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慕走在医院长廊里，任由消毒水的味道充斥在她的鼻腔中。想起早上做的梦，那个抱着吉他唱歌的男人，会不会就是程远？还有提起‘橙子’时，秦铮失态的样子，让她不得不怀疑他知道些什么，只是一直都没有跟自己说。
“夏慕，你怎么在这？”
她回过头，看见穿着白大褂的苏越拿着文件夹站在病房前，似乎是刚从里面出来。
“我来看个朋友。”
“现在要走了吗？刚好，我有事要回趟家，你等一下。”
还没等她拒绝，苏越转身回了办公室，换好衣服，拿着手提包和一个档案袋出门。夏慕无聊的慢慢往楼下走，坐在医院大门的花坛边等他。程远两字在她脑子里拆开又合上，再一转换，就是梦里那个捧着她脸的男人。
“可以走了。”
头顶的阳光被遮住，她侧头盯着身旁的小黄花，“苏医生，我们会忘记对自己很重要的人吗？”
“就学术上来说，是可能的，人在突然经受某种极大的变故或者刺激时，大脑会有意识的自动采取一些保护措施。”
李毅说他出国了，或许是他家里人不同意他们俩的婚事，挣扎不过，就放弃她跟家人出了国？脑子里闪过的那些可能，让她越发觉得憋闷。
“夏慕？”
她抬头，对上苏越探究的目光，随后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粘到的尘土。
“不好意思，你先走吧，我想……去个地方。”
苏越点点头，留了张名片给她，告诉她如果有事的话可以给他打电话，随后转身离开。夏慕沿着医院外的银杏树一路走下去，阳光洒在刚刚发芽的树枝上，给它镀上一层金色。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看见前面一个背着琴盒的高瘦男生，情不自禁得跟着走了下去。
左转，直走，再右转。
外衣口袋里的手机疯狂抖动着，她却恍若未闻，跟着他走进公园，最后停在一个白色的长椅前，身后是一汪碧绿的湖水。穿着黑色夹克衫的男人，将身后背着的琴盒放在长椅上，动作轻柔得仿佛是在触碰自己的恋人。
夏慕站在树下，看着他打开琴盒，从中拿出一把木吉他，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琴弦。没多久，一个个音符组成了连贯的曲调。清风拂过，如手指划过琴弦般在水面上荡起层层涟漪。
可能是她的目光太过明显，弹琴的男人突然抬起头看向她这边。与想象不同，不是那种吟游诗人般得颓痞感，反而长得很干净，像是个还未毕业的学生。
她垂下眼，避开对方的目光，这才感觉到外衣口袋里快要抖成癫痫的手机。
“喂，我没事，手机调成静音了，刚刚没听见。我也不知道这是哪，等下微信给你发个定位，你来接我吧。”
秦铮看见那个裹着自己外套的身影时，原本烧到眉毛的火气一瞬间熄灭，她午饭好像都没吃，也不知道胃受不受得了。还没等他摇下车窗，夏慕已经看见他，握着手机走过来。从她身后走出来一个背着琴盒的男人，看了他们一眼，随即慢悠悠地走开。
“饿不饿？”
“刚刚还没觉得，现在倒是有点想吃水煮鱼了。”
夏慕笑眯眯地看着他，他没有问，她也没有主动提。直到吃完饭他送她回家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她早点休息。夏慕在他走后，扑倒在沙发上，揉揉有些发胀的小腿，今天不知不觉跟着人走了那么远，现在才感觉脚酸腿痛。
歇息片刻，她拿过放在茶几上的本子，准备趁着余热未消，还能忍住不睡的时候先把体验心得写出来。
“天蝎与天蝎往往会互相吸引，但也会互相观察、互相戒备。蝎子们的占有欲很强，又爱恨分明，所以宁愿成为陌路，也不愿意让自己委曲求全。骄傲和自尊不允许他们露出极度脆弱的一面，表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自己的伤口深埋在心底。”
漫长的时间总会将隐藏的伤口治愈，直到遇见对的人，荒芜的地方又会开出瑰丽的花来……
脑子里突然划过这句话，她晃晃头，被自己突如其来的矫情闪到。起身去拉窗帘，却看见楼下停着辆熟悉的车，旁边还靠着一个人，他怎么还没走？
秦铮指尖夹着一根烟，静静地燃着，他之前答应夏慕要戒烟的，所以只是点了烟。靠在车身看着烟雾慢慢升腾，消散在橘色的路灯下，心里的烦闷感仿佛也渐渐随着烟雾消散。反正她迟早会想起来，不过时间早晚而已。
“喂？”
