当她深情地再啜一口时,老师又说:“如果你心里被那些求之不得的事占据了,喝茶就失去它美丽的成色……我们以前说过,艺术是孤独的孪生姐妹——如果你妄求弥补内心的空缺,其实是困兽挣扎;如果你明白孤独是本来,安之若素,敏细的发现、真正的艺术和美好才从中而生。”

她静静地沐浴在老师的话语中。老师斟茶,停歇,又说:“你刚才第一口喝不到茶的一半感觉,第二口后我看到你的笑容如涟漪荡开——你依然是你,但前后的阴霾和拨云见日判若两人。”她浅笑。

问及行踪,老师说因为师母喜欢乡下,就欣然陪同了。说着说着她知道要别离了,心中一丝悻悻,不忍起身作别。到门口时,老师又叮嘱:“明白本来,不向外妄求,唯美的你会妙手生花的,彼时将饮茶。”

她向老师合掌作揖后转身离去,人显得轻快多了,她想:或者去都市里找姐姐小住,告诉她收获的一些点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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