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之死

地点:学校会议室

警察:希望您能节哀顺变。孩子的死我们都很难过。

孩子母亲:我希望你们能调查清楚，还孩子一个公道。

警察:这个是一定的。等尸体解剖结果出来，孩子死亡的真正原因就会知晓。现在我们需要向您了解一些情况。

孩子母亲:什么？解剖？你们还要给他几刀？

警察:这也是我们破案的一个程序。孩子死亡的真正原因是什么？是自杀跳楼还是被别人推下楼？身体是否中毒？是否有其他的创伤才是孩子的致命伤？这些问题都需要经过法医解剖才能知道答案。

孩子母亲:我是孩子的妈，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用血汗把他养大的。现在他死了，你们还不能给他一个全尸，还要对他动刀子，让他死不安息，你们怎么就那么狠心。你们有小孩吗？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情？你们的小孩跌倒磕破点皮你们都心疼得哭天喊地。我的孩子，他今天还高高兴兴地出门上学去，他本该在这个时候高高兴兴地回到家。而我此时应该在家做好了饭菜等他。可是现在，我却看到他盖着白布，脸无血色口无呼吸一动不动地躺在担架上。那个他曾经在上面活蹦乱跳的操场现在用粉笔画着他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个姿势。那个让他仰望天空展开思想的翅膀的楼顶现在却成为了助力他纵身一跳奔向生命终点的罪魁祸首。我的孩子死了，再也不会喊我妈妈，吵着要我买着买那。我的孩子死了，我再也不会再为他烦恼，我再也不会为他顾忌为他牵挂。我的孩子死了，而不是你的小孩死了，所以你才会在我这里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

警察:请息怒，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有个孩子，今年十岁。我看着他由一个巴掌大长到平我的肩膀高。我给他换过的尿片，喂过的牛奶连我都记不清。我只知道有了他以后，身边的亲戚朋友包括孩子的妈都毫不吝啬地给我的外号:超级奶爸。记得他还未足月就出生，一出生就被送进抢救室。我这个和匪徒赤手搏斗，子弹从我的耳朵旁嗖一下的飞过，我都没有眨一下眼睛，同事们嘴里的硬汉，可是那时候，就在那时候，我这个无神主义者抹着眼泪对着老天爷说:就让所有的苦难都降临到我的头上吧。如果一定要夺去生命才肯罢休，那就用我的命去换他的命。所以，作为一个父亲，我十分明白你失去孩子的切肤之痛。但是，作为一名警察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不让死者死得不明不白是我们肩上的职责，是国家赋予我们的神圣使命，这也是你的孩子得以在天堂安息的前提。你作为他的母亲，我想你更加不希望他死的不明不白，是吧？

孩子母亲:是的。

警察:那么就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吧。试着回答我们的问题，好吗？目前从学校的监控录像上看，你的孩子是一个人走上楼顶的。但是因为学校楼顶没有安装监控，所以我们暂时无法知道你的孩子在楼顶是自己跳下去还是不小心失足掉下去的，或者是被人推下去的。你的孩子在死前是否受过致命伤。如果受过伤，是怎么受的伤，是谁使他受伤的，这些都会影响到案子是自杀还是谋杀的性质。还有你的孩子是否中毒？这一点也要查清。国外有过一种案例，有一种药物可以使人意乱神迷，在这种药物的影响下，人会受假象所迷惑从而做出自己失控的事。跟这种情况相似的还有一种是催眠。所以，希望您能理解我们对尸体解剖的迫不得已。

孩子母亲:明白。

警察:孩子现在是和你住在一起是吗？

孩子母亲:是的。

警察:一直都和你住在一起吗？

孩子母亲:不是，孩子前天才从他爸爸那过我这里来。我本来是想好好补偿补偿他的，谁知他来我这不到三天就出了这样的事。

警察:你和孩子的爸爸不住在一块儿吗？

孩子母亲:不。这个狼心狗肺挨千刀的，我跟着一穷二白的他辛辛苦苦没日没夜的白手起家，结果他发达了，却把我给甩了。找了个狐狸精，生了个崽，嘿，谁知道那个崽是哪个野男人的种。

警察:孩子回到你身边的时候你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吗？

孩子母亲:没有，一切都很正常。不过这孩子打小就不爱说话，有什么都是闷在心里。就算他受了那个狐狸精的欺负也不敢出声，对我也不敢说，可怜的孩子。如果他跟我说了，我肯定会找上门去和那对狗男女算账。

警察:孩子是自己回到你身边的还是有人送回家的？

孩子母亲:自己回来的。回到我这里，一脸的委屈，他说他爸爸要去外地出差，要他回我这住几天。那个狐狸精，巴不得把孩子撵走，那样她就可以去勾搭别的男人了。哈哈，戴绿帽子，哈哈，那个女人给你戴绿帽子。活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早晚会遭报应的。哦，警察同志，我听说他爸爸最近生意不好，他爸爸给孩子买了个几百万的人生保险，受益人就是他爸爸。警察同志，你们去查，凶手肯定是他，是他爸爸跟那个狐狸精合伙，把孩子害死的。没错，就是他们，凶手一定是他们。

地点:在学校办公室

警察:你能和我说说这个孩子的情况吗？

班主任:这个孩子，是这个学期中途转来我们学校的，算一算大概是三个月前来来我们班。当初我看他成绩不错，人也挺老实，就接受了他。但是没想到他成绩那么差，几乎每次考试测验都是班级倒数第一，老师布置的作业不做不交。我对他真是无语了。

