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淡然使人伤

楔子

咖啡厅的爵士乐舒缓悠扬,暗黄色的灯光下人影稀疏,苦涩混杂着甜腻弥漫在空气中让我对这座城市的记忆模糊。我坐在临窗的位置上透过茶色玻璃看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这座城市在短短三年间高楼林立,摩登大楼鳞次栉比。曾经的简单澄明仿佛随着我的离开消逝,当我回来时它便让我在它翻开的新篇章上写下青春。大多数人喜欢坐在中间的秋千位置上手捧着杯子慢慢摇起来,懒散的格调就算要转眼间白头也心满意足。

我从前就喜欢坐在窗边单手拖着下巴看外面的景色,那时会有阳光沐浴在头顶暖洋洋的。

记得临走前我在这里坐了一下午,就想如果我回来还能喝一杯苦咖啡心境会不会有所不同。果然,时间会磨平你的伤口可我知道疤痕是定会依然清晰的。

我在这里等一个人,一个令我一生铭记的人。

窗外的一对男女引我注目,男生不顾一切的在前面走,女生紧紧地跟在后面始终保持安全距离。我苦笑,谁还没有年轻过,愿你的每一次付出都有回报,愿你的每一次流泪都更会坚强。

大门上的风铃骤然响起清脆的碰撞声,等的人终于来了。我轻轻地招收示意,脸上的微笑发自内心,我曾经以为再也不会笑得如此坦然。

我轻轻地摇了摇桌上的铃,waiter上前点餐。见到了故人让记忆席卷而来,我只能任它倒带不知道用了多久的时间,可那真的是一段好长的记忆就像梦一样在起因经过的一系列融合后展现结局。

1、

走在柏油马路上漫无目的,时而驻足跳跃时而踢开脚下石子,白色的帆布鞋发出”哒哒”的声音就让我开心。对面的小径两旁梧桐树整齐排列,树叶被刷上了一层淡淡的黄色,在密布的树干间隐约有人影晃动。小男孩的那件帅气的夹克搭配黑色皮鞋有种电影里面古惑仔的感觉。那年我十三,刚刚穿上妈妈买来的新鞋想要好好显摆一下到处溜达。

踏着吹到脚下的落叶走到他身后不敢说话,他手中握着线轴在放风筝。应该是听到身后有人他回过头打量着我。我好奇的仰起头看着天上放飞的蝴蝶,那时的阳光正好,我把手举到头顶遮挡阳光尽力的睁大双眼。

“你要玩吗?”他呼扇着大眼睛将手中的线轴递到我的面前。

我怯生生的接过不禁手舞足蹈起来。手里的线轴转动不停像纺布一样发出木头专有的声音,我把风筝线全部放出和他在小径中穿梭,你追我赶,狭长的路上充满了我们的欢笑声。

蝴蝶在大风中像是带我风走一样任凭我怎么拉扯都只能被它牵着跑。他一把扯住线和我一起用力,站在前面的他侧脸白皙光滑,小嘴撅起来的样子像是使劲了浑身解数。

身边的叶子迎面吹来落在我的肩头,我的发丝在风中凌乱。可能是我太不专心,竟然松开了紧握风筝线的手去扑落叶子整理头发,他却应声倒下。我看着他坐进雨后的泥泞里,左手背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血让我印内疚不已。

“没关系。”他可能看到了我紧张的神情将轴线又交到我的手中,一种胜利的神情像足了一个小男子汉,他冲着我傻傻的笑起来还不时轻轻摩擦双手除去手中的泥土。

我伸手拿起他的左手想要帮他擦去血渍,风筝就这样挣脱了束缚浪迹天涯去了。我看着断了线的风筝越飞越远,在蓝天白云之间最后化成一个小点消失在视野中。

“怎么办?”我内疚的扯了扯他的袖口眼泪就要流出来了。

“我看它飞去那里了,我们过去找找吧。”我点点头抹干眼泪看着他手指的方向和他一路找寻。

我们沿着小径一前一后的脚步声零碎,一阵风吹过带来寒意才让我发现天渐渐黑起来,在枝桠繁密的树下行走竟有一丝恐怖。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绚丽的染红天际,到处都笼罩着橙色。我不由自主的放满了脚步,有些着急回家。

