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啥年货都没置办，这个年该咋过？”桂花磕着瓜子，双腿盘坐在火炕，厚实的屁股向炕头一点点挪动，最后像老母鸡蹲窝似的稳稳地坐下。
王福拖着一条还未痊愈的右腿去房后抱了一捆树枝，一股脑的填到炕灶里，便裹紧军大衣摔门而去。“你想烫死老娘啊，填这么多？”桂花来不及吐掉嘴唇上的瓜子皮，就嚷嚷的骂了起来。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要冷很多，村北边的那条通松花江的河也上冻的很早。王福不得不将脖子缩进了领口里，双手插入口袋中，背对着这像刀子一样的锋利的寒风，以免被划伤自己，往年的这个时候，他都是在炕上放上四四方方的小炕桌摆上一小盘花生米或者是腌好的糖蒜，再来个四两散酒，一直慢慢喝到中午吃饭，那时候他觉得神仙都不一定像他自在。王福不禁笑了起来，正赶巧风向一转，灌了王福一肚子风，他低下头看看那摔骨折的腿，身上便凉了半截。
几个月前，王福在工地的几米长的梯子上不小心脚滑摔了下来，包工头买了二斤大骨头去医院看了王福，让他安心养病，这算工伤，花的医药费他会给报的，等他好了就去工地找他。王福绷着嘴，黄豆粒般大小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他已经在家里躺了两个月了，人都说伤筋动骨要休养100天，他实在是待不住了，便搭上别人去工地的车，谁知道，那个包工头承包的工期提前几天就完工了，他给其他工人发完钱，便去南方过年了。王福给那个包工头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很吵，大概就是说来年开春再把钱给王福补上。王福心疼长途话费说完就挂了。回家后，桂花知道了，她先是骂了黑心的包工头，又接着骂王福不长脑子，为啥不在医院就让包工头把医药费和工钱给先交上，全他妈是乌龟绿毛王八蛋。
桂花拿吐沫湿了湿拇指跟食指捻着王福上半年挣得钱，一部分交上了医药费，又取出了一部分用来来年种地买种子、化肥的钱，剩下的是儿子开春上学的学费，唯独少了过年买年货的钱，看来今年是过不好这个年了，难道忙活一年，连个年货都没有，放在谁心里都不是滋味，王福忍着痒痛，懊恼着捶着大腿。
风越刮越凶，雪越下越急，被风卷起的雪时不时的灌入王福的领口，王福只能将衣服的拉锁拉到了喉结下，这一抖动使上面散落的雪，都零零散散的落到了王福衣服里面，瞬间化成了雪水，王福不禁打起了一个寒颤。这一路走来很少见到人家，有的也只是路两旁光秃秃的白杨树和树上成群的麻雀，王福隐约的记得以前村北边有一家叫老俞头，冬天冰上打鱼，小时候每次王福在河里面滑完冰，就会偷偷跑到他家，看看锅里有没有剩的鱼汤，在那时候能喝上一碗热乎乎鲜美的鱼汤真的是太舒服了，身上的寒气都被鱼汤给驱散了，那家只住着一个男的，听说他的老婆跟一个野汉子跑了，王福知道后嘴里碎碎骂着：“放着鱼汤都不喝，跑去跟野汉子喝大碴粥，脑袋是不是撞门上了。”
王福看着不远处，有个烟筒还冒着烟，王福才发觉已是晌午，肚子已经空了，那个冒烟的那家应该就是老俞头家了，王福发现去他家路都被积雪覆盖了，这使他走的更加艰难了，踩下去噗嗤噗嗤的，这块道路不平也不知道雪的深浅，浅点的刚过鞋口，深点的就到膝盖了，王福生怕哪步没走稳，一头咋进雪堆里，还好也快到老俞家了。