警察:这个孩子以前也是这样？

班主任:我为了他曾经和他以前的班主任沟通过。他以前的班主任对他现在判若两人的表现简直不敢相信。除了痛心，他的班主任希望我能尽力教好他，因为以前的他的的确确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学生。

警察:讨人喜欢？讨谁的喜欢？

班主任:当然是我们老师的喜欢啊？

警察:你们老师喜欢什么样学生？

班主任:听话，懂事，守纪律讲规矩，最重要最重要的一点成绩好。

警察:孩子以前很好，现在却变成这样，是什么原因，你知道？

班主任:这个我也找他谈过，可是他一直不肯开口说话，让我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哑巴。

警察:了解了。他在班上有合得来的同学吗？

班主任:这个你要问学生才知道。但是据我了解的情况是他总是一个人，体育课也不和同学们打球，总是一个人坐在位置上，或者是闷在球场角落里。

警察:所以你就把他安排在最后一组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单独坐。

班主任:哪有什么办法？他又不听课，不交作业，个子又高，总不能让他坐在第一排浪费资源还挡住其他同学，那半死不活的样子真的很影响老师上课情绪的。

地点:在教室里

警察:你们对你们班死去的这位同学有了解吗？说说你们的看法。

学生:他八成是为情自杀。

警察:为情？你知道谁和他谈恋爱？

学生1:不知道，我猜的。他愣头愣脑的一个人不是伤心是什么？

学生2:对啊，他总是一个人。他刚来的时候，我们邀他一起去打篮球，他个子那么高，抢篮板一定没问题。可是他都不愿意，就是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久而久之，我们就不找他了。

学生3:我觉得他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

警察:很有故事的人？

学生3:是啊，有一次，我看见他放学后和一帮古惑仔在一起，于是我就偷偷地跟着。那帮古惑仔把他带到一个角落里。搜他的身，还把他打趴到地上，踩他的手指，撒尿到他头上。恐怖极了。

警察:然后呢？

学生3:然后又出来一帮古惑仔，把那帮人打跑了。

警察:然后呢？

学生3:然后我也被吓跑了。警察叔叔，凶手会是黑道上的人那吗？

警察:这个得查清楚才知道。

地点:在孩子父亲和继母家

警察:孩子死了，你们知道吗？

孩子继母:哟，这才送回他亲妈那儿多久啊，人就没了，这个亲妈当得可太好了，尽职尽责啊。

孩子父亲:警察同志，我是刚刚才从外地赶回来的，一听到这个噩耗我吓得腿都软了。

警察:你去外地是为了？

孩子父亲:是正常的生意上的事。

警察:孩子在你这住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不正常的吗？

孩子父亲:没有，这个我还真没有发现。我生意上的事很忙，家里的事一直都是我老婆在管。

孩子继母:天地良心，我没有半点对不起他的。给他吃好喝好穿好，什么都是好的。说句不昧良心的话，我对他简直比对他的亲妈还好。他那个亲妈哪算什么妈啊，多久才看一次孩子，整天就想着怎么勾搭男人。

孩子父亲:老婆，不怪你。家里事情那么多，你又怀着身孕，我生意上的事又忙不开，别自责了。

警察:听说你的生意最近出了点问题，你还给孩子买了份几百万的保险，受益人是你自己，对吗？

孩子父亲:生意上的事谁说得准？有时赚有时亏很正常嘛，这不和打仗一样胜败乃兵家常事嘛。

警察:那份保险？

孩子父亲:三个月前我的老母亲没了，说没了就没了，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人生变化无常，说不定哪天人就没了。所以我才买了保险。

警察:可是你是帮死去的孩子买的保险，而受益人正是你。如果孩子不幸去世，最大获利者是你。而现在你的经济出现了困难，恰巧这时孩子死了，你不觉得这太巧合了吗？

孩子父亲:这个，这个，这买保险的时候我也没有多想。我真的只是为了防范未然啊，多个保障。你这当警察的，这么说，不是在说我是凶手吗？

警察:我并没有这么说，我只是摆出事实而已。

孩子继母:警察同志，你要是这么推断的话，那孩子的亲妈嫌疑更大。她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好不容易找到个男的愿意要她，她怎么可能让这个拖油瓶来耽误自己。

警察:你的意思是？

孩子继母:那男的愿意娶她亲妈，但是前提是那个孩子不能跟着。他的亲妈为了不让到手的幸福溜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警察:你的意思是说他的亲妈会为了除掉这个拖累而杀了他？

孩子继母:都说虎毒不食子，但是人心隔肚皮。在利益面前，自私自利总是要占上风的。一边是供读书娶妻生子帮带孩子等等各种钱财精力的消耗，一边是有人陪你给你热被窝的依靠，你说两种选择摆在你眼前你会怎么选？

警察:孩子原来是和谁生活得多？

孩子父亲:从孩子出生起，我和他妈就外出打工，孩子留给我妈在老家带着。但是，三个月前，我妈去世了，我才把他接到这里来。这几个月，孩子有一段时间住他亲妈那，一段时间住我这儿。我真没想到孩子这次才过去住几天就发生这样的事。要是早知道这样，我是绝对不会让他过去和他亲妈住的。

孩子继母:警察同志，说不定就是他亲妈和那个男人一起合伙谋害的他。这种人，总是借着孩子的名义三天两头来要钱，离婚那会儿，给她分的财产已经够多了，还不知足，贪得无厌的女人。现在居然心肠狠到杀自己的亲儿子来逃避责任。

