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平作为一个刚入职的菜鸟，局里肯定是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会让他去搭把手的，没事的时候他就负责在大厅登记来办事的民众。虽然有时候累一点，但看到那些更忙碌的协警同事们，他心里就平衡多了。

  这次因为有个女生在学校跳楼了，所以安排他去现场维持秩序。之前陈海平也维持过车祸现场的秩序，不过那次没出人命，说实话，他刚知道自己要去命案现场的时候心里十分紧张，尤其他又是信这世界上存在鬼神的人。

  还好他不负责搬运尸体，也不负责调查现场，唯一需要他做的只是阻止师生进入现场，他被分配在楼下，楼上还有另一批人看着。虽然围观群众很多，但大家还是乖乖站在警戒线后面观望，所以他只需要站着就可以了。

  过没多久，陈海平就看到叶如芳朝他走了过来。叶如芳是他的发小，这姑娘在青少年时期叛逆的不得了，主要是因为她父亲也是警察，从小疏于对她的关心照顾，使得她性格像男孩子一样，直到她高三的时候，父亲因公殉职了，她才慢慢变得好起来。

  叶如芳自小就喜欢找陈海平玩，因为两家是邻居，她比他大一岁，小时候陈海平就跟在她屁股后面“姐姐、姐姐”的叫着，稍微长大一些，因为他俩关系太好的缘故陈海平还没少被外面辍了学的流氓混混找过麻烦。叶如芳混归混，可喜欢她的人还算蛮多的，不管是流氓也好，学霸也好。

  那时叶如芳还是长头发，如果光是看着的话会真以为她是一个安静温和的女孩，不少好学生都吃了这种错觉的亏。有一次放学，陈海平和她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一个学长跑过来问她周末有没有时间和他去野炊，这种暗示再明显不过了，上学的时候和朋友野炊，如果你带了个异性过来大家都会觉得那是你恋人。

  这位学长陈海平也认识，都是学生会的，倒不如说那次他会过来问都是因为陈海平告诉了他叶如芳没有男朋友，谁知道叶如芳直接骂道：“你眼瞎啊？没看到我和我男朋友走路呢？”导致后来这位以人缘佳、性格好著称的学长一看到陈海平都摆出一副冷酷无情的臭脸。

  直到叶如芳父亲去世以后，她似乎想通了什么，剪去了长发，留了个干净利落的学生头，一直到现在都还保留着，比起从前，看上去可爱了一些。或许每个普通学生都会对于班上某个人有这么个疑问——为什么他读书不努力，还能考的这么好？其实叶如芳的成绩没有差过，以前叛逆的时候也还不错，总而言之，她的大学生涯又是和陈海平一起度过的。

  看到叶如芳走了过来，又看到同事推着放尸体的担架上了车，陈海平觉得应该是调查结束了。于是就问她：“调查的怎么样了？”

  叶如芳摇了摇头，看起来很难受：“别提了，跳楼自杀，头朝下。”

  “这就知道是自杀了？”陈海平追问。“废话，那姑娘都站在楼顶半小时了，几十个人看到她自己往下跳的。”说完，叶如芳就上了车。

  开车回局里的时候，叶如芳像是对话陈海平，又像是自言自语：“现在的孩子们气性怎么就那么大呢，活得好好的说死就死。”

  陈海平没有回应，他想起了几个月前在网上看到的新闻，一男子在空中栈道时走到一半将安全锁打开，然后纵身跃下悬崖。还有一条新闻，一个女人跳崖自尽，有人拍到了她跳下去前的一刻，双手张开，似乎想要拥抱什么，当时陈海平就觉得，这姑娘可能并不觉得她是寻死，而是解脱了。

  “对了，振兴街新开了家烤肉店，我们今晚去尝尝？”陈海平觉得这话题可以就此打住，就问别的了。

  叶如芳故意怪里怪气地说：“哟，今天你怎么开窍了，想起约我吃东西？”听了这话，陈海平不耐烦地说：“到底去不去啊？不然我约老张也是一样的。”

  “当然去呀，逗你一下就不耐烦，以后怎么娶老婆。”叶如芳抱怨道。

  “那就不劳您费心咯。”陈海平转了个弯，二人回到派出所，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整理资料的时候，陈海平看到了跳楼那姑娘的照片，长得挺清秀，长发披肩，看起来是个好孩子。到了下班点，换好衣服，他就和叶如芳一同去烤肉店了。

  “昨晚我妈问我为什么还不谈恋爱。”叶如芳把一块肉夹到碗里，瞄了对面一眼。陈海平一边烤着肉回应道：“正常，家长都觉得孩子大学毕了业就该结婚了，问你为什么不谈恋爱还算委婉的呢。”

