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易》,错综复杂之子女教育

随着这几日某部影片的热映,如何教育子女的问题再次成为娱乐的热点,本文并不想凑这个热闹,只是希望将《易》中朴素的教育观点提供给读者。通过看一篇网文就学会教育子女,毫无疑问是缘木求鱼的做法,正如看了一部电影就以为找到教育的灵丹妙药一般。

在开始正文之前,我不得不问一个额外的话题:既然看一篇网文不可能学会教育子女,写本文的意义何在?如果《易》中的教育观点无非一些耳熟能详的语录,与当今宏大的教育心理学体系相比,价值何在?

简单、好懂也好用。这就是答案。

笔者就是一个花了十余年在教育心理学领域的半吊子研究者。实话实说,看教育心理学著作不是按照字数阅读的,而是按照斤数来研究,任意一本进口的教育心理学著作都在小十斤上下,这些年浏览过的相关著作、文献、论文也可以按吨来计数了。可惜的是,越看胆子越小,越看越觉得什么都不懂,越看越觉得没有哪个观点是靠谱的,最后我真的不太清楚应该信什么,应该如何指导我的家人和亲友。很惭愧,面对我的学生和老师们,我还是保留着一个知识分子的虚伪风度,可以面不改色地侃侃而谈无数个小时,尽管我知道自己其实还不如下面的一线教师懂的多。

我想这就是我喜欢《易》的原因。几吨的教育心理学著作给不了我的,薄薄一本易经可以给我,而且让我如此坚信,把它奉献给我的读者,不亏心。

一、学,聚焦在一个“难”字上

子女教育,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庭,核心不是知识的习得,而是解决“难”题。人的一生,是追求幸福的一生,无论是追求个人的幸福,还是人类的大同,必然是在一个一个难题的解决过程中完成的。所谓失败的人生,必然是栽倒在某个无法克服的难题面前。这个难字,既是客观上存在的难,也是主观上产生的难;既是外在现象层面的难,也是内在心理层面的难;既有具体事物上面的难,也有信仰德行上的难。总之,家庭教育、学校教育,都不能一劳永逸地为孩子们提供毕生的幸福,但可以为孩子们自己追求幸福打好基础。

易经中介绍了三种“难”题,而所谓“学”,也就是学会如何面对这三种难题:

(一)“蹇”难

“蹇”卦,水山蹇,讲的是步履维艰之难,水下暗礁之象。蹇卦的爻辞不复杂,讲打工之难,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每日里都是战战兢兢,连辞职的勇气都给磨光了,等到大难当头的关键时候,还是靠着家人的帮助,才躲过一劫。所以“蹇”难不妨换成“艰难”。

(二)“屯”难

《易•屯》卦有两种读音,传统书上正音为zhūn,训为初生之难。但在爻辞中两次出现屯,如果强行解读为“难”,颇为费解,反而是解读为tún,训为陈列聚集之意,通俗易懂。古人和当代研究者于此处并无统一意见,有学者认为都应读zhūn,有学者认为卦名读zhūn,爻辞读tún,也有人认为只有“屯其膏”一句应该读tún。莫衷一是。抛开文字训诂,我们用象的视角来理解屯卦,别有一番风趣。

屯,水雷屯,就是干打雷不下雨之象。曾仕强先生将卦画看作子宫,颇为贴切,其意也于初生之象吻合。而卦画的理解也有仓库之象,偏向于聚集囤积。
屯卦六爻,讲的是各种徘徊之象,求之不得,但又不能释怀,只能在那里来回打转,恰似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
鉴于周易卦爻意象迁移的特点,屯在此处具有多重含义和形象,建议按照整体形象理解,不宜强行按照现代汉语的语汇进行辨析。
屯的整体形象确实是初生之难,更具体说,它是屯聚之难,好像什么东西堵住了,怎么也疏通不开,上不来下不去,堆积阻塞在那里,连问题出在哪都说不清楚,这种难称为“屯”难。其实这种苦难也很常见,比如你暗恋一个姑娘,但就是不知道怎么表达爱意,左右为难;你接受了一项任务,但是脑子里面一团乱麻,完全找不到正确的方向;你创业开了一家公司,发现市场行情和自己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如同钻进了森林,迷失了路径;解一道以前没有见过的物理题,熟悉的方法全都不对,一下子懵了,如此等等,都是“屯”之难。至于读音,我还真不知道读什么好。