孩子父亲:老婆别动气，为了这个女人不值得，小心动了胎气。

孩子继母:好，听老公的，不生气。

警察:小朋友，喜欢你的哥哥吗？

孩子同父异母的弟弟:我没有哥哥。

警察:那个前几天来你家住的那个就是你的哥哥啊。

弟弟:他不是我哥哥。他是农村来的野孩子。妈妈说他死了才好呢，这样以后就不会和我分家产。

孩子继母:警察同志，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嘿嘿。叫你乱说话。

地点:公安局审讯室

警察:A校发生了一起学生跳楼事件，你清楚吗？

虾仔:不知道。

警察:你天天带着一帮人在学校附近转悠，你居然不知道。

虾仔:想起来了，是有那么回事，我听说过。

警察:你对这个跳楼的学生有印象吗？

虾仔:没有。

警察:没有印象，你当我不知道吗？要不要我去找人来和你对质。

虾仔:不用，不用，我记性不好，您这么提醒我全部记起来了。

警察:全部记起来了，那就老实交代吧。

虾仔:我看他是个新来的，人高马大的，就想招他入伙增加自己的实力。谁知他根本不愿意。老子我把嘴皮子磨破了，好处说尽了，他都不同意。老子就想教训教训他。

警察:怎么教训？

虾仔:……

警察:说吧，坦白从宽。

虾仔:我把他带到角落里，搜光他值钱的东西，把他打趴到地上。让他喝我的尿，让他……

警察:让他干什么？

虾仔:让他含我的小鸡。不过我没有得逞。因为我的尿还没撒完，一帮人就冲出来，各个手里都拿着刀。领头的那个说，谁敢动他，就立马让他脑袋搬家。说着那刀就向我的头劈过来，吓得我们这帮人赶紧跑。打那以后，我再也没敢惹他，我见着他我立马躲得远远的。

警察:那帮人是什么人，知道吗？

虾仔:不知道。不过看架势，各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估计是真正道上的人。

警察:真正道上的人。不就是你们吗？

虾仔:我们不敢，我们只是小打小闹吓唬吓唬学生的小混混。

地点:公安局会议室

警察:队长，A校学生跳楼事件，我们在学校附近的一个高层酒店里拿到了监控录像重现了学生跳楼的过程。

队长:有什么新的发现吗？我们一面看录像一面说。

警察:队长你看，录像是从背后拍到学生跳楼的情景。但是依然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学生是自己走到了楼顶，此外并没有什么人出现。而且是学生自己跨过护栏走到楼顶边缘，纵身跳下去的。我想这是一起单纯的学生自杀事件。案件到此很明了，应该可以结案了。

队长:等一下，你看，学生跳楼前做的姿势很特别，你注意到了吗？

警察:这个姿势，很眼熟，展开双臂。

队长:对，而且这个姿势足足保持了三分钟。

警察:像泰坦尼克号里的女主角罗丝在男主角杰克簇拥下站在船头展开双臂学鸟自由飞的姿势。

队长:想起来了。

警察:我上个周末刚和媳妇去看过。

队长:改口叫媳妇了。

警察:嘿嘿，名义和事实都是媳妇了，就差一个证的事儿。

队长:你小子的，行啊。

警察:嘿嘿。那队长你怎么看？

队长:你不觉得学生跳楼前的这个姿势很奇怪吗？

警察:也许他是把自己当成了鸟，要学鸟飞，才从楼顶上跳下来。

队长:也许他是受了迷惑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或者说被人催眠了，如果是这样，那么这就不是自杀，而是一起处心积虑的谋杀案。

警察:谋杀？选在学校里？为什么？

队长:因为这样他就有很好的不在场证明啊。可以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啊。

警员:如果是这样，案发的时候学生在学校里，学校里这么多师生，谁给他下的药，或者说催的眠，那人是怎么做到的？

队长:如果真是谋杀，可见凶手是个头脑冷静，心思缜密的人，他把自己隐藏得很好。要真是那样的话，咱们遇到对手了。

警察:队长，现在咱们应该做什么？

队长:先把虾仔口中的那帮人给找出来。

警察:你的意思是那帮人是凶手？

队长:那也不一定。按现在掌握的证据推断，凶手有可能是那帮人，也有可能是他的亲妈和那个即将和他结婚的那个男人，也有可能是他的亲爸，或者是她的继母，甚至……

警察:甚至什么？

队长:甚至是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

警察:啊？为什么？

队长:为的是不被人分掉财产啊。你要知道，他父亲可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富商，在全国富豪榜上也是排得上号的。

地点:在孩子亲妈家

警察:很抱歉打扰你了。

孩子母亲:不必抱歉，打扰就打扰了，你们抓到凶手就行了。

警察:这是你们住的房子，孩子……

孩子母亲:是啊，是不是难以置信啊。他那挨千刀的住豪华别墅，出入豪车代步。可怜我这个陪他一起创业的糟糠之妻被他无情抛弃，如今流落到住在这贫民窟里。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是老天爷怎么就不长眼呢，让这个狼心狗肺的越来越发达，而我却越来越落魄，难道这世道变了吗？

警察:孩子住哪个房间？

孩子母亲:他要是来的话就睡客厅沙发，我们这只有两个房间，一个是给他姐姐，一个我们。

警察:他姐姐。

孩子母亲:我那口子和他前妻的女儿。

警察:冒昧地问一句，你再婚了，是吗？

孩子母亲:年前定的事。不过还没领证。

警察:恭喜。

孩子母亲:恭什么喜啊，碰上这档子事儿。

警察:孩子对你的再婚是什么态度？

孩子母亲:这孩子，苦也好乐也罢，从不说出口。虽然是我生的他，可我也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啊。