  “你家里也问过你？”叶如芳吃了肉，喝了一口水接着问。陈海平摇了摇头：“没有，男的跟女的又不一样，估计他们也觉得还没到时候呢。”

  “哦……你该不会是在等我吧？”叶如芳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样子十分可爱。

  陈海平漫不经心地反问道：“啊？这话怎么说？”

  “没劲……”说完之后，叶如芳就继续吃肉了。

  叶如芳之所以会那么问，是因为几年前的一天他们俩聊天的时候聊到了恋爱的话题，当时她问陈海平喜欢什么样的女生，陈海平回答说年纪比他大的，这句话本没有针对谁，却让叶如芳记到了现在。

  光阴似箭，转瞬之间两个月就过去了，陈海平每次挤公交的时候遇到的都是熟悉面孔，有时走在街上会觉得擦肩而过的人仿佛在几天前见到过，大概每一个上班族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吧。

  这几天陈海平一直想不通一件事，就是叶如芳最近对自己越来越冷淡了，有时候约她一起回家，明明就没什么事，她却说还有工作要忙；约她吃饭她就说已经约了其他同事了。陈海平在想是不是自己得罪了她，但就是想不明白哪里得罪了，问过好几次，她都说没事，他也只有认为她是心情不好了。

  刚进派出所，陈海平就看到叶如芳在和别的同事闲聊，就喊了她一声，她撇过头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和同事聊天。陈海平自找没趣，只好乖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临近中午下班，陈海平在想吃什么的时候，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过来，说要报案，陈海平拿出纸笔，让她简述一下是什么情况。

  “也没啥大事，这几天碰到个脑子不太正常的小姑娘，每天都会来敲我家里的门。等我开了门，问她有什么事，她只说一句你不该道歉吗，然后就走了。连续三天都这样，你们赶紧派人来把这事处理了吧，这都算扰民了。”中年女人显得有些烦躁。

  陈海平笑着说：“大姐，您先别着急。有联系过你们的物业吗？”

  “噢哟，说起那个物业我就生气！昨天我就去找过啦，那个什么经理让我去找保安，等找到了保安嘛，那人说没看到有什么小姑娘进来过，你说说气人不？”那大姐更生气了。

  陈海平写完资料抬起头，发现叶如芳正在大厅门口看他，觉察到他也在往这边看，扭头就走了。

  “那您形容下那姑娘长什么样？”

  中年妇女想了想，说道：“小姑娘年纪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长得倒是挺好看的，就是脸色不太好，看上去像生病了一样，对了，这三天她都穿着一身白色长裙。”

  “好的大姐，具体情况我已经明白了，您留一下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下午我可能会来一趟。”陈海平送走那个大姐，便径直去了食堂。吃午饭的时候，他和负责带他的老张说了这事，老张便决定和陈海平一起去看看，事情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临近下班，陈海平和老张照着地址去到了那位大姐的小区。大姐开了门，让他们俩先进去，说是那个女孩可能还有十几分钟才回来，之前报案的时候忘了说，她来的时间几乎都是固定的，都是在六点左右，要么早几分钟，要么晚几分钟。

  陈海平和老张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大姐去给他们倒了杯水，然后就进厨房忙活去了。这是个三口之家，小孩是个男生，在上高二，正在自己房间呆着，估计是回来吃了晚餐再去上自习；男主人还没有回家，整个家庭布置得十分温馨，看来那大姐平时挺注重生活品质的。

  正当他俩闲聊的时候，门铃响了，陈海平看了看时间，刚好六点整，这时大姐从厨房出来，小声地说了句：“我去开还是你们去开？”老张指了指自己，就直接朝门那边走去，陈海平也站在距门口一米多的位置。

  门打开了，因为敲门的人正好被老张挡着，陈海平就只看到了白色的裙摆，接着就听到一个女生说：“你不该道歉吗？”然后听到老张问：“你是谁？为什么一直敲别人家的门。”那个女生却没有理他，说完话就走了。

  “哎，你等等！”老张手忙脚乱地穿好鞋，追了出去，陈海平没有跟着追出去，觉得没必要，就在客厅等着老张。

  过了半晌，才见老张一脸疑惑的回来。大姐赶忙问他：“张警官，怎么样了？”这时老张才说：“哦……是这样的，我说了那姑娘几句，这事儿也不大，不用带回局里。如果她再来您联系小陈就可以，我们先不打扰了。”

  两个人出了门，老张狐疑地说：“这可真是撞了邪了……”陈海平忙问：“怎么了？你不都摆平了吗？”

