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

  有些象声词,必须得落实到具体的环境中,有具体发声的物或者人的表演,才能真切体会它的妙处。比如说“嘣”字吧,如果单纯看文字,平平无奇。不妨可理解为“嘎嘣、嘎嘣脆”这样的响动或者感觉,似乎有点炒豆子和吃豆子的嫌疑。更进一步说,吃过之后,肚肠里有一股气来回运动,一个不小心从身体的某个部位蹿出来,搞出点难以言传的动静,此也无妨,毕竟是人的正常的排泄方式。民间有言:响的不臭,臭的不响。即便是味道最为淡如清风的,那动静也不至于地动山摇,因为人的能量有限。而接下来引发的情绪,也没啥大不了。这还得两说:如果是值得尊敬之人士,或者说是美女天仙所发出的——你绝对不能表示不高兴,否则你就是没头脑——就应该深呼吸表示欣赏喜爱,更有甚者,索性贪天之功表示是自己所为。此非普通人也,略过不论;如果是小人物的,你顶多掩鼻溜之乎也,耳不闻心不烦就好。将心比心,人生在世,一辈子谁还不放几个?

  说到这里,窗外恰好传来巨大的“嘣”的声音。是什么呢?脑补一下:从进入腊月开始,这种动静就大大小小响个不停,估计得持续到年后。这么长的时间段,起码五十年来罕有吧。恭喜您答对了:是放鞭炮的声音。或者说,大家在燃放烟花爆竹。

  这个问题之所以容易回答,也是有两个因素在起作用,其一,是时间节点的提醒。腊月里的动静固然有很多,但放鞭炮是其中最重要的选项。第二个因素,我觉得可能更为重要:一段时间以来,世事难料,因为遭遇了太多魔幻的事情,感受了太多的不确定,宏大叙事和个人底层遭遇结合在一起,让人心无所托,如同大海中的扁舟一叶。而各种信息相互纠缠,更是上演了一场场的喜剧。你瞧:专业人士一会表现拙劣赛过流氓,一会儿,流氓却比专业人士更像是专业人士,这让人如同看到孙悟空和六耳猕猴在打斗,实在难分真假。而如来佛祖老同志,不知道是太忙或者搞恶作剧,乐于坐山观“猴”斗的缘故,又不肯出来指点迷津。所以,老百姓茫茫然,心里不知不觉间,似乎有股气郁郁要出。当然这不是吃豆子所导致。这股气到底属于哪一类,每个人自己有感受,心情各有不同,不能一概而论,否则就有可能招致太过主观的批评。其实,什么气并不重要,想说清更是难题。不过出气口都一样,就是放炮呗。

  韩愈说:“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草木之无声,风挠之鸣。水之无声,风荡之鸣。其跃也,或激之;其趋也,或梗之;其沸也,或炙之,金石之无声,或击之鸣。人之于言也亦然。有不得已者而后言,其歌也有思,其哭也有怀。凡出乎口而为声者,其皆有弗平者乎!”

  不平则鸣,也就是说,“鸣”不是无缘无故,而是因为有激发它的外部原因,加上内部的回应,二者共同作用的结果。这个词语的理解,我觉得有必要澄清一点,就是有的朋友往往会失于偏颇。认为只有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情,所以才大喊大叫,利用“嘣”一下惹人注意,以求得安慰和公道。其实,快乐的心情,同样需要大喊大叫来发泄,来供大家所分享,也是一股气在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里激荡。所谓有了快感你就喊嘛——最低限度,也可以冲着和你合作,共同创造快感的伙伴——不喊多憋得慌?就是这个意思。

  如此就好办了。根据这两种气的特点,其发泄渠道,放鞭炮就成为最佳的选择。这不得佩服中国人民的智慧。我们的传统文化,不是白来的,是有因果关系,有理顺人心的巨大作用的。

  如果说,人心里不高兴,那么好,我们素来就有用鞭炮来驱赶瘟神的传统呀。“嘣嘣嘣”大响一气,还有光、有电,还有硝烟味道,不论是那个叫做“年”的坏蛋,还是亡我之心不死的敌人,亦或是高级一些的,在空中游荡,知其存在却看不到摸不着的细菌病毒,用某种话说,就是通通给我们滚蛋!