孩子的继父:警察同志，你说他那亲爸都再婚这么多年了，难道现在他亲妈再婚他会有意见？

警察:你们结婚后，这孩子是跟你们还是跟他亲爸？

孩子母亲:我们想让他跟着他亲爸，毕竟那边的条件各方面都好很多。我这个当妈的，怎么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就在身边呢，可是，我的条件你也看见了。

警察:你的爱人也是这个意思？

孩子继父:对的。

警察:这是你们和孩子亲爸那边商量好的吗？

孩子母亲:一说到这个就来气。你说他有钱有房，怎么就容不下他这个亲生儿子呢？三天两头叫孩子往我这跑？

孩子继父:对的，你说他那个小儿子养得好好的，送贵族学校，豪车接上下学，怎么到他这个大儿子就不同了呢。去问他要点孩子的生活费，跟要他的命似的。

警察:所以你们是希望孩子跟着他父亲的。

孩子继父:那是明摆着的事情的。我这儿小容不下这大富豪的儿子。

警察:也就是说，你们反对孩子跟着你们？

孩子继父:没错。怎么他亲爹不养他啊。

警察:那你们的反对是不是影响到了孩子呢？

孩子母亲:唉，我说警察同志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们是不是觉得孩子跳楼是我们造成的。你要是那么说的话，我马上就从孩子跳楼的地方跳下去给你看，你信不信。

警察:没有，我没有这么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孩子继父:你们当警察的，不去查凶手，就会跑来这里东问西问。他那亲爸那么有钱不养自己的儿子，凭什么要我们养，凭什么！

地点:继父女儿的学校

警察:很抱歉来找你，我们就耽误你几分钟的时间。

继父女儿:有什么就问吧。等下我迟到了，又被班主任说了。

警察:你的弟弟……

继父女儿:抱歉，我没有弟弟。

警察:你的继母……

继父女儿:她不是我继母，我永远不会有继母。在我心里，只有我妈。

警察:那跟你妈结婚的那个女人你有印象吗？

继父女儿:没印象，老女人一个，我看都不想看她。

警察:那她的儿子……

继父女儿:我懒得理他。多余。一来我就不能看电视。

警察:那你们家……

继父女儿:我们家，我们那根本不是家。吵吵吵，吵死人了。我真不明白他们整天吵架还结婚干嘛？难道结婚就是为了吵架？

警察:那他们吵什么呢？

继父女儿:我不知道，我只想离开那个家。可怜我爸连我的住校费都想省下来，结婚后还要帮人家养儿子。不过，现在看不必了。那个男孩还挺识时务的。

警察:识时务？

继父女儿:不是吗？他感觉自己是个负累，自己把自己给解决了。我有时候挺佩服他的，窝在沙发那儿居然睡得着，那两个人这么吵他居然呆得下。不过我最佩服他的是那纵身一跳的勇气。这么一跳下去，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有时候，我也想来那么一下，一了百了。

地点:孩子父亲办公室

警察:很抱歉来你的工厂打扫您了。

孩子父亲:不碍事。警民合作，这我懂的。

警察:你的工厂效益不错啊。

孩子父亲:哪里哪里，混口饭吃而已。

警察:您谦虚了。你的工厂一直是我们当地的著名企业，解决了近十万人的劳动就业问题，为财政创造了客观的税收，为当地的经济注入了源源不断的活力，这些我们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孩子父亲:你这么一说，让我觉得是不是你代表政府来给我们颁奖来了。

警察:您谦虚了。政府给您颁奖，您那是当之无愧。

孩子父亲:你们警察来就是为了给我戴高帽吗？

警察:是这样的，我们了解到，您最近的生意出了点问题是吗？

孩子父亲:是啊。你们是不是又想说我给孩子买保险，受益人是我，现在孩子死了，而恰好我的生意出了点问题，这么巧合，所以我就是害死孩子的凶手。

警察:您误会了。这只是我们的推理。我们当警察的，要做各种假设推理，为的是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让凶手逍遥法外。当然这些推理要有十分充足有力的证据支持才能成立。

孩子父亲:那你们今天来是？

警察:我们想问你关于最近的生意。

孩子父亲:别提了。我这几个月不知是怎么回事，老是倒霉。货源竞标对手比我的价格更加可观，投标项目对手比我的方案略胜一筹，我可以说是事事不顺啊。

警察:那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

孩子父亲:鬼知道是什么原因，要是知道是什么原因就好了。不过，我老婆说，是我那儿子的命跟我的命相克。起初我不信，但是后来算算，好像就是我那儿子从老家来我这儿以后，我才开始倒的霉。你知道，有很多事情是说不清楚也不用说清楚的，就比如为什么你们警察喜欢拜关公，我们做生意的要拜财神一样。

警察:所以你才硬要把他塞给你的前妻抚养？

孩子父亲:那是当然的。我总不能为了他，把我这份家业给毁了吧。搞不好到最后他把我的命都克没了呢。可是那个女人却怎么也不肯同意啊。真是急死我了。

警察:可是你还是把他推给了你的前妻。

孩子父亲:那我能怎么办呢？我要出差去谈生意啊。这笔生意太重要，几乎关系到我的身家性命啊，我可不能让他把这笔生意克没了。再说，我老婆怀孕了。我在家那会儿，他克着我，要是我不在家，他克着其他人那可怎么办啊。所以，我就听了我老婆的话，把他赶去他妈那了。