  “摆平什么呀，我刚刚追出去，离她还有半米的时候，那姑娘转进了楼梯，待我再追过去的时人就不见了。”老张补充道。

  陈海平继续问着：“那会不会上楼或者下楼了？”老张摇了摇头，说：“我觉得可能性不大，她进了楼梯之后两秒都不到我就过去了，要说速度快得连声音都听不见，年轻小伙子都不一定能做到吧。就只有撒个谎糊弄过去，要是把真实情况告诉那大姐，她不得吓死啊？咱们去物业走一趟吧。”

  来到了物业，直接把他们经理叫了出来，两人表明了身份就开始问问题，问了一堆之后发现那经理也说不清楚，就直接叫他们把监控放出来看看。到了监控室，就只调了两个摄像头出来，因为大姐住的那栋楼是整个小区的人出入必须经过的，离大门最近，也没有岔路口。

  所以才只调了大门口和大姐所在大楼门口的摄像头，这样的话，即便那个女生是住在里面的人，也能看到她从面对大门的方向进楼。

  他们把时间调回到五点五十，大门监控并没有看到那个女生，当时间到了五点五十四分的时候，所有监控室里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个女生出现在了大楼门口的监控里，低头走进了大楼，但问题在于她是顺着大门进来的，大门的监控却没有拍到她。

  只有两种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一种是那女生一直就在监控拍不到的地方呆着，这不太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保安就算不去管她也一定会有印象的；还有一种就是她会隐身，这是人类办不到的事。

  整个监控室半天没人说话，最后老张叫管理人员连续调了最近三天的监控，都是同一种情况。在回家的路上，两人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聊这件事，因为解释不通的现象太多了，他们心里对于那个女孩的身份都有一个猜测，只是都没说出来。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叶如芳来到陈海平的办公桌前，晃悠了半天才问道：“听说你们昨天撞鬼了？”

  陈海平知道是老张说的，他觉得上班时间聊封建迷信的事情不好，也没有明说：“事情是有些奇怪，还要再调查一下才行。”

  “那如果你还要去的话，我陪你吧。”叶如芳说。陈海平点点头，他很奇怪叶如芳为什么态度又突然好转了，于是问道：“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少臭美了。”叶如芳莞尔一笑，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没想到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去那位大姐家了，从这天上午开始，整个派出所都忙得焦头烂额的，陈海平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一天之内有几十个人来报案，情况和昨天那个大姐竟然是一样的。

  直到晚上八点，陈海平才精疲力尽地走出派出所，当然同样累瘫了的还有叶如芳。虽然二人都累得半死，但还是决定在外面把饭吃了，因为害怕一回到家就直接躺床上睡了。

  不知是不是太累，叶如芳竟挽着陈海平的胳膊，把头靠在他肩上往前走着，她身上淡淡的香味飘进了陈海平的鼻子里，让他缓解了一点疲惫。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长，在旁人眼中，这会是一对正处于热恋当中的情侣。

  “你对今天这么多的案件有什么想法？”叶如芳有气无力地问道。

  陈海平不知如何应对今天颇有女人味的她，心里有些紧张，但还是说：“还能有什么想法，除了离奇还有别的形容词吗？”

  “也对啊，”叶如芳抬起了头，手却依然挽着陈海平的胳膊，“怎么想都和昨天你们碰到的那个女孩一样，可是如果真是这样……”

  那她到底是谁呢？她这么做的动机又是什么？这个问题不但困扰着他们两人，也困扰着派出所的每一个同志。虽然案件已经上报给上级，指令也要到明天才下来，但面对如此一致的众多案件，任谁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吧。

  吃完饭，陈海平回到家中，直接倒在床上就睡了。

  翌日中午，陈海平和叶如芳来到前段时间有跳楼事件发生的学校，并不是今天派出所事情少了，那边依旧忙不过来，实在是因为太缺人，接到学校的报警电话后老张就叫他们两个来了解一下情况。

  原来是死者的家长带了一堆亲属来学校叫校方给出合理的解释，他们并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自杀，在其他地方这种纠纷也很常发生。这个案子其实没有什么好说的，楼顶只有那个女孩一个人上去过的痕迹，而且几十个人亲眼目睹她是自己跳下来的，陈海平也是向家属这么解释的，可是那女孩的妈妈含着眼泪道：“警察同志，我家女儿是被人欺负了才想不开啊！”

  这就让陈海平不知道怎么接话了，这件案子本就和自己没多大关系，其中的原由也没人给他说过，写完报告后就交给老张他们了。于是他只好安慰道：“您别激动，凡事都是要讲证据的，关于您女儿的案子我们有相关人员在负责，结案后一定会还您公道，这么闹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您先带着家属回去吧。”