老俞家前院也是全是雪，好像入冬以来就没有打扫来着，院子里也没什么家禽，小时候那条皮毛锃亮大黑狗也没有了，或老了埋了，或者吃肉了，只留下那被积雪半掩着狗洞，王福看着这个土坯房，麦秸顽固的插入这房子的血肉中，西屋跟东屋连接处竟然裂开了两厘米的口子，这门一开还向上偏一些，王福心中想是不是当年他媳妇撞得，王福走进屋里，首先眼睛就朝着锅台那瞅瞅，看着那临时放在灶台的碗筷，就往里屋走去。
老俞头在炕上侧躺着，他的头尖的像一个子弹头，都快把炕上的被褥戳出一个空窿，脚还不时磕打炕沿，可一听见脚步声，就一个鱼跃起来，直勾勾看着王福。王福看着这凸起的眼珠，浑浊的像一对死鱼的眼睛，棉袄上还有菜汤留下的污渍，就打趣说：“锅里面还有鱼汤么？我是王福，小时候偷偷地来喝过的。”老俞头打量着这个有着发际线突出的额头，眼神里透着一种生活的无奈，脸庞就像四四方方的绿豆糕，实在跟小时候偷喝他鱼汤的臭小子联想不到一起，“就是你小时候喝完鱼汤，还把鱼刺给我扔锅里啊，我那时候就是没逮到你，逮到你看我不收拾你。”老俞头摆正身子说着。王福抿着嘴笑着不说话，“去吧，锅里还有我中午剩下的鱼汤，别再给我往里面扔鱼刺了。”老俞头抖了抖裤子上的灰。
王福蹑手蹑脚地走到灶台，用手摸摸锅盖还有一点温热，便将锅盖提起来放在墙角上，那鱼汤的香气一股脑的往王福鼻孔里面钻，锅里的汤上漂着一层薄薄鱼油，老俞头做鱼汤只放一个干瘪的红辣椒就拿清水煮鱼，他在外面吹嘘他是这个村最会做鱼汤的人，用清水煮鱼能保留河鱼本身的鲜美，一个红辣椒就可以去腥，什么花椒大料、生抽盐醋都是多余。王福咕隆咕隆喝着，身体里面的寒气被热腾腾鱼汤驱散，额头上也冒出了一些汗珠，脸色总算是有了一些绯红，唇齿间也溢满清香。
“你这年怎么过，年货准备了么？”王福闷头喝着鱼汤问着。
老俞头用抹布擦着冰穿子最锋利的那端说：“准备啥年货，我天天喝鱼汤，每天像过年，就是就我一个人，年过不过都一样。”
“你还能打鱼，你看我这腿，在工地受伤，别说医药费了，就连工钱都没开，拿啥钱买年货？”王福扭过头放下碗，看着老俞头那锃亮的冰穿子，“你打鱼的那些家伙事，借我使使，我要是能打上一条大鱼，今年也算是有年货了，我家那口子都在家等着呢。”王福觉得脸上一阵发热。
“行，我这渔网、盆你也先拿去，打上一条鱼，这个年也能过得舒服些，别像我那口子，天天喝鱼汤都没留住”老俞头归拢着他打鱼的家伙说，“你注意下别人打得冰眼，一帮愣头青什么也不懂，你找一个冰眼旁边有一个夜壶，那个是我找的，那块水下有坑，水深，很容易有鱼。”
王福左手提着渔网和冰穿子，右手挎着塑料桶拖着腿向房后的河走去，王福走在路口中央，此时正处于风口处，王福往哪里偏头都没用，风雪迎面扑来，像刀片似的狠狠的划过王福脸庞，王福蹲下身子看着从路上下河的滑坡，用脚试探着往下去，下来的过程是非常不易的，稍有不慎就会滚落下去，要是在以前，大可不必如此小心，可是现在他的右腿真的是一点用也没有，还有可能会成为累赘。
到了河面上的王福环视着周围，这条河宽不足百米，长却延绵不绝，河里面的雪很轻易的没过膝盖，王福一踩就是一个深深的雪窝，鞋里面灌得满满的雪，河的周围的确有好几个冰眼，大多数是没有见到水的，浅点的也就手掌那么宽，深点的小腿都能放里面，钻这冰空窿还真要点技术，王福就想起了老俞头所说的夜壶旁边的冰眼，那个罐子倒不难找，也就离他十多米远，这个夜壶上的漆都掉的差不多了，里面被别人尿了挺多的尿，都冻上了，看来是没打上鱼的别人一气之下尿的，也有可能是老俞自己尿的，动物就有的用尿来划定领地，王福顾不上那么多，拿起冰穿子就砸了起来，被砸起的碎冰蹦的那都是，这个眼窿也就20厘米深，冰里面有很多大大小小的气泡，看到这王福越发的来劲了，很快碎冰把冰眼敷了一层，王福用脚把里面的碎冰踢走，像一个孩子在路边踢碎玻璃，王福双手支着冰穿子，使劲地往下砸，又像一个开矿的工人，水面的冰开始慢慢破裂,不断发出嘎嚓之声，就像忘在外面的玻璃杯，突然那进屋倒上滚烫的热水，杯子炸裂的声音。于是，水便涌上来了。