警察:你很听你老婆的话啊。

孩子父亲:那没办法。不过事实证明听老婆的话没错。我把他赶去他妈那后，我就开始顺了。我那次生意谈成了。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恢复元气大展宏图了。

警察:所以你把他推给你前妻那是板上钉钉的事？

孩子父亲:是。警察同志，如果你换做是我，站在我的角度想想，面临着倾家荡产的危险下你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的。你说我要是倾家荡产的，我一家子没法活了，他也跟着遭殃。

警察:可是，你把他推给你的前妻，你预备付多少抚养费呢？

孩子父亲:说多了都是泪啊。我说我这身家养个自己的亲骨肉花多少钱不舍得，可是，我那老婆帮我算过了，这孩子的命克我，我往他身上花得越多，我就被克得越多。

警察:你很听你老婆的话啊。

孩子父亲:那是，不听老婆的话，发不了财啊。

警察:你以前也是这么听你前妻的话吗？据说她可是跟着你一路白手起家发财的。

地点:孩子父亲家

孩子继母:我们家当家的去工厂了，不在家。

警察:没事，不在家更好。

孩子继母:什么意思，你们想干什么？

警察:因为我们找的是你。有些问题我想趁你丈夫不在的时候问你更合适。

孩子继母:我想我没有什么是值得你问的？你们可能要白跑一趟了。

警察:不，我们是实实在在有问题要问你，而且这些问题是只有你才能回答。

孩子继母:啊？是吗，我有那么厉害吗？

警察:你的确很厉害。

孩子继母: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警察:比如你厉害到明明自己没有怀孕，却偏偏说自己怀孕了，这是为什么？

孩子继母:这个？这个？这个，夫妻间偶尔撒个谎调个情有什么不可以吗？

警察:可是你用这个谎言的目的是为了你所说的夫妻之间的调情？

孩子继母:你想说什么？

警察:在几天前，确切的说是孩子死的四天前，你丈夫要出门，你对你丈夫说你怀孕了，这才使得你丈夫把孩子推给他的母亲。

孩子继母: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我也不需要瞒什么了，我实话跟你们说吧，我就是不喜欢那个小子来我们家，他一出现我就不自在，这个家是属于我们一家三口的，没他的份。

警察:请你息怒。作为执法者，我想我有必要向你普及一点法律知识，你丈夫作为孩子的父亲，他有责任和义务抚养孩子。这是无论如何都逃避不了的。

孩子继母:那么他那个亲妈呢？他那个亲妈就没有责任和义务了吗？就可以再婚逍遥快活了吗？

警察:可是，现在明明是你们先比人家先逍遥快活。抱歉说句不怕得罪你但又是事实的话。

孩子继母:你们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请吧。我还要出去办事呢？

警察:请问是出去算命吗？

孩子母亲:你们什么意思？

警察: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你老是对你丈夫说那孩子的命与你丈夫的命相克，是这样吗？

孩子母亲: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他一来，我们家的生意就连连受挫，损失惨重。现在他死了，你看我们家又天下太平了。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让他早点死了好。

警察:就冲你这句话，我们完全有理由怀疑你是杀死孩子的凶手。

孩子母亲:怀疑？哈哈。没错，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你们尽管怀疑吧，尽管控告我啊。不过我也懂法律的，你们办案也讲得证据吧，你们去找证据啊，去告我啊。

警察:这点你放心。我们会收集证据的，绝不错冤一个好人，当然也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地点:学校办公室

班主任:队长，很抱歉让你亲自跑一趟。

队长:只要是对案子有用的线索，我们都不会放过。

班主任:这是那个孩子的周记。我翻看了他以前的周记，发现这个苗头已经存在，如果我早点干预，或许就不会出现今天的悲剧，

队长:好，我仔细认真看看。这是什么时候交上了的周记？

班主任:星期一早上，不过他又没有按时交上来。我叫学习委员督促他，他才补交的。

队长:孩子星期一死亡，而这是星期一补交的，我能问问你们班的学习委员吗？

班主任:没问题。我马上去叫他来。

队长:这本周记是你星期一的时候叫他补交上来的吗？

学习委员:警察叔叔，我只是叫他交作业，我可没逼他跳楼。

队长:没说你逼他跳楼，别害怕别紧张。我只是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你只需要按我的问题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就行了。好吗？

学习委员:没问题，警察叔叔。

队长:你是什么时候要他交周记的？

学习委员:星期一早上第一节下课后课间。那时同学们都交了，就他没有交。

队长:他当时把周记写好了吗？

学习委员:没有。

队长:你这么确定？

学习委员:十分确定。我当时要他交作业，他就从一堆书里找出周记本直接丢给我。因为以前他有过把周记本丢给我，但周记其实一点没写的情况。所以我接过他的周记本后打开翻看，最近的一篇写着班主任上星期的批阅日期，所以我又把周记退给了他，并要补写放学前交给我。

