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树》(中)——东北逸事

图片发自简书App

文/袁一笑

(四)树下死鸡  

     第二天晚上,夜里安静无事。德旺老汉和老伴在夜里盯到了十一点,也不见动静。然后就睡着了。第三天一大早,老伴出门去倒夜壶,她朝着古树瞄了一眼。树下的情景不由得让她大吃一惊,“铛”的一声,夜壶掉在了地上,溅了她一腿。她惊恐的跑回屋里,对着炕上正在叠被的德旺老汉大喊:“德旺,你快看看呀,出大事儿了!咱家鸡死了!”面对着待着哭腔的妻子,老汉急忙下了炕。双手按住她的肩膀,以求安慰她。“不就死了只鸡吗,没啥大不了的。咱家养了那多......”“德旺,鸡好像全死了!”老伴满脸老泪纵横,惊吓的难以自已。

  德旺一听,立刻夺门而出。奔到了树前,他便呆立不动了,因为眼前的景象太阴森诡异了。

   德旺老汉家养了三十只鸡,每天奔跑在院子里,给这衰败的郝家旧宅带了好多生气的同时还能稳定的提供给老两口所需的鸡蛋。把小鸡崽养大实在是老两口平时的一大乐事。现在,辛苦养大的小鸡们都直挺挺的围躺在了树下,死相难看,瞪着小眼,诡异的排成了一个规则圆圈!老汉抬头一看,树上的一个大叉上竟然挂着他们家原本雄赳赳的公鸡花大将。

   老汉内心慌乱,忙俯下身子,查看着树下的死鸡。他随手拎起了一只,对鸡进行验尸。翻查了几只后,他发现没有任何伤口,也不像是鸡瘟。昨天还活蹦乱跳鸡,今天竟然全死了!数了数数量,三十四只!老汉脑袋嗡的一下,怎么还多出来四只?他又查了几遍,是三十四只。那四只是张二家的,因为怕弄混了,他家的鸡屁股上图了蓝色的记号,只不过位置比较隐蔽加上老汉心细,记号才被发现。

   正当德旺老汉要掩埋鸡的时候,张二媳妇正巧推开院子大门走了进来。张口便道:“郝叔,我们家没了四只鸡,不知道跑没跑到你们家院子里。我瞅瞅啊!哎呀,我们家就养了四只还没看住,老二回来不得收拾我呀......”她一面东张西望,一面唠叨个没完。老汉看着就有些烦了。哼了一声,说道:“秀芹啊,别找了。你家的四只鸡全在我家呢,不过都和我家的鸡作伴呢。”张二媳妇一听,说道:“哦,这样啊。那我把它们赶回去算了。”“赶你是赶不走了,你可以拎走。”老汉无奈的说笑道。张二媳妇很纳闷,这老头今天说话怪怪的。郝家大院老树成精的事儿她听说了,她想这老头不会被树精附体了吧?于是警觉了起来,赔笑道:“郝叔你可真逗,得了,我去赶鸡了,鸡在哪里呢?”“树面。”张二媳妇,走到古树下,一看30来只已经死挺了的鸡,顿时脸色苍白。仔细一瞅,偏偏有自己家的鸡,而且是全部!她怒视着德旺老汉,一时说不出话来。老汉十分无奈道:“秀芹啊,没招啊。我家的鸡也都死了。就是不知道是谁干的。”说完,陷入沉思。老二媳妇一看他丝毫没有要赔偿的意思,蹭的一下火了。苍白的脸一下跟柿子似的红了,大声道:“还能有谁,你家成了精的树呗。你得赔我家的鸡...”刚说完,她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嚷嚷着跑出了大门。老汉没去送客,因为他很茫然。她进了屋子,发现老伴精神恍惚,十分难受。也许被吓得不行了,以至于浑身颤抖。不多时,口里吐了白沫。这可吓坏了德旺老汉,他忙揽起老伴,一边掐着人中,一边晃着老伴瘦弱的身躯。好一会儿,老伴翻翻白眼恢复了正常,泪水流了下来。看了看自己的丈夫,细声细语的哀求道:“德旺,别犟了,那树还是砍了吧。洪道爷说得对,那玩意,成精了。咱们都这么大把岁数了,折腾不起了。那树再祸害别人家的鸡鸭啥的咋整?万一伤人呢?咳咳......”不等老伴说完,德旺老汉已经服侍她躺下,惨然说道:“我知道了。”然后,他走出门外,一擦头上冷汗。幸亏老伴不知道张二家鸡的事儿,否则不得吓个半死啊。 女人的长舌是讯息传播的最佳渠道。不到十点,全村都知道树精吃鸡的事了。家里有凡是有活物的,把那些在外溜达的鸡鸭鹅狗,猪羊牛马甚至小孩子都圈在了家里。原本人就不多的村子,突然显得很死寂。女人们都找到自己的好友纷纷议论起来,男人们也神色紧张的聚集在一起讨论怎么办。全村的话题只有一个——“树精”。既然已经能够害人害牲口家禽了,那就是妖孽。人们越传越厉害,一些以前老树成精的传说都被翻了出来。有的猜测是树的年头太多了,有的说是树底下的郝大善人阴魂作祟,有的说是德旺老汉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遭了天谴,一时间众说纷纭。最后,男人们和女人门商议的结果都是要将古树连根拔了,以绝后患!不过这个时候,有两个人不是很惊慌。一个是正在眯着眼,抽着红塔山的洪道爷,另一个是旁边刚从城里回来的张二。两人四目相接,心照不宣的笑了。             