“你怎么还没走啊，居然背着我偷偷抽烟，哼哼，被我抓到了吧。”
“我没抽烟，就是点着玩，马上走。”
夏慕满脸黑线，这人张嘴就来的毛病真是改不了。秦铮将烟头捻熄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对着楼上挥挥手，随后转身上了车。
看着车走远，她才将窗帘拉严坐回沙发上。拿起平板，在搜索引擎中输入“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忘记爱人？”
看着网页里刷出来的相关结果——
“男人什么时候才会忘记过去的爱人？”不是这个。
“女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对爱人很失望？”好像……也不是这个。
“是不是每个人在忙的时候都会忘记自己的爱人？”
夏慕将平板扔到旁边，拒绝接收这些流传在QQ空间里的信息。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她想起白天苏越说的话，又捞过平板，将框里的字改成“人受到刺激之后”。
她点开第二个搜索结果——“身体上的刺激，会有各种各样不同的条件反射，而最强的反应就是休克。心理上的刺激，有可能会引起心理疾病，或者是特定内容的失忆。”
夏慕看着“心理上的刺激”几个字，有些走神。难道是自己亲眼看见他出轨，一气之下失了忆？那她的气点真是有点低，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叮——”一声短促的提示音从桌角传来，看着突然亮起的手机屏幕，她暂时放下脑子里的乱麻。
“夏慕慕，你今天去哪了？老实交代。”
林小然这个八卦之神，连一天都忍不了。
“没什么，去看了个朋友。”
夏慕飞速的回复过去，生怕她夺命连环轰炸，顺便转移了下话题——“我今天看见个特别有气质的吉他小哥。”
“无图无真相！”
“我没有偷拍别人的习惯，不然明天给你描述下外貌，你画出来吧。”
“不跟你皮了，我去改图，老王明天要看的。”
她发了个含泪挥手绢的表情就匿了。夏慕被她一打岔，脑子里的乱麻又卷成一团滚到角落深处了。电视频道换了一圈，又回到最开始的那一个，熟悉的旋律夹杂着梦境碎片涌入脑海中。
夏慕揉揉太阳穴，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她对梦里那个人的感觉不同于她接触过的任何一个人。丢失的记忆、被撕去的日记本内页、写着“北海”的便利贴……
她拒绝一切危险的事物，在自己厚厚的茧里审视着外面的一切。而程远这个名字仿佛是迷雾中突然伸出的一小段线头，她接住了，却依然站在原地不敢迈出去。
“算了，顺其自然吧。”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林小然正对着存储到70%的图片发呆，顺手接了起来。
“喂？”
“这么晚还没睡，是在作图吗？”
她皱皱眉，没想到打电话来的人会是他，刚要挂断，对方却提前开了口。
“明天晚上有空吗？你有件东西落在我这了，想亲自交给你。”她本来想拒绝，但又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地址，所以还是决定去见他一面，让他把见面的地点发到她手机上。
“曾凡，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面。”
对方沉默片刻，没有回答，最后低低嗯了一声，挂断电话。林小然看着依然卡在70%的进度条，忽然想起大学陪着他做毕业设计的时候。
白天要上课，晚上寝室断电的又早，两个人就在下课后去学校旁边的小旅馆吹着空调作图。往往是他在一边作图，自己则趴在床上背单词。背着背着就睡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就侧身躺在一边，生怕挤到她。
“叮——”短信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再看电脑，图已经存好了。她揉揉脸，看了下他发来的地址，决定取完东西后，就把手机卡换掉。（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