队长:后来他补写了交给你了吗？

学习委员:嗯。

队长:他什么时候交给你的？

学习委员:第三节课下课的课间。

队长:好了，谢谢你，你去吧。

学习委员:警察叔叔，我可没有逼他交作业。

队长:好，我知道的，放心吧。

警察:队长，这周记有什么问题吗？

队长:有问题，问题可大了。这周记可以说是孩子的遗言啊。你也看看吧，哦，不，还是念出来吧。

警察:生命中的美好

孤帆一片驶向落日的去处

我多么地想乘着它冲进大地的怀抱

可是黑暗无止尽

我的无限热情收到的款待是犀利的冷眼尖锐的嘲笑

看落日回家明月当空照

我多么想乘着风儿让家常菜饭暖胃

可是残羹冷炙的无奈与心酸让我的心好累

吵闹不断争执不休恰似地狱的煎熬

友善的帮助仿佛心灵的港湾

兄弟情义是我活在世间最大的支柱

可风暴来临

我才看清恶鬼温柔友善下丑陋的面目

想要逃之夭夭却被魔爪套牢

寒门崛起出贵子终究是该我走的路

努力冲突牢笼

却是前一个圆后一个圆相连的永恒

我多么想要像诗人那样脱离茫茫的烟水

可是我才发现这茫茫的烟水才是我该有的归宿

永别了，生命中的美好

奔放吧，像鸟儿一样逍遥

队长:你读完了，怎么看？

队长:这好像是一首诀别诗。

班主任:是啊，我就是读到它，我才猛然发现这孩子不对头。如果我早点发现，也许就能阻止悲剧的发生了。

队长:这是一首诀别诗，但是从这诗里我们可以读出这孩子的选择这条不归路的原因。诗中的诗人指的是辛迪，他写有一首著名的诗《航》，大意是人生的旅途犹如白天黑夜，黑夜到白天一个圆一个圆相连，这尽头，犹如航行在茫无边际大海。面对茫茫人生，诗人选择将自己茫茫的生命，脱卸于这茫茫的烟水。而这孩子却选择投进这茫茫的烟水。

警察:队长，文艺青年一枚啊。

队长:破案需要咱们成为百科全书。以后没事多看书吧，没坏处的。

班主任:我看这诗中提到犀利的冷眼，尖锐的嘲笑，残羹冷炙的无奈与心酸，争吵，魔爪这些好像另有所指，可是指的是什么？如果弄清楚了也许害死孩子的凶手就找到了。

队长:我想我们会弄清楚的。

地点:公安局办公室

警察:队长，吓跑虾仔的那帮人抓到了。

队长:太好了，走，带上我桌子上准备好的资料，我们现在去审讯室，案子很快水落石出了。

警察:队长，这个案子你自己捋清楚了？

队长:捋清楚倒不敢说，但是已经有了一点眉目了。如果我分析的没错的话。

警察:太好了，队长。

队长:先别高兴得太早，好不好还很难说。

地点:公安局审讯室

队长:姓名？

黑仔:……

警察:都进来了还装什么逼，是不是想吃拳头？

队长:别急，咱们慢慢耗他，人家可是拘留所的老常客，经验丰富着呢。兄弟，你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你叫陈大黑，外号黑仔，来自东北B省某县某镇某村，今年三十。十二年因为持刀伤人被判刑十一年。今年三月份刚刚出狱。出狱不久，你就被你以前的老大哥关照介绍给现在的老板当保镖。看看，你以前的老大哥，你现在的老板。你们照相都很上镜了，相片可比真人漂亮多了。怎么样，还要我继续说吗？

黑仔:……

队长: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让这个黑仔同志慢慢考虑吧。记住，还是那句老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好好想想吧。

地点:一天后的公安局审讯室

队长:怎么样，黑仔同志，你考虑清楚了吗？

黑仔:……

队长:沉默不能否认更加不能抵消罪过。你不愿意说，可是有的是人愿意说。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就让想说的人说吧，你只需要听就行了。

录音播放:

队长:前几天A校有一名学生跳楼了，你知道吗？

小马:不知道。我不认识什么A校的学生。

队长:是吗？不认识。看来你的记性真是太差了。不帮你回忆回忆你是不知道啊。看看那上面的视频。

小马:……

队长:怎么样，里面的人是不是觉得很面熟啊。

小马:这……我……

队长:你先别急，先听我说。在两个月前的石桥街，发生一起有组织有预谋地打架斗殴事件。在该事件中，有六人受伤，重伤的两人里一人抢救无效死亡。我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第一款规定：“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犯前款罪，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小子，洗干净身子吧，不被枪毙死也得老死监狱。

小马:不是我出的手。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队长:有视频有真相，你态度好点就认了吧。到了里边好好表现争取减刑，也许有生之年还能呼吸到高墙外的空气。

小马:真的不是我。我只是拿刀充场面的。动手砍人的不是我。

队长:那是谁？

小马:……

队长:每个面对确凿的证据的犯人甚至是死刑犯在枪决声响时还哭喊着自己是无罪的。我都听腻了。就这样吧。反正有没有你认罪的供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掌握了证明你有罪的证据。

小马:不，不是我，你们相信我，不是我。

队长:那是谁？难道另有其人？你不说就是你死。

小马:是我们的头。

队长:你们的头是谁？

小马:黑哥。

队长:这里有几张照片，你能指认出来是哪个吗？

小马:是这个。

队长:那这个冲突的原因和经过，你说说。

小马:那天晚上吃完饭，黑哥喝了点酒，不知怎么地就来气了，召集我们大家拿了家伙要去教训那小子。

队长:那小子是指的谁？

小马:就是被砍死的那个人。

队长:继续。

小马:然后我们都拿个家伙去那小子喝酒的大排档。我们到了那里，黑哥指着那小子对我们说，今天把那小子剁了。那小子看形势不对，赶紧跪地求饶让黑哥放过他。黑哥走到他跟前，凶神恶煞地说了句，离间我兄弟者杀，然后举刀砍了下去。那人拼命躲闪，他的同伙也前来帮忙，可是黑哥就像杀红了眼停不下来。直到有人说警察来了，我们硬拽着他离开。