“我们还是明天继续找吧,天都快黑了。”我的右手握锤不自主的敲打在左手上,终于说出了这句酝酿好久的话,他好像没有听到一样不予理会,我只能跟在后面漫无目的走着。    我想这个时候爸妈已经准备叫我回去吃饭了,而且这周末的作业我还没有写完等着回去补上,于是越想心越急,额头上已经有了薄薄一层汗水。

我生气地停下脚步弯腰捡起一片黄透了的树叶捏起来,斑驳的叶子上叶脉清晰可见,泪水滴在上面将灰尘冲刷发出微小的“嗒嗒”声。

“我们一定要把它找回来。”他回过头来看着站在远处的我一动不动,我低着头不说话,就这样我们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天色暗淡下来,我后来只能看到他的人影在夜空中微微晃动可能在等待我的回应。

“那我们分开找吧,找到了就在这里集合。”我终于想到了办法激动的丢掉手里的叶子朝他大喊生怕他听不见,这一声打破了寂静也让我不太害怕,至少我知道是有人陪着我的。

“好啊。”他朝着前面奔跑而去,我几乎能够想象当时他的眼神里应该闪烁的曙光像是找到了方向。

我也卖力地奔跑起来,不过是朝着家的方向。在路灯的指引下我看到在厨房忙碌的妈妈终于松了一口气。我很抱歉骗了他,不知道他最后是不是找到了风筝还是一身狼狈的回到家被爸妈训斥。不过当我吃着妈妈做的饭安心的睡在床上后今天的一切都被我抛在脑后。

2、

雪后我和许白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牵着手走在铺满洁白的路上印出我们独一无二的脚印。我和他的友谊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能记清,但他是陪伴我最久的人可却在时光的打磨下变得越来越淡。

扑簌簌的雪花从天而降落在我的脸上肩上,钻进脖子里的雪凉的我眼含热泪觉得委屈。“结婚喽,王子和公主结婚喽。”我顺着落雪的方向才发现树上的小男孩卖力地摇着枝桠冲着我们做鬼脸,他小小的身躯蹲在树杈上轻盈灵活。我认出了他是那天放风筝的小男孩,他,却没认出我。

我挣脱许白的手用双臂挡着脸蹲在地上大哭起来。许白手足无措的蹲在一旁一言不发,只待我擦干眼泪和他一起回家。

从那以后我就注意到不知从何时起附近多了一个男孩,他总是出现在街头巷尾终孤单一人玩的起劲。

许白的父母给他买了一辆与他身材相符的单车,他对我说等他练好车就带我满世界逛。我看着他吃力的抓住车把左右划圈失控的撞入小区花丛,还没上车就能原地摔倒,可他总能回头向我没心没肺的笑,露出他洁白整齐的牙齿好看极了。

终于有一天他带我穿过小巷飞奔在马路上,我闻着从许白身上散发着的洗衣粉味道任凭风吹乱我的衣衫,只要紧紧抱住他的腰我就想闭上双眼不看前路。那时候许白能给我带来莫名的安心,那时候我以为这就是全世界。

巷子口老人们下象棋时噼里啪啦的声音总能让我们驻足观看,我们学着大人的样子背过双手紧紧地盯着楚河汉界的两端对阵不明所以,红色的车,绿色的马,老头花白的胡子和手中的纸扇都是新鲜玩意。

“能看懂吗?”我们总是听到这句话拔腿就跑生怕被抓回来兴师问罪,听着大人们的笑声渐行渐远才支着双腿大口喘息以为自己的速度无人能及。

那时小区里的男生很多,许白也会和他们一起玩警察抓小偷之类的游戏。男生们分成两组手持木棍当作手枪,在你追我赶,一天的时光就被冲散。我就坐在石凳上荡起双腿看着他们,那时的我眼里只有许白。

许白怕我孤单后来就只陪我玩跳皮筋,我们在两棵树下念着“小皮球,架脚踢......”,有的男生来找他当“老大”指挥作战,他只说“我要陪左玉书”,就算后来他们嘲笑他“只会玩女生的东西,长大以后是个娘娘腔。”他依然陪着我。