与“蹇”相比,“屯”体现了更多的犹豫徘徊,因为找不到真正问题所在,也就找不到正确的出路,所以心似油煎、焦头烂额;而蹇难虽然也是战战兢兢,担心随时会出现差错,但好歹还有迹可循,慢慢摸索,总能找到出路。

(三)“困”难

“困”卦,泽水困,讲的是走投无路之难,缚住手脚的样子。爻辞也是借“捆”的含义解读“困”的处境。

与“蹇”对比,“困”不是举步维艰,是根本无法抬脚。处于蹇难之中,尽管前方道路充满艰难险阻,但好在只要小心谨慎、摸着石头过河,总还是有路有希望的;处于困难之中,放眼四望,全是死路,这是一处“绝”地。

正如前文已述,孩子们迟早要面对这些难题,而他们在家庭、在学校所学知识、技能,只有转化为解决难题的能力,具备追求幸福的基础,才算是学会学习,否则学习有什么用呢?

二、教,体现在一个“观”字上

风地观,卦画是一扇门,要想看清楚门后到底是什么,用眼看是不够的,要用心看。我们都知道盲人摸象的寓言,但常常忽略我们其实就是一群睁眼瞎,无论是作为个体站在宇宙人生的大象面前,还是作为父母站在儿女成长的小象面前,我们谁都逃脱不了“观”的限制条件。“世界是我的现象,世界是我的意志”,我们只是借助一块毛玻璃在看万千景致,这块毛玻璃叫做“成见”,而我们对毛玻璃后面的世界,永远是一无所知。懂得了“观”的奥秘,我们也就找到了“谦”的依据,我们原本一无所知,哪有什么可以引以为傲的呢?懂得了“观”的奥秘,我们也就找到了“节”的理由,之所以要克己复礼(节卦所讲的操守),就是将目标集中在自己真正想要的方向上(涣卦所讲的主旨)。懂得了“谦”、“节”的本分,或多或少能帮我们收敛一下“好为人师”的冲动。教育的失败,大体上毁于好为人师。

不服,对吧。不争论,关键是如何才能用心“观”。大家都是睁眼瞎,谁才是最了解大象的人呢?“故从事于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同于德者,道亦得之﹔同于失者,道亦失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老子用“同”字指出了方向,最了解大象的人就是那个和象同吃同睡、一起生活一起玩耍,把象当作朋友,当作爱人,当作自己的一部分的人,这就是用“心”观,这就是“同”。换言之,“知行合一”不是主张,而是一个事实,想要了解孩子,想要培养孩子,想要让孩子学会什么是“爱”、什么是“仁”、什么是“中”、什么是“和”、什么是“信”、什么是“易”,除了父母和孩子一起朝夕相处、耳鬓厮磨、融为一体,共同实践,还有别的方法吗?风地观,风行地上,是如沐春风,还是飞沙走石,在风也在地。

(一)观“临”,掌握教育的技巧

“观”、“临”互为综卦,观是用心看,临就是用心教。参见《看懂“临”的卦象,体会爱人如己》
“观”、“大壮”互为错卦,大壮卦讲的是对付桀骜不驯的公羊。参见《看懂“大壮”的卦象,学会用网》
“临”、“遁”互为错卦,遁卦讲的是如何对付贪吃偷懒的小猪。参见《看懂“遁”的卦象,学会“喂”猪》
“观”、“升”互为交卦,升卦讲的是抓住机遇,借势发展。参见《看懂“升”的卦象,学会抓住时机》
“临”、“萃”互为交卦,萃卦借解读世间乱象,剖析各种人才的发展趋势。参见《看懂“萃”的卦象,认清人间浮世绘》
“观”卦内互“剥”,“临”卦内互“复”,正所谓向死而生,正是因为有了死亡,才有了人生的意义;而教育的本质是给人生带来希望。