队长:离间我兄弟者杀。那个人怎么离间你们兄弟了。

小马:不清楚。只记得有一次那个人当着我们的面，嘲笑黑哥眼睛瞎，耿耿中心被人当狗屎。

队长:能说详细点吗？

小马:黑哥带着我们去K哥，那人见了我们就上来打招呼，还特地凑到黑哥耳朵跟前，当时我就站在黑哥旁边，所以我听得很清楚那人说，你老家那妞被你老大给占了，你那耿耿忠心被人当狗屎，不，你本来就是条狗。

按下暂停键录音停止。

队长:怎么样，听出来了吗。那个小马指认砍死人的就是你黑仔。

黑仔:无聊，你们警察真是够废的，听录音？你们总不能只凭一面之词就定我的罪吧。你们警察不是老说证据吗？证据呢？

队长:好，我告诉你吧，我们在一个路口监控看到了你持刀砍人的录像，另外我们还找到了你砍人后丢入河中的那把刀。经查验上面有你的指纹，有死者的血迹，而刀型与死者身上的伤口正好吻合。

黑仔:……

队长:怎么样，这些证据足够了吧？

黑仔:既然栽在你们手里我还有什么话好说？认了呗。

队长:这个案子并不难。但我一直琢磨不透的是你砍人的原因。

黑仔:看他不爽。

队长:离间我兄弟者杀。对吧？那让我和你说说半年前东北一个小县城发生的一个故事吧。有一个年轻人因为冲动持刀伤了人被判了十一年有期徒刑。一年前出狱他想好好做人。因为他的外婆，含辛茹苦抚养他长大成人的外婆，他那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女朋友一直在等他回来。就在半年前，他找了一份装修工的工作。他满怀希望地憧憬新生活。因为此时他的女朋友怀孕了。可是他的美好憧憬在一天晚上戛然而止。那天晚上他下班回家上楼经过房东的房子时，忽然听到一声叫喊，然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他凭直觉觉得不妙，于是赶紧用随身携带的工具将门敲开，进入后发现房东老人躺在客厅地上，他的女儿则躺在床上，衣裳不整。他吓怕了。此刻他本能地想到要报警。但是，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他在狱中碰到的狱友，那个狱友也是像他一样遭受着现在的境况，当时那个狱友选择报警，但是却被当成罪犯抓了起来。他害怕清白的自己再次蹲监狱。于是，他逃了。在逃跑的过程中遇到了他现在的大哥，他曾经的大哥的兄弟。那个大哥听了他的陈述后，拍胸脯说可以让他到南方的城市他的地盘所在地混。他认识警察局的领导，可以把真相告诉领导，等案子水落石出就可以回家享受天伦之乐齐人之美了。那个大哥还承诺在他离开期间帮助他照顾他的外婆和她的女朋友。于是他开始了爪牙的生活。只是一些小打小闹，并没有动刀动枪的干，于是他感激他的大哥，并期待着水落石出的那天回家与家人团圆。因为感激，所以外人说了一些大哥的坏话便激发了他那易怒暴躁的脾气。于是，人死了。他为他大哥背着一条人命。只是，直到现在他都觉得是值得的。

黑仔:随你怎么说，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队长:是啊，义大于天。做兄弟讲情义天经地义，背信弃义天打雷劈。可是，你不知道的是，就在两个月前，你房东一家被杀的真凶已经伏法，他也交代了就是因为你敲门进去，他才慌忙逃跑，房东的女儿才免于被奸杀。房东女儿还在当地登报寻找你这位救命英雄。可是，这些你的大哥并没有告诉你，因而你一直被蒙在鼓里。

黑仔:也许是我大哥太忙忘了告诉我。

队长:也许是吧。不过还有更重要的而你却不知道的事。你的外婆在五个月前病死家中，被人发现时身体已经发臭。法医验尸时发现你外婆的胃是空的，一点东西都没有。换句话说，你的外婆是被饿死的。而你的女朋友被你所谓的大哥照顾到了床上，以致你的女朋友流了产。而且你的大哥对你的女朋友说，你在外地犯了杀人案，已经被执行了死刑。迫于你大哥的淫贼，再加上你死了，一个女孩子无依无靠实在艰难，不得已你的女朋友跟了你的大哥，成为他的女人。你一定不会想到，你大哥所谓的经常出差有一半真实的原因是跑去和你的女朋友私会。

黑仔:不，不会，不会的。

队长:我知道，这些你很难相信，一时根本无法接受。我们办案是有证据的。有图有真相，你看看吧。我给你时间，你好好想想吧。

地点:一天后公安局审讯室

队长:听说你指定要见我。

黑仔:是的。他无情我无义。

队长:很好。那我们开始吧。三个月前，在A校附近你带人拿刀赶跑了一帮正在欺负一个男生的小混混，你还记得吗？

黑仔:记得。因为那是……姑且叫他大哥吧。那是大哥交代我的第一件任务，可能到此为止也是唯一的一件任务吧。

队长:那你仔细说说你的这件任务吧。

黑仔:半年前我按照大哥的指示来到这里。足足有两三个月大哥只是让我在他的公司里待，也没吩咐我做什么。我只是帮公司烧烧水拖拖地，但是心里面一直过意不去，毕竟我一个大男人吃穿都是大哥的。直到三个月前。大哥把我叫到办公室，说风声已经没有那么紧了，我可以适当的出去活动活动，但是不惹事就好。说完就让我出去了。但是我一转身就听到大哥一声长长的叹息。于是，我回头问大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大哥说没什么事情，就是有点小麻烦，叫我不要担心。我说，大哥你说出来看兄弟能不能帮忙。于是大哥说他的公司刚刚成立不久，发展事态不错，但是老是被当地的大公司挤压。公司的事我不懂，我只说有需要兄弟的尽管吩咐。大哥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大哥告诉我可以怎么做？