那个踩着滑板从我们身边疾驰而过的洛天总是不分场合的玩着手里的悠悠球从不和其他小孩子说话,放佛他的世界只有自己。不过不知道什么从哪天起那个打扮帅气特别的小男孩不见了,听说他搬走了,我相信直到后来他也没有认出过我来。

“你以后会不会也搬走不理我了?”我曾经问过许白。

“当然不会啊,我会永远住在你家附近陪你上下学。”

3、

上了高中以后我和许白没能侥幸分在一个班级,不过他还是履行了诺言,我们依旧一起上下学,用这点珍贵的时间谈天说地。只是我们习惯不再牵着手彼此毫无距离的接触,偶尔的肢体接触会让我脸红好一阵。

许白渐渐长成了小说中帅气男主角的样子,我们走在一起总能听到有女生在背后叽叽喳喳。白蓝相间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就是阳光帅气,堪称化腐朽为神奇。

他的成绩非常好,我会在公布成绩的第一时间跑到走廊布告栏的光荣榜上看看他是不是依然稳坐第一的宝座。可他向来扫兴地从人群中把我拉出来。“左玉书,看看你考得什么呀。”他一脸严肃的我的成绩单举在我的面前,单手插兜岔着腿方便低头看我。

“你看到没有,你又是第一唉。”我不顾他的指责翘起脚尖拍拍他的肩膀笑的像一朵盛开的花。

“今天晚上来我家,我给你讲错题。”他深锁眉头把成绩单塞到我的怀里径直走开了。我那时就知道他来这里从不是看成绩而是知道会在这里找到我。慢慢的,我期待出成绩的那一天,习惯故意答错题,喜欢上了许白担心我的样子。

“这是你的笔吗?”我战战兢兢的举起手中的黑色签字笔不敢与他对视,那个年纪除了许白我从不理会其他男生。

“谢谢。”他从我手中抽走这支笔,眼神落在了我的脸上。红晕在我的脸上弥漫开来,我甚至觉得耳朵都在发烧。我尽量将头低下埋在胸前。

“你叫左玉书吧,我记得你。”

“对。”我抑制住脸上的欣喜跌跌撞撞的回到座位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他竟然记得我。

他叫洛天,是我们班后转来的学生。小麦色的皮肤和体育课上矫健的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开始关注这个略带些痞气的男生。因为成绩不好又调皮的原因老师把他调到了讲台旁边的位置,我总在抬头记笔记的时候看他的后脑愣神。

他从不听课,时而左顾右盼时而趴桌睡觉。我知道他有一个习惯,只要老师提问他,他都会慢慢的站起来扭过头去不看老师也一言不发。留给我们的是他桀骜不驯的侧脸和老师无奈地撇嘴。

我发现他非常喜欢向窗外张望,也许这里对他来说像是牢笼,外面的自由才是他向往的。他的校服后背有一些奇怪的符号是我不懂的某位球星的纹身之类。这些不同于寻常学生做的事情会让我对他充满好感。

4、

初雪,空中依旧有雪花飘凌,走廊上传来男生们除雪回来的欢笑声。我抬头望向门口等着看他一眼,与他短时间的对视就能让一整天都精神百倍。高中的日子苦不堪言,我总是奋战到深夜,第二天又要拖着渴睡的身子汲取新的知识。

上课铃声响起,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老师来上课,他却起身拿着泡面去接热水。老师讲课的时候从他讲桌下面不断有雾气传来就像腾云驾雾一般,整个教室都弥漫着泡面的味道,偶尔还能听到同学肚子交的声音,原来是洛天在正大光明的吃着早饭。

我用夹着笔的右手捂住嘴担心老师看到我一口洁白的牙齿,可是身体的剧烈抖动让我暴露无疑。我一面笑的不能自已,一面又因为这样强忍着笑让我觉得胸口有些吃痛而皱起眉头。

“左玉书,这道题怎么做。”老师朝我抛了一个狠狠地白眼,所有人都知道这其中的意味。我被教室里面瞬间冷却的气氛吓得严肃起来,收起笑脸的我有些尴尬因为我没有听到老师的问题。