  如果心里高兴,那就更好了呀。本来过年嘛,就是辞旧迎新的节日。冬天已经到了尾声,春天马上就要不可遏制的到来。不管是轻轻的脚步,还是山河解冻,春风化雨,总之,新的希望就要降临人间。而我们乐观的看:一元复始,形势必将大好,不是小好。世上苦难再多,都是暂时的,都吓不倒、压不垮心中有爱,有希望的人。只要有信心,讲团结,有毅力,不怕失败,人人都拿出奋斗的姿态,历史车轮总是要滚滚向前的。

  可正如大家所知,如此一个年俗,千百年来沿袭至今,不知从何时开始,竟然被禁止了——今后会不会继续禁止,不得而知——当然,禁止是有理由的,而且是为国为民的出发点。包括环保啊,安全啊,还有浪费啊,还有人甚至定其为一种“陋习,”列入应该铲除之列。专业人士高屋建瓴,思考到了普通老百姓所思考不到的层面,因此才发出了禁放的呼吁。据说为了大家好,而且初心坚挺,这样的呼吁坚持了很长时间,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得到了批准。什么辟邪,什么庆祝?都是老脑筋老思想了,必须让现代文明所淘汰。老百姓嘛,目光短浅,只想着自己出气一时爽,哪儿能站在那么高的高度呢?

  不过,咱们最大的优良传统,就是能够包容、理解和支持。直说了吧,就是肯听话。既然人家是为了咱们好,还有啥不能做出牺牲的呢?人家脑子比咱们好使,而且是为怎么服务的,不听他们的听谁的呢?顶多嘴里咕哝几句“没有年味儿”了的话,然后就老老实实看春晚,包饺子,在安安静静气氛里,迎来不知道是何等面目的新一年。

  看事情,每个人的立场可能有差异,所以对同一件事会得出不同的结论。这几天上班,路上有不少的烟花爆竹的碎屑,环卫工人在吃力的打扫。这也是污染环境的一个证据吧。放鞭炮不像遛狗那样可以做铲屎官,自己把战场打扫干净,而是放完就拉倒了。痛快过后一地狼藉,颇有些“惨不忍睹。”毫无疑问,这部分辛苦,就责无旁贷的落到的环卫人员的身上了。从环卫工人的立场,他们当然希望劳动量小一点,少在寒风中受罪,毕竟,俺们也过年啊。

  正如有人谈到的:你的一切意见,无论披着什么样子的外衣,是老虎兔子狗还是什么的其他,是道德的还是法治的,是人情的还是常识的,不过都是假象而已。只有自己内在利益需求才是真的,而这个诉求,正出于人性的真实。如果说,环卫工人会用“劳累”这个词来发泄对燃放烟花爆竹的不满的话,我们会非常理解,并且会将心比心,尽量让他们少忙活一些。但问题是,如此真实的表达,在大众空间、舆论空间中,似乎已经成为不折不扣的奢侈品。有个看上去奇怪的现象是:有话直说是人人称赞的品质,但如果你实践之,就会招来欣赏珍稀保护动物的眼光。这个时代的时髦,连带着让写文字的朋友都染上了有话不能直说的毛病,这是一种病毒的变异吗?这一年,甚至这几年来,这样的事情,大家见得太多太多。个人利益用上精美无与伦比的包装,承认大众利益,成了关心他人,让人不知所措,不知道那位吆喝羊头的先生,是否卖的是狗肉?那个搔首弄姿的小娘子,是否却个二尾(椅)子的胚子?而面具和包装的精美化,正体现了一个时代发展的个人主义的精致化。

  妄言事情的对和错,容易犯主观主义错误,因为世界那么大,我们局限性也是那么的大。只有一个办法:只谈现象不问真假。可是有些东西,形势终究要比人强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天禁,明天就要允许。禁有禁的道理,不禁有不禁的原因,关键你是站在哪头儿?禁得住手,禁不住心,还有一个哲人如此说过:你如何禁得住一个渴望自由,不肯受拘束,更不肯跪拜的灵魂?

  神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这种思想很不东方,也很不科学,很是唯心,但却为很多人所接受。套用小品演员蔡明的一句话:这是为什么呢?

  或许,答案可以这样说:因为,光是好东西。今年世界杯,阿根廷夺冠之后,有一句歌词让球迷们口口传唱:你是那夜空中最美的星星,照亮我一路前行。我的一位朋友还专门录制了一个短视频,配上这句歌词和音乐,双腿弯曲如同武大郎状,抱着一束鲜花一步步前行。略显滑稽、别开生面的舞蹈动作让人捧腹,更让人感动。据说,这曾经是一首神曲,在梅西夺冠之后,喜欢唱的人更多了。梅西就如同一颗星星,虽然是在遥远的天际,却照亮了很多小球迷,还有很多心中有梦想的人的路。人们之所以喜爱,就是因为,星星有光,可以给你带来温暖和爱,指引前行的路。


  是的,很多东西都不完美,但归根到底,好东西就是好东西。

  还有一句话,很高大上,却难得的实在,特录于下。同蔡明那句一样,同样是出自春晚的台词,“谁不让老百姓过好年,谁就甭想过好年!”

  “嘣!嘣嘣嘣!”——乡亲们,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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