  事情解决后，两人打算离开学校，在附近吃点东西再回局里，突然叶如芳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回头一看，原来是她表弟叶纯，他打算让两人带着他一块儿出去吃饭，叶如芳本想拒绝，可陈海平却说多一个人也没什么，就由着叶纯跟来了。

  点了几个菜，几人就聊起天来。

  “你最近学习怎么样？没让你爸妈操心吧？”叶如芳问道。

  叶纯有些心虚，岔开话题说：“你们今天来是不是因为王倩的家人来闹事啊？”“别扯开话题，问你学习呢。”叶如芳继续压迫。

  “哎呀，姐，你就听我说完嘛，我跟你们说哦，最近我们班上有好几个人的家里都闹鬼了！都说王倩会在一个固定的时间去敲他们家的门，开门之后说一句你不该道歉吗之后就消失了！”

  “什么！”两个人一下子站了起来，叶如芳问：“王倩是你同学？上次见面你怎么没和我说过？”显然她没有问到重点，陈海平补充道：“她敲门的时候是不是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

  叶纯说：“海平哥，你怎么知道？你家的门也被敲了？”

  “这不重要，那你知道王倩跳楼的原因吗？”叶如芳问。叶纯压低了声音，说道：“同学们都觉得是因为网上的一段视频，有人用手机偷偷录了一段她的视频，先是发在了学校贴吧和论坛，然后又被人转到各个地方，害她被好多人骂。”

  陈海平拿起放在叶如芳放在桌上的手机，进了一个社交软件，点开搜索栏，没想到看见一条“如何让男生喜欢上自己”的历史记录。他怕被发现，于是连忙搜索了王倩的名字，浏览量最多的是一个视频，标题是：这就是现在的高中生？评论有好几千条。

  他点开视频，能看出是在夜店里拍摄的，里面灯光闪烁的频率很快，一堆人在蹦跶，其中拍到了一个男人正在以非常下作的姿态抚摸着一个女生，那个女生正是王倩。再仔细看下去的话，就能发现王倩似乎是喝醉了一般，眼睛一直闭着，如果没有那个男人扶着可能就会倒下。

  看完视频后，陈海平接着看了看评论，全是一些不堪入目的言论，大多是网友们站在道德制高点谴责着王倩，还有一些是要她联系方式的。

  “她平时就爱去这种地方吗？”看完后，叶如芳问道。

  叶纯摇了摇头，说：“不是，其实班上大多数人都觉得这件事是有隐情的，她是那种特别乖的学生，也听老师的话，同学们都挺喜欢她的。之所以那天会去夜店，是因为……”叶纯压低了声音：“是因为我们班一个叫兰青青的女孩让她去的，大概视频也是她拍的吧，不过班上没人敢说，这个兰青青可厉害着呢！”

  吃过午饭，叶如芳让陈海平先回派出所报告情况，她自己想再去找一找那个叫兰青青的女孩，问一问具体情况，陈海平也觉得这样做效率快一些，便一个人回去了。

  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老张，还没等陈海平说话，老张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说道：“你那边怎么样了？小叶人呢？”

  “我们了解到一些新的线索，小叶又去调查了，我先回来给你汇报一下。”陈海平说完了在学校的事，老张就说：“你们离开不久就有人查出来那个白衣女孩是王倩了！我跟你说，出大事了！上头打了电话过来，现在全国各地都有人报案说遇到了白衣女人来敲自家门，累计起来得有上万宗一模一样的案件了。”

  陈海平突然感觉有些站不稳，他问老张：“那……那上头有没有什么指示？”老张回答道：“有个屁的指示啊？海平啊，现在是闹鬼了！我们只能先封锁消息，不过还是晚了点，网上已经有一条‘白衣女孩’的热搜了，现在只有极力封锁那女孩是王倩的消息。”

  “那……学校那边？”陈海平问道。老张刚反应过来：“对对对！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叫几个人，待会儿咱们一起过去。”

  同时间，学校已经开始上课，叶如芳来到王倩的教室门前，和老师说了几句话，然后老师便让兰青青出来了。叶如芳把她带到楼梯拐角，严肃的看着她，兰青青则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东张西望的，意思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知道我是谁吗？”叶如芳问道。兰青青摇了摇头，没说话。“那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出来吗？”叶如芳继续问，兰青青不耐烦了，说：“你有完没完啊，要是没事我回教室了！”