“老师您能....重复一下问题吗?”我看到老师撇了撇嘴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不自觉地闭上双眼等着判死刑吧。洛天像是吃呛了一样大声的咳嗽起来没玩,教室里面回荡的只有他的声音。

“坐下吧,下次认真听课。”老师的态度骤然好转,只是那种眼神依旧犀利。我注意到洛天的头微微侧向我的位置,想着他这么帮我就觉得暖暖的。听说洛天的父母很有来头,这里的老师都不干招惹他,我应该就是这么获救的吧。

下课的喧闹是一种对压抑生活的宣泄,同学们像是脱缰的野马在教室奔腾。我本该融入其中和朋友讨论明星八卦,听她们说又看了那些小说电视剧感动的落泪。可是课上的表现让我有些担心同学们会发现我的小心思,我有些羞愧的装作卖力解题的样子拼命地在草纸上写着莫名其妙的东西。

我用余光注意到洛天穿的那双黑色球鞋正在向我逼近,那种缓慢的步伐让我的呼吸开始急促,希望他能快一点从我身边走过。可他偏偏停在了我的面前,我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奋笔疾书。放佛一个世纪之久,他终于开口“左玉书,我站在你身边这么久了你都没有发现我。”

我用非常拙劣的演技装作惊讶地看着他,然后轻轻地摇摇头向他微笑。

“你帮我看看这道题怎么算。”他把题册放在我的面前,俯下身子双手撑着我的课桌。我能清楚地感觉到来自头顶的气息,痒痒的,热热的。

“这么算。”我在他的题册上工整的写下计算步骤不敢问他是否听懂,因为我知道只要我一抬头就会看到那张迷人的脸被放大几倍的呈现在面前,而且很有可能我会变成斗鸡眼。

“我能不能一直来问你题?”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出这句话,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是幻听,因为很温柔很细腻。我想了片刻咬住下唇点了点头。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我站在整齐的队列中不露声色的注视着许白,他正在作升旗手的自我介绍。国歌奏响的一刻他带着白手套将红旗迎风扬起,跟着旋律升起国旗。

我习惯仰视他,看着他在成长中更加优秀。他的所有消息我都要第一时间掌握,我也在默默地让自己变得更好却不被他发现,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依然关心我。

“许白你好,我是五班的丁岚,我很喜欢你。”我在队列中听到若隐若现的女声,那个声音甜美自信,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丁岚是学校公认的校花,成绩好长得漂亮,为人处世得体周到,甚至超出了我们年纪应有的天真。我生足了许白的气,虽然我知道这很无理可就是气他招惹到这种人。

那天放学我原以为他会在校门口等我急于向我解释,我却发现他没有早到便径直走回家中。吃过晚饭后,许阿姨焦急地找到我问有没有见到许白,我迟疑的摇摇头不敢说话。听说后来他回家就被阿姨打了一顿,因为不论阿姨怎么问他都不肯说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

开始的时候我有些愧疚,后来我安慰自己也许他是和丁岚出去玩了也不一定,可是这样想我就更难过。

从那天起我再也没有和他一起上下学,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强烈的抵触许白,我会在走廊相遇时刻意避开他的目光,在发榜的隔天悄悄走到布告栏旁边假装无意的瞟一眼第一的位置就走。

在我的任性过后,许白就像是消失在了我的世界里,听说他依旧成绩优异,听说他没有和丁岚在一起,听说他还是那么帅气好看,听说......我后来得到的所有有关他的消息都成了听说。

5、

洛天请我到西餐厅吃饭,在此之前我只是在电视上见过那种优雅的氛围和奇怪的食物。我和他约定的时间本来应该去补习课程的,可为了名正言顺的在这么紧张的时候出门我只能逃课。

为了这顿饭,我特意找出了那件我最喜欢的淡蓝色碎花连衣裙。我偷偷用爸爸的笔记本查了关于西餐的注意事项,可谓是不打无准备之仗。

洛天说,他的爸妈在他的记忆中从没关心过他,他们只是忙于工作,将他们认为好的东西一股脑的塞给他,好像在用这种方式补偿他。

他一个人住在偌大的房间里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只要是他要的他父母都会满足。可无论什么都会有玩到无聊的时候,所以他只能不停地换兴趣过着别人羡慕自己厌恶的日子。