王福清理完冰眼上的碎冰块，就把渔网放入水里面，开口相比庞大的渔网非常之小，形成壶口状，此时，放绦绳，长长地绦绳进入水中，渔网会在重力和浮力的双重作用下展开，也就是扩散开来。没过多久，渔网上就有几条小鱼在那里游来游去，看着王福这满心欢喜，他的手痒痒的，好像那水里的鱼跳进他的手心似的，终究耐不住性子，双手拽齐了绦绳，收网。对于第一次捕鱼的王福来说，这次的收获还算是丰厚的，这渔网里面有十多条鱼，只是都不大，最大那条也就三寸长，不足半斤，但也能好好的熬一锅鲜美的鱼汤了，王福将鱼都倒进盆中，把这些工具都放到老俞家房后，在那些鱼里面挑了两条最大的送给了老俞头，就捧着鱼盆回家了。
桂花看着窗外散落的太阳的余晖，往牛棚上涂了一层金粉，老牛伸着脖子哞哞地叫着，桂花就出去给它抱了一捆秸秆，回屋时就看见她男人，在灶台旁清理着鱼肠子，王福应该是她出去喂牛回来的，桂花一看见有鱼在那活蹦乱跳便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说：“你说说你咋那么倔呢，没有年货，这年不也得过么，你也不用中午没吃饭就出去啊，那时候外面还下着雪呢，你的腿还没好就出去了，我都担心的你吃不下饭。”随后就接过鱼盆，将王福推到屋里面暖和，在炕上放上了小方桌，摆上了一碟小菜，又从柜子里取出了一瓶富裕老窖放在炕头热一热，就去炖鱼去了。
王福抿了一小口酒，又吃了几口桂花炖的河鱼，那味道跟老俞头炖的截然不同，尽管放了些八角荤香、肉桂，那也没有盖住鱼的鲜美，反而使鱼香更加独特，王福食欲大增吃了好几碗。天很快就黑了下来，就像蒙上了一块黑布，桂花铺好了被褥，让孩子睡下后，给王福打了一盆洗脚水，王福看着眼前的桂花，那垂在耳边的那一缕头发随着昏暗的灯光摇曳着，胸前的一团肉在棉袄里面裹着，王福擦完脚，就躺下钻进了被窝说：“把灯闭了，该睡觉了。”
桂花刚躺下，就感觉一只粗糙厚实的大手划过了自己的腰间，一把抓住了她的左边的乳房揉搓着，那只大手一会使劲攥着她的奶子，一会又轻轻地划过她的乳沟，惹得她着实胀着难受，就把手伸入她男人裤裆里面撸套着，趁着还有一丝月光，桂花披着棉袄坐在王福那阳具上自己前后上下摆动着，王福摸着那浑圆屁股，双手搂着有着赘肉的腰部在下面舒服的躺着，那几碗鱼汤像春药似的，使这两个人发情的来了两回，便睡下了。
天还未亮，桂花在王福的耳边说着：“明天就过年了，你起个大早去那河上打条大鱼回来，过年那天我给你和孩子做糖醋鱼。”王福听完，就急忙穿好衣服出门去了，桂花又躺了一会就起来收拾屋子，等着王福拿来过年的年货。还没到晌午，桂花听着后院吵得的厉害，刚要出门就被挤进的人撞到了厨柜上，磕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就看见两个男一个拎着一条冻上的大鱼，另一人把王福衣服、鞋脱了让他躺在炕头，用被子严严实实的捂着，使劲用手搓着王福的手心、脚心、腋窝和额头。桂花顿时就傻眼了，这时老俞头叫喊着：“还愣着干啥，王福掉冰眼里面了，我去的时候，他都冻晕过去了，还好我去及时，捡回这一条命，快把那条三斤的鱼给炖了，多放点生姜，鱼汤能治冻伤。”桂花不敢马虎，简单收拾一下就把鱼给炖上了。
过了中午，桂花一声不吭地收拾桌上多出来的碗筷，王福迷糊的睁开了眼，披着袄靠着墙，看着自己碗里面几块姜片，头冒虚汗地对桂花说：“咱们今年有年货了，有那么大的一条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