(五)抉择  

郝家大院,平时来串门的人不少。临近中午了,却没有一个人敢来。一点多钟,德旺老汉拖着疲乏的身子,刚给老伴儿熬好了粥。刚要吃饭,只听院门外“老郝”,“郝叔”的喊个不停。他无奈的走出房门,来到院里。一开院门,好嘛,村里的男男女女全集结在了他家门口,比选村长都热闹。没法子,老汉往里面让,却没有一个人敢进这座被树精所霸占的院落了。门外的村民们瞅着德旺老汉,老汉也无助无奈着望着乡亲们。他发现,洪道爷没有来!他摇摇头,心里暗骂一声“装犊子”。两方就这么站着,僵持了一段时间。后来,心里不愿意承受树精压力的村民一方先张了口:“老郝呀,家里出了这么事儿,谁都闹听。是不是,我们也理解你。可你说,这树精要是再伤了人畜啥的,可咋整?那鸡呀,鸭呀啥的,可死不起呀。咱村穷,少了啥都是挺大的损失,是不?”说话的,是平日里和德旺老汉较为亲近的老贾。人们见老贾说得在理,都不断的“嗯哪呗”、“对呀”、“就是”地附和着。只见德旺老汉眼里流出了老泪,凄然道:“那啥,老贾,你们说的吧我都理解,但是这些鸡啥的死的挺蹊跷,我和石头他妈听了一晚上动静,都不知道鸡啥时候死的。但我看了死鸡,感觉像是人干的呢。我家树都长了几百年了,也啥事没有。再说了,还救过你们祖上人的性命。你们不能因为这没整明白的事儿,就冤枉树,要给拔了呀。”有一人说道“哎呀,郝叔,你还瞅不出来呀,这明摆着就是那树精干的。谁那么大本事不声不响的就杀了那么多鸡呀。你以为这树精是白娘子那么仁慈哪?你今天护着这树精,明天它要是伤了孩子咋整?这树,必须拔掉!连根拔了,绝了后患。再说了,不就棵树么,你家也不损伤啥。大不了,大伙再帮你种点别的杨树啥的。你看行不?”说完,德旺老汉定睛一看,这不是张二么,这小兔崽子啥时候回来的。有了他搅合,这事儿更不好办了。老汉见势不妙,连忙说道:“那可不行,我家郝大善人的坟还埋在树底下呢。迁坟动土是大忌,有损阴德呀。”“哎呀,都啥时候了,你还这么迷信,那死人还能咋的了,关键是这害人的树精!”迷信的人,说别人迷信,这多少有些讽刺,但情绪激动的人们似乎没有感到可笑。至于过世已久的郝大善人的恩德,似乎也被遗忘殆尽。他们觉得城里回来的张二,虽然以前贪小便宜,为人不善但是进了城头脑开化了,见了世面,此刻正是他们的民意代表。

