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同学,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她站在原地,转身用澄澈眸子里的那一抹好奇看着眼前素未谋面的白衬衫少年。

        他拿出手机给她看了那张珍藏许久的照片,一张穿着碎花长裙的少女迎着夕阳伫立的背影彩绘映入眼帘,那少女的背影与她的确十分相像,她也确有几条碎花长裙,但她却不记得自己何时曾画过彩绘了。原本以为这只是那些漂亮女孩口中所说的男生们惯用的搭讪方式,而此时却不得不信以为真,于是那一抹惊奇继而变成了嘴巴小张的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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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学,你好,我叫许哲,很高兴认识你”他用四十五度嘴角上扬的温暖,微笑着说到,半天她抬头撞上他灼灼的目光,“你好,我叫于曦,认识你我也很高兴”她因羞涩而紧张的回答着。

        时间倒回到两年前,高一那年许哲生了一场大病,幸而后来在现代医疗的救治和爸妈的精心照料下,他终于化险为夷。但他却因为治疗而耽误了整个高二学年的课程,为了能够考取一个让爸妈满意的大学,许哲毅然决然的选择了通过艺考来弥补自己文化课的不足。因为在这一年的治疗中他看到过父亲因为四处奔走而身心俱疲的样子;他看到过母亲因为过度操劳而两鬓泛白的头发;他也看到过姐姐因为省吃俭用而洗的发白的衣服。于是许哲又拿起了小时候的画笔,开始描绘他的理想和他作为一个男孩的担当。

        之后一有时间许哲就去偏远的郊区刻画田野,去旧时的老街去描绘街道,去小时候的车站勾勒行人;因为他喜欢田野的四时风光还有老街的落日黄昏以及车站那依依不舍的深情。

        一个一如往常的周末,他背着画夹去老街写生。他来到一个离转角不远的一棵梧桐树下,夕阳映照下的梧桐似乎比往日更显静美,于是他会心一笑的放下画夹开始在对面的人行道上彩绘。因为是老城区,所以往来的行人不多,也因此他可以专心绘画。而且,相较于新城区的热闹、繁华,老城区更多了份岁月沉淀后的朴素、静美,这也是许哲喜欢这里的原因之一。构图、调色,当梧桐轮廓即将一蹴而就时,不远处的转角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碎花长裙的女孩,瞬间,许哲被女孩那清新的面容,澄澈的明眸所吸引,以至于他一直目送到女孩的背影消失在夕阳深处。之后许哲便凭借记忆将其描绘了下来,不久一幅身着碎花长裙的少女迎着夕阳伫立的背影彩绘便跃然纸上,他看着眼前的这幅少女背影彩绘,目光久久不能移动,仿佛这是他从小到大最得意的作品,而后他便将其拍摄下来,保存至手机,永久的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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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考如期而至,许哲也正常发挥,但终因文化课太差而与一本失之交臂,他没有伤心也没有难过,因为爸妈虽感遗憾但却也十分满意,特别是当爸妈得知他艺考几近满分之时,喜悦之情更是溢于言表,其实他们不知,他彩绘时的作品——《未闻花名》的少女背影图早已在心中摹画百遍。许哲没有出省而是就近选择了一个大学,因为姐姐已考取外省,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多陪陪父母。

        许哲没有想到他会在大学与她再次相遇,他突然感觉世界很小,小到一个转身就可以和过往重逢。虽然她退去了年少的青涩,长高了个头,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而这一次他没有犹豫,而是上前喊住了她。后来许哲知道那天她是去看望住在旧城区的爷爷奶奶,而她也因为数学不好而无缘一本。因为家里就她一个孩子,所以她也遵从了爸妈的意愿也留在了本省。

        大三的十月,他们相识两周年,为了纪念他们友谊史中这一标志性的里程碑,许哲提议一同去大理,于曦欣然同意。动车上,许哲微微扭头看着因困乏而倒在他肩膀熟睡的于曦,不禁回想起这两年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其实许哲提议一同去大理更多的则是为了让于曦散心,因为于曦又失恋了,于曦以为他不知道,其实她的一切他都知道,包括她喜欢他。不是许哲不喜欢于曦,也不是他不敢表白,只是他不能,因为他可能没有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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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二那年,许哲再次出现了高一时生病前的状况,两年前出院时,许哲偶然间听到了医生和爸妈的对话,“许哲的病情虽然基本稳定,但无法根治,而且三年内有百分之五十复发的可能”而许哲也感觉到了“康复”之后爸妈无微不至的关怀,就连之前喜欢和许哲斗嘴的姐姐也对许哲温柔了许多。为了不让爸妈担心,症状出现后的许哲独自一人去了医院,三天之后,当许哲去领检查报告时医生满心担忧的问到“有家人陪同吗?”“没有”许哲镇静的回答到,“你需要及时住院接受治疗,希望快点和家人联系”医生叮嘱到。“嗯,好,那麻烦你先给我开些药吧”许哲一脸微笑的说到。回到宿舍后的许哲一脸虚弱的瘫坐在床上,看着手中的检查报告,他打开了电脑,发现复发之后自己最多还可存活三年,想到这,许哲强挤着微笑自言自语的说到“还不错,最起码还可以陪于曦一同走过大学时代,也还可以多陪爸妈几度春秋”。