“玉书,以后你教我学习吧,我希望你能永远陪着我走下去,我要和你考到一所大学。”我记得那时他停下了手中的刀叉与我四目相对,眼中的乞求目光可怜的像个孩子。

“好啊。”我爽快的答应他。真的想告诉他,他说出了我的梦想,应该感谢的人是我。那是的年纪澄明简单,喜欢就是喜欢毫无顾虑。再回想那是的许白只留给了我空白,这段时光里没有他的陪伴也许是怄气也许是真的淡忘,我已不能再回忆起那份初心。

他送我到家门口的时候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个小礼盒,里面放着一个漂亮的手镯,我知道它价值不菲。可无论我怎么拒绝他都不肯,在我们的推搡中他早已把手镯戴在了我的手腕上。

我看着他左手手背的疤痕愣了许久。“原来我们早就见过。”我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说。我不顾他眼神中的疑惑自顾自地跑开了,“以后再告诉你。”我回头向他大喊。

后来的每一天我都偷偷地向他课桌里面塞我在街上买的早饭,我从很久就知道他有不吃早饭的习惯,现在我终于可以大方的关心他,为他做些什么。洛天喜欢在课下向我问题,我尽量从头给他讲起,因为我知道他落下的功课真的很多,就连我这个学渣都不如。

我再见许白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那天放学刚进家门,妈妈旧招呼我说许白来看我。时间久了,我们之间没有了开始的那种尴尬可是我们真的生疏了很多。许白说他要出国了,许阿姨和许叔叔希望他以后再国外发展。

“很好啊,以后有出息了别忘了我就好。”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衣服里面的手镯不停地转动。为什么才高二就出国,难道不高考了吗,以后还回来吗,诸如此类的问题萦绕在脑间我一时间不是从何问起竟然只剩下这么一句。

我们比肩坐在沙发上,我的这句话结束了这场聊天。许白带着落寞的背影走了,妈妈告诉我说许白在我没回来的时候和她说我的成绩进步很大,c大也应该不成问题,那也是他梦想的大学。他还说希望我能专心于学业要心无旁骛,不能在关键时刻分心。“他还说......”我听着身后妈妈没说完的话进了房间。

我以为许白早就忘了我这个发小,原来他还是对我了如指掌。那段时间我觉得我的心像是被掏空了,我埋怨他当初不主动来找我,现在又要天各一方,我曾以为只要我招手他就会立刻跑到我面前。

我和许白经常有书信往来,他说那边学业不是很重所以有机会到处走走,他寄来的信中都附有一个照片。他说“我们就像是徐志摩和林徽因一样,距离不能阻止我们心灵上的沟通。”

我在洛天的陪伴下度过了最艰难的高三,那年许白的书信依旧很有规律的寄来,我却三言两语的回复或者置之不理。

高考前一天晚上,空气燥热难耐。洛天打给我“我好紧张啊,万一我失眠怎么办。”

“你不会紧张到失眠吧,我告诉你赶紧喝点热牛奶睡觉去,可别我上了c大你不见了。”我也真的很紧张,很紧张会失去他。

6、

我和洛天如愿以偿的考到了同一所大学,d大。

“我的语文作文好像跑题了?”我答完第一场考试红着眼睛走出考场。

“我答的相当不错呢,你可要加把劲不然我不能等你喽。”洛天得意的拍了拍我的胳膊,我被他嘚瑟的样子逗笑了,心里也是暗自使劲决不能把这么好的男生让给别的小女生。

成绩出来的时候我们都没有圆梦,我的成绩只能上d大,而洛天还不够二本分数线。

“那我们就去d大吧。”果然他没有骗我,他说他的父母一定会让他进d大。我问过他,为什么会考的这么差,我的努力都白费了。他说他从来没有真正学得好,他只是一直努力的跟着我不让我甩他太远罢了,因为他真的落下太多。那晚的电话也不过是故意来安慰我,他早就知道只要他说出想念的大学父母就会满足他。