(二)观“颐”,抓住教育的关键

教育的本质是给人生带来希望,那这个希望是什么?“大畜”。原本人生“无妄”,这正是“观”内部所蕴含的“剥”,而因为人有“大畜”,所以“临”才内含了“复”。参见《看懂“大畜”的卦象,培育健全的心灵》

易学很简单,也很巧妙。怎么看“大畜”,就看“嘴”,也就是观“颐”。参见《看懂“颐”的卦象,最好的养生就是修身》。
“颐”、“大过”互为综卦,我们借此知道了过犹不及和以过为中的道理。
“颐”、“大过”与“中孚”、“小过”互为交卦,“中孚”、“小过”内互“颐”、“大过”,我们借此知道了“人可弘道,道不弘人”。参见《看懂“小过”卦象,明白“天谴便是道弘人”》
“颐”、“大过”内互“坤”、“乾”,培育大畜,这是乾坤大道。

(三)观“解”,指导教育的途径

“蹇”、“解”互为综卦,为孩子们提供攀登高峰的阶梯,才能教会他们面对艰难险阻。
周易告诉我们:蹇,由止可解、由明夷可解、由贲可解、由谦可解。参见《看懂“蹇”的卦象,学会攻克难关》
“蹇”、“睽”,“解”、“家人”互为错卦,家庭永远是我们最可靠的后盾,前提这是一家人。
“蹇”内互“未济”,“解”内互“既济”,这原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四)观“蒙”,构建教育的环境

“屯”、“蒙”互为综卦,解除矇昧、从屯难中获得启蒙,需要一把钥匙,这把钥匙就是“蒙”卦。
“屯”、“解”互为交卦,所以“解”也可以启发我们从“屯”中走出。
“蒙”、“蹇”互为交卦,所以“蒙”也可以帮我们度过“蹇”的艰辛。

山水蒙,山水永远是灵感的源泉,而山水除了自然山水、人文山水,还有最重要的一种山水,那就是家人。家庭中的山水并非环境布置、风水堪舆,而是父亲、母亲的榜样形象,仁者爱山,智者爱水,父母是我们学习做人的第一榜样,也是我们追求幸福的第一示范。所以从古至今,都说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位启蒙教师嘛。

(五)观“井”,提升教育的境界

“困”、“井”互为综卦,走投无路之时,除了屈膝投降和守节自刎这些戏码之外,还有一种选择“井”。困是绝地,也是死路,但恰恰是“困”培养了一批又一批杰出的君子、大人。子曰:古古至今,柏天之君,未尝不困而能达。这和孟子“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同义。所以“困”是最好的练关途径,而“井”则给我们指出一条脱离“孤家寡人”的道路,和人民融为一体,真心诚意地为人民谋福利,带领人民脱离困苦,人民将成为你身后的铁壁铜墙。思想境界的转换才是解决问题最高层次的策略,这也正是教育不能推卸的使命所在。

“困”的错卦是“贲”,“井”的错卦是“噬嗑”,说得是奖惩激励的道理。
“困”的交卦是“节”,“井”的交卦是“涣”,说的是以节避难,以涣求生。
“困”内互“家人”、“井”内互“睽”,求同存异,用睽之道大矣哉。若不是被逼到绝地,可能也不会理解“睽”的道理是如此的深刻。

用一句话概括易学中的子女教育:仔细观察、耐心指导;碰上难以逾越的雄关,给他梯子;遇到徘徊不定的迷惘,给他钥匙;遇到无路可走的绝境,让他融入人民的海洋;教育的本质与核心: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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