   正当双方争执不下时,德旺的老伴从屋里颤巍巍地走出来了,手里拿了个手机,刚要招呼德旺,见了这么多人要干仗的架势,眼睛一翻,又抽了。德旺老汉赶紧撇下激动的众人,赶到老伴身旁,揉捏人中。此时老伴手里拿着的破旧的手机里,传出了焦急的声音:“妈!妈!你咋的了?妈!”老汉抄起电话。大声喊道:“石头,你妈又抽了,我正在救呢!你等会儿!”说完,挂了电话,抱起老伴进了屋子里。事发突然,村里平时和德旺老汉交好的人也没反应过来,即使反应过来也不敢冲进这充满诡异的院落。人们见德旺老伴抽了过去,开始一愣,都不吱声了。张二突然间喊了一句:“唉呀妈呀,那树精把石头他妈的魂给收走了!德旺,你赶快去找洪道爷吧。”,众人一听,顿时毛了,一哄而散。

   秋风吹着红豆杉的树枝,红豆在空中摇曳生资。看着突然静下来的院子,德旺老汉心里别提多闹心了。他抬头望了望树上的红豆,真想吃一颗。唉,平时忠厚良善的德旺老汉,此时正面临着家传古树是否拔出,祖上先人陵寝是否迁动的抉择。如果动了树,他十分不舍,更不知道死后怎么面对郝家列祖列宗。可如果不动树,他们家不仅出了郝大善人,也会在今天也会出了个违背村民利益的“郝大恶人”。善人的坟墓都护不住,恶人却可能遗臭万年。最后,他妥协了,决定去洪道爷家,请他做法伐树!

   安顿好老伴后,德旺老汉在村西杂货铺买了点水果,拎着去了洪村长洪道爷家。他敲了敲院门,里面传来了狼狗剧烈的狂吠,那声音让人听着心惊胆颤。不多时,女主人喝止了狗叫,一开门看见了满脸尴尬的德旺老汉。她也听说了郝家树精的事儿,没让他进院子,叫他等着。然后向屋里喊:“老洪,德旺来了,你看一下。”

   良久,洪道爷跺着方步抽着烟,缓缓走向大门,看见了站立好久的郝德旺。他眯了眯眼睛,哼了一声,似乎不悦的说道:“来啦,德旺。来就来呗,还拿啥东西!”说完抽口烟,对着郝德旺呼了出去。德旺老汉没有理会,心里面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和人家吵吵了,面子上挂不住,但也没法子。他只得挺挺腰,歉然的说道:“村长,我来找你,是为了树...树精...的事儿。那个,你做个法事,找些人砍了吧。做法事,一来去去晦气,也超度下先人。行么?”然后,递过了水果。洪道爷接过了水果,一改脸色,拍了怕德旺老汉的肩膀:“我就说吗,德旺为人那么老实,咋能和村里乡亲顶着干呢?咱德旺是有觉悟的!那树精咱们给做个法事,连根拔了,也就没事了。这样吧,法事我免费给你做,不过你得供饭啊。人嘛,我找吧。你回家等着吧。”说完,不由分说的走回了院门。留下了若有所思的德旺老汉。做法事不要钱了?村长头一次这么大方!

   德旺老汉回了家,看了看昏睡的老伴,心里很心疼。老伴早年跟了自己没享受啥清福,老了老了还来了这么一档子事儿。突然间,手机玲响了,老汉拿起电话说:“喂。”话筒里传来了焦急的声音:“爸呀,我是石头。我妈咋样了?哎呀,那树真要是成了精,就砍了吧......” 

  爷俩说了很多,最终的想法还是保住人,砍掉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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