我依旧和许白有书信联系。我正式和他说起洛天的时候,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惊讶,也许他早就知道。我会跟他说该找个人陪伴,我说我的喜与乐,感动于惊喜都来自洛天。他很少回复和祝福,我怪他小气。

我曾经以为我和洛天会永远在一起,就像他说的那样一起毕业然后就结婚。直到我接到那个陌生电话,我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也完全脱离了原本计划好的轨道。

洛天的妈妈与我在咖啡厅见面。她说希望我离开,如果我答应可以给我二十万。可笑的言情小说的梗也就这么出现,却更为残酷现实。她已经为洛天选定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儿媳妇,她对我说话的口气流露出厌恶与鄙视。

“我从没想过要攀龙附凤,如果您担心这个大可不必。”她抓住我的手腕指着手镯,鲜红的嘴唇微动才能口中发出阵阵冷哼。

“其实这个不值多少钱,我都说过了你要是安静的消失不要我费力气就给你二十万。”我摘下手镯大力的拍在桌上,跑到门口的时候她说“就算你不同意我也有办法,到时候鸡飞蛋打你可别来向我要钱。”

那晚寝室聚会,我一言不发只是喝着酒,洛天妈妈的话在我耳边萦绕。“像你们这种家境不好的女生就想着钱,别跟我说什么感情,全是放屁。”任凭室友怎么劝说我都听不进去,和他们拉扯的时候将酒浇到了我的脸上身上,终于泪水像开闸的大坝汹涌而来。

这么多年我都活得自由坚强,从没有人这么侮辱过我。父母将我捧在手心从不曾打骂,今天却被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嘲笑侮辱,我不知道怎么和朋友倾诉,话都是到了嘴边又咽下。

我被室友跌跌撞撞的扶回寝室放在床上,看着迷糊不清的电话本却拨通了许白的电话。听声音他应该师从睡梦中惊醒声音有些沙哑,这个时候他们正是凌晨大家都在熟睡中。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一直在哭,脸上涕泪横流,早就喊哑的嗓子灼的发烫。许白还是想小时候一样不知所措,一直在问怎么了。

“我订明天的机票回去陪你。”我记得我好像听他这样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可等我醒来顶着肿起来的双眼照镜子的时候许白还是没有来,我想应该是我记错了,也许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深夜,我接到妈妈的电话,她说许白去世了。开始的时候我还问她为什么这么晚不睡,因为我以为妈妈在开玩笑罢了。她说许白乘坐的飞机坠机,所有乘客无一幸免。许阿姨接到消息的时候昏了过去,她在医院照应。

我挂断电话像疯了一样的拨通许白的电话,始终无法接通。我不顾睡梦中的室友冲着电话那边“嘟嘟”的声音大吼“许白,你这个骗子。你说来陪我,你说永远和我一起上下学的,所有所有的承诺你都没有履行,我一直在等你,你却一次又一次的自己先离开......。”我胡乱的扒开脸上被泪水粘上的发丝,终于没有了哭喊的力气。

我起身重新看了所有许白的来信,两台台灯的电都耗尽。我借着清晨微弱的光站在阳台蓬头垢面的一字一句细细读来,冷风吹干了我的泪。我在啜泣和哽咽中发现了许多当年没有留心的话。

他走那年,他希望我能不要被一些不该在这个年龄做的事干扰。

高三那年,他问我可不可以考虑到澳大利亚去找他,和他一起完成学业。

听到我说高考成绩不理想。他说我是不是因为偷懒才一直躲着他,为什么后来再也没能在出成绩的第一时间见到我。

高中毕业的那个假期,他说他出国之前问我的时候是希望我留住他的。

我跟他开始说起洛天时,他在回信的开头有很长的一段话被抹掉,只说希望我开心。

我说我和洛天在一个学校很方便,他很照顾我。他回信说他曾经也想和我一起考到c大,像小时候一样照顾我。

......