        往事如电影般慢慢放映,这两年的时光里,于曦过了两次生日,失恋了两次,丢了五次饭卡,生了十次病……,许哲送过于曦两个蛋糕,陪她看了无数次落日黄昏,给你补了五次饭卡,带她去了十次医务室……。于曦是个好女孩,温文典雅,善解人意,所以追求者也络绎不绝,每有追求者,于曦也总是去问许哲,而于曦的两个前任也都是经由许哲认可的。不是许哲不懂,只是他必须假装不懂。于曦和他们在一起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们一开始都对她很好,但温文典雅,善解人意的于曦同样是个保守、自持的女孩,所以那些猎奇的男生总是因为耐不住寂寞而中途折返寻找新的目标,其实他们都没有错,就像去咖啡店,有人永远只点一种咖啡,而有人则喜欢每次都有不同,只是有人喜欢独钟一味,而有人喜欢不断的尝鲜而已。

        于曦第一次失恋后的一年里,几乎每天都和许哲朝夕相处、形影相依,而许哲也像对待妹妹一样对她关怀备至,陪她看落日黄昏,陪她温书,陪她练琴……;看她哭,看她笑,看她瘦削……。许哲是不会安慰人的,一直都是,但在这两年的时光里,他却用他虽不宽大但却温暖的肩膀,虽不温柔但却温情的目光抚慰着她的创伤,陪伴着她的时光。于曦的第二段感情还不足两个月,许哲也没想到竟还有如此凉薄之人,其实一直以来他都相信终有一人会走进于曦,而她也会慢慢的把自己遗忘,只是现在他也开始有些怀疑自己了。

        从得知自己旧疾复发后,许哲一边用药物治疗,一边悄悄的准备着送给于曦的礼物。于是每一个落日黄昏在陪于曦看夕阳的时候,每一次在图书馆在陪于曦读书的时候,每一次在操场在陪于曦练琴的时候,许哲都在一旁悄悄描绘着她,描绘着她的每一张笑脸,每一个动人的瞬间,而每当于曦问起,他总是立即合起画册微笑说练习。

        看着在肩膀如孩子般熟睡的于曦,许哲又轻轻的拿出画册。

        如婴儿般睡熟的面容,在列车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是那么动人和美好,以至许哲情不自禁的在她的额头轻轻深情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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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周的大理漫游,他们去嵩圣寺许过愿,去鸡足山拜过佛,去南诏读过神话,去古城看过山水,去洱海看过日出;所到之处,于曦都像个孩子一样贪婪的享受着眼前一点一滴的美好,而她的每一个微笑,每一次眉目舒展,都被许哲看在眼里,印在心上,即使因患病而常常疲惫的许哲也不敢休息,仿佛生怕错过了她的某一个动人瞬间。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所以正当在大理游玩的意犹未尽之时,不知不觉却已到归期。而在大理的这些天里,许哲总是显得很累,于曦也早已察觉,只是许哲从未对她说起任何关于他患病的消息,但她依旧不留痕迹的迁就、关心着许哲,就像从前的许哲,所以明明有时玩的正开心,却突然说累了,想休息……,许哲又怎会不知,毕竟于曦与自己相比,还是道行尚浅,尽管如此,他有时依旧感到莫名的心暖。仿若久雪之后的晨阳,明亮、温暖而不刺眼。

        大理回来之后的许哲极其虚弱,终于在一次体育长跑时因体力不支而突然重倒倒地,在老师和室友的帮助下被立即送往医务室的许哲在爸妈到来后逐渐清醒,在爸妈的再三追问下,他告诉了爸妈他的病情以及他隐瞒他们的原因,许妈听完不禁掩面,转身后潸然泪下;许哲抬起虚弱的手臂,拉了拉母亲的衣角,示意母亲低下头来,许妈缓缓转身将头低头靠近许哲,然后许哲轻轻的为母亲拭去眼角的泪水并微笑着说“妈,不哭”,随即,许哲被父亲转去北京,许哲被转走之前告诉室友,在他书橱的夹层里有一本画册,记得一定要交给于曦。

        于曦听到许哲晕倒的消息后便不顾一切地立即冲出了教室,但当他来到医务室时,病房已空无一人,医生告诉于曦,二十分钟前许哲已经被转去北京,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于曦仿佛想起来什么,于是连忙拿起手机拨通了许哲的手机,然而一遍一遍的电话里永远是那个熟悉、礼貌但却没有温度的声音“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于曦在从许哲室友那里听到许哲患病的消息和接过许哲留给他的画册后已泣不成声,仿佛年久失修的大坝轰然决堤。入夜,于曦收到了许哲的短信:“傻姑娘,别哭,记得要微笑,记得要永远幸福”,于曦连忙拨通了许哲的电话,电话那头却传来“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礼貌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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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天于曦疯了一样的去打听关于许哲的消息,她找了许哲的室友,找了所有和许哲熟悉的人,但却收获寥寥,她发现原来许哲很少和他们在一起,因为他的课外时间几乎全部都给了自己,于是她的眼眶又渐渐的湿润起来。后来,许哲的室友告诉于曦,许哲的父亲打算变卖家里的房产并辞掉工作,带着许哲去美国治疗,因为医生告诉许爸或许在那还有一线希望,而许妈则留下去女儿的城市陪伴女儿。并且许哲最后说的一句话就是希望她永远都不要再联系自己。

        许哲离开后的每个深夜,于曦常常在想,为什么说好的以后就突然没了以后,为什么说好的明天却突然没了明天,是她忘了预约,还是上帝临时出差?

        后来的于曦经常坐在她和许哲以前一起看落日黄昏的长椅上看许哲留给她的画册,怀旧的牛皮纸上是许哲如女孩般清秀的一行“我好像在哪见过你”。第一页是一张穿着碎花长裙的少女迎着夕阳伫立的彩绘,最后一张是她在动车上倒在他肩膀熟睡时他轻吻她额头画面。透过彩绘,于曦好像看见了那年那个转角处少年脸上如夕阳般温暖的笑容和当时他亲吻她额头时满脸的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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