  叶如芳没有理她，自顾自地说：“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那我就提示你一下。我叫叶如芳，是一个警察，这次来找你，是想问问视频是不是你发的？”

  兰青青笑了一声，轻蔑道：“警察了不起啊？我爸是公安厅厅长！你说话注意着点儿！”

  “哦……”叶如芳点了点头，看了一下周围，确定没人，“啪”的一下给了她一记耳光。兰青青蒙了几秒，然后想还手，却被叶如芳的眼神吓了回来，只有“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她。

  叶如芳就像没事发生过一样，接着说：“你爸也许会因为你干的事结束他的政治生涯，说不定还要坐牢，我劝你乖乖合作。所以，网上关于王倩的视频到底是不是你拍的？”

  听了这话以后，兰青青再也装不起来了，回答道：“是我拍的……可是我只是在拍夜店里的情况，碰巧拍到了她而已，而且谁叫她那么不检点啊？”

  “王倩之前从来不去夜店，是你叫她去的，为什么？”叶如芳接着问。兰青青想了想，回答：“我们是朋友啊，闺蜜之间一起出去玩有什么奇怪的。”

  “闺蜜？我现在就可以问你们班上任何一个人，你可想好再回答。”叶如芳盯着她，兰青青不敢抬头，只有沉默。

  “说！是不是你逼她去夜店，把她灌醉之后再找了个男人拍了那段视频！”叶如芳质问道，吓得兰青青直发抖，终于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叶如芳如释重负，庆幸自己猜测的没错，又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得罪过你吗？”兰青青此时已然魂不附体，问她什么都会回答：“她……她没有惹过我，是我看不惯她，我不知道她会因为这个就跳楼，我……我本来是想教训她一下，我也没想到她会变成鬼来敲我家门……”说着说着兰青青竟然哭了出来。

  叶如芳没有管她，直接就走了，她想到自己上学的时候，学校也常常有因为被别人“看不惯”而遭到欺负的学生。因为看不惯，一群人可以把一个人堵进厕所；因为看不惯，他们会对他拳打脚踢；因为看不惯，一切的罪行都可变得合理，学习温良恭俭让的学生会变身为毫无人道的匪徒。

  如果要说学校里有什么精神会得以传承，那就是年少的愚昧与疯狂。这是存在于世界上的重大问题之一，至今无解。

  走到操场的时候，叶如芳看到几辆警车开了进来，停下之后，陈海平下了车，跑过来向她解释了原因。如今他们能做的只有封锁消息以及等待指令了，叶如芳说了自己调查到的事情，不过大家都觉得这件事对现在逐渐发酵的事件没有帮助，也就没有再深追。

  过了几天，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白衣女生是王倩的消息还是走漏了出来。陈海平很奇怪，明明王倩是被铺天盖地的恶评逼得跳了楼，真相大白之后却没见到网上有任何人向她道歉，反而舆论开始指责公安机关的不作为，这几天，全国的警察都处于水深火热的谩骂当中，看着那一条条污秽不堪的言论，陈海平感觉自己有些了解王倩的感受了，王倩则依旧全国各地四处敲着别人家的门。

  有一天陈海平做了个梦，他梦到正在上楼梯的王倩，她被无数只以文字化成的手推着上了楼，来到楼顶，再被它们推下了楼。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事发后的第十五天，有人爆出了真正的真相，这就意味着兰青青的父亲最终还是没坐稳那个位置。同时社交网站上出现了两条热搜，一条是“对不起，王倩！”另一条是“败类兰青青”。有很多人都去给王倩道了歉，但还是没有骂兰青青的多，那天以后，王倩的踪影消失了，就像她一直没存在过一样，大家又过上了安逸平凡的日子。

  经过调查，之所以突然间大家开始道歉的原因是由于那么些曾对王倩恶语相向的人开始遭到旁人的孤立了。

  “看来这姑娘是专门去敲骂过她的人的家门啊。”老张这么说。

  事情结束后，叶如芳买了一束花，来到了王倩所在的墓园，站在墓碑前，流着眼泪说道：“没想到你经历了那么多，对不起，还以为你是个轻视生命的人。”随后放下了花，鞠了个躬之后离开了。

  一年之后，陈海平和叶如芳一起去参加同学的婚礼，他们坐在席间，四周热闹非凡，到处洋溢着人们的祝福以及笑脸。

  叶如芳感动地看着陈海平柔声说：“我要是也能结婚就好了。”

  陈海平没有言语，他平静的看着周围，他心中觉得恐慌，如果那些人换了个表情又换了一番言辞，不就又是一场波澜壮阔的暴力了吗？

  《道德经》里写：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可这一二三是什么？万物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