如今透过他的文字我可以想象:一个少年拿着成绩单站在昏暗的走廊上,喧闹的人群渐渐散去,他依然没找到那个想见的人。他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我和洛天的背影,却不能鼓足勇气来打招呼。我高三那年他应该经常光顾学校收发室,因为我的信寥寥无几他就更加期待,他的大多疑问都石沉大海,大多关怀只换来我的几笔带过。坐在学校的秋千上,他读着我写的有关洛天的事也许会落寞忧伤不知道怎么回复。面对漂亮女生的他只是微笑摇头......

我恨自己这么粗心,从来只在意自己的感受没有关心他情绪的变化。自始至终他都不明白我因为自卑,因为嫉妒生他的气,气他真么优秀会有那么多女生喜欢。我实在担心他会嫌我不够好。我恨他傻,我是这么自私,他却还是不顾一切的关心我。他不会知道我是因为另一个男生痛哭流涕,借酒消愁,他却要赔上性命回来。

我打通了洛天妈妈的电话,那二十万果然很快到账。她的口气里是那种胜利者的喜悦和对我的不屑,这次我并不在意。在她眼里我从来喜欢的都是钱,不是她的儿子,没关系她既然这么没自信,我也没办法。

我打包了所有行李,申请的澳大利亚那边学校的奖学金也到手,我登机前给洛天发了分手短信后手机就丢在了机场垃圾箱里。

关于洛天我只能对不起,原来我最爱的人从来不是你,我骗了自己也骗了你。那个放风筝的小男孩,我注定是先离开的那个人。小时候我独自跑回家没有陪你,现在我要独自出国不说原因。那场你为我和许白办的婚礼是最美的回忆,那里有你有他,宁静至美。

我在澳大利亚留学三年,走遍了所有许白照片里的地点,我在那里留下了相同的照片,他的未来我不能参与就让我有与他共同的回忆,即便是不在同一时间。请他原谅我的迟到,因为我太傻,最后才知道最爱的人到底是谁。

坐在我面前的洛天妈妈穿着红色呢子大衣,身上的香水味道清新,她依然以一种高傲的姿态坐在我面前。我把那二十万元连本带利一同存在了银行卡里给她。就像她说的我的家境平平,所以只能借她的钱出国留学。

她说洛天已经结婚生子,生活很幸福。我说,我绝不会去扰乱你们的生活叫她放心,希望他安好。她说,希望我不要恨她拆散我们。我说,我不会因为这件事记恨。却在心里说,我永远恨你,因为你让我亲手害死了我最爱的人。

许阿姨后来寄来了航空公司给她的遗书,她说有一段话她不懂,应该是写给某个人的。如果我知道请我帮忙转交,要不就扔掉,他们不想留着它。许白刚劲的字迹一如当年。不知道他看着不断失控的飞机在云间穿梭时是怎样的心境,他是否后悔。“爸妈你们一定要好好的,我看在上面看着你们幸福。”“时光如水,总是无言。若你安好,便是晴天。”这里的字迹有些潦草,可能是因为飞机的晃荡,可能是因为啜泣......

我知道这是徐志摩写给林徽因的话。我终于懂了“我们就像是徐志摩和林徽因一样,距离不能阻止我们心灵上的沟通。”原来他所指是林徽因早有有所爱的人,徐志摩最喜欢的却依旧是她。他应该早就知道我和洛天的事,所以也是因为如此他选择离开。

可惜一语成攕,当年徐志摩乘坐飞机去看林徽因的路上机毁人亡,命丧山谷。许白他......

我看着寄信的地址,原来阿姨和叔叔已经搬到澳大利亚。每年我都会偷偷去看他们,透过木栅栏向房子里面眺望。我不敢面对阿姨,我是那个凶手,早就被判了无期徒刑,我不能再承受那种目光的凌迟。我悄悄的推开木栅栏,将一摞人民币包在信封里面塞进狗屋,每年如此。我想让他们知道在中国还有人挂念。

阿姨和叔叔领着一个小男孩从不远处的坡下往家走,那个孩子像极了许白笑的时候。我希望你一生幸福,如果可以,我想把我的所有幸运都交给你。如果你也遇到一个喜欢在雪天哭泣的女孩请你不要为她放弃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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