队长:那你是怎么做？

黑仔:我按照大哥的指示，一直观察着那个学生。

队长:那个男生

黑仔:就是跳楼的那个，真没想到。我在想不会因为我的原因他才跳楼的吧。那要是这样的话，我岂不成为了杀他的凶手？

队长:你还是说说你怎么按照你大哥的吩咐做的吧。

黑仔:我一直在周围观察那男生，直到有一天他被一帮人刁难，我选择在关键时刻出手，把那帮人赶跑，并要挟以后谁找他的麻烦就饶不了谁。起初那学生还以为我是黑社会的，对我很畏惧。可是，我叫他别怕，我不是坏人。以后有困难可以来找我，我给他留了我的电话号码。我以为我给他留电话是多余的，可是，没过几天他就跑来找我，一副很苦闷的样子。我也不问他是怎么了。我只是请他吃饭。他好像好久没有吃饭了，狼吞虎咽的。之后他就经常来找我。我也乐意他来找我，每次他来找我，我就给他好吃的好喝的。慢慢地，他向我吐露心声，说他想念奶奶，想爸爸，想妈妈，好想像他弟弟那样有爸爸妈妈疼爱。有时他问我他是不是多余的。我说我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弟弟。我也无父无母，是外婆把我养大，现在自己一个人在异乡讨饭吃。我想同样的背景让他的心和我越来越亲近，这我感觉得出来。

队长:后来呢？

黑仔:后来大哥叫我让那学生帮点忙。

队长:什么忙？

黑仔:把他家里的一本书换了，换成我们给他的另一本。

队长:为什么那么做？

黑仔:大哥不让我问为什么？我也这样让那学生不让问为什么，只说到时候再告诉他。

队长:后来呢？

黑仔:后来那学生还是时不时地来找我。只是他的语气越来越沉闷。我知道他是过得不开心。我曾经想过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在大哥的公司混，可是大哥不同意，说要等我的事情过去了再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队长:然后呢？

黑仔:接下来，也就是几天前，大哥急匆匆地来找我问我那学生的情况。我说一切都好啊。大哥气了，说换的那本书里装有微型摄像头，为的是窃取那孩子父亲的商业机密，因此这段时间才会这么顺。现在这本书被人撤走了，兴许是被人发现了。可是，眼下有一个十分重要的项目，需要把资料拿到手，叫那小子再做一次。我满口答应下来。但是那小子再也没有来找过我。不过……

队长:不过什么？

黑仔:小马在大哥来找我的那天看到那学生从我住处里出来。小马叫住他，但是他没理会。

队长:你就没想过去找他。

黑仔:想，但是考虑到自己的身份怕给他惹麻烦。

队长:你想听听后面的事吗？

黑仔:是什么事？

队长:你看看他写的周记吧。再把他在父亲，母亲分别重组的家庭里所遭受的待遇，再加上被你这个哥哥欺骗利用你就可以读懂这首诗了。

地点:公安局会议室

警察:队长，这个案子到现在这个阶段该怎么继续？

队长:不用继续了。

警察:不用继续了，那么就是说凶手找到了，是谁？

队长:这是那孩子转学后写的第一篇周记，你先念念。

警察: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

现在却常是忧郁。

一切都是瞬息，

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

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队长:怎么样，这首诗。

警察:挺好的啊，正能量满满。

队长:你把这首诗和最后一篇周记写的那首诗作对比。

警察:第一首诗给人前行的力量，正能量满满。最后一篇周记写的那首诗让人感到难以言说的绝望。

队长:第一首诗是普希金的诗。它告诉人即使遭遇挫折也要前行，因为冬天来了春天不远了。这正是那个孩子对自己的鼓励。我相信他一开始就是对生活抱着希望的。但是，经历的种种，在亲生父亲与亲生母亲这两个分别重组的家庭里，他并没有感到人生的美好，甚至连他最基本的温饱这个要求都满足不了。大人之间的争吵一度是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多余的。而黑仔那帮人的出现使他干涸的心灵得到了一点滋润，可没想到那是恶魔的甜言蜜语。自己被利用了，做了伤害自己父亲的事，自己有罪。对人心的失望加上负罪感让他恶魔难逃，于是他崩溃了，于是他选择了这条不归路。

警察:选择这条不归路。那就是说他是自己跳楼自杀的，而不是受别人的迷惑或催眠自杀的。

队长:根据学习委员的描述，那孩子是在写完那最后一首诗，交完周记后自己走去楼顶的。你读的第一首诗是那孩子抄写普希金的诗用来鼓励自己的。但是那最后一首诗是那孩子自己写的。

警察:写得不错的，一个初一的孩子能写出这样的诗来。

队长:是啊，他的班主任说他的文笔很不错。而他以前的班主任说这孩子各方面都好。转学后就判若两人了。现在，更是可惜啊。

警察:真是可惜啊，不然没准以后会是个作家呢。

队长:继续我们的分析。那孩子写完这首诗后就跳楼了。在跳楼前写诗，那就说明他的意识和思想是自己的，并没有受到别人的控制。

警察:那么他是自己跳楼自杀的，那这个案子就没有凶手。

队长:这个案子没有凶手。他是自杀。但是，他的亲生父母，他的继母，他的继父，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个个全都是凶手，是他们逼他一步步走上自杀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