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那女孩对我说》这样的歌词

4分30秒,276个字,就写了一个比较完整的故事:男孩先对女孩很好,并且女孩也知道,但是女孩对男孩应该并无多少感情,渐渐忘了男孩,而男孩依旧无法忘记她,记得她说过的话,还爱着她。
很多人把歌中表达的故事放到歌手黄义达身上,说歌手曾有一个相恋七年的女友,后来分手了,歌手走不出来云云。但《那女孩对我说》是一个单恋故事。
很有可能,只是一个作词人虚构的故事。即使歌手确曾有过这么一段辛酸往事,又把它与作词人沟通了,那也不妨碍不要把它与歌手联系起来,只单纯地讨论歌词本身。
这首歌的用语平实,没有晦涩词汇;在押韵上,从uo/eng交替到ou/ong交替,相对灵活;它讲了一个故事,按传统的诗歌分类方法,是叙事诗歌。另外两个类别是抒情诗和叙事诗。
绝大多数歌都可以分到抒情类,尤其是大陆作词人的作品。最近流行的歌,如《追光者》、《凉凉》、《说散就散》、《消愁》等等都是。它们表达一种情绪,难以从中理出一个有开头结尾的故事来。
民谣中有少数的叙事作品。宋冬野的《莉莉安》,讲一个双重人格者;不过或许是这一题材比较稀有,难以解读;又或者是因为,这不是一个听歌需要多关注歌词的时代。如果不是网络告诉我,我告诉你,这是讲双重人格的故事,或许大家都不知道这是双重人格的故事。
周云蓬的《盲人影院》,主人公在盲人影院长大,后来流浪四方,抑郁不得志又回到了盲人影院,被认为是周半自传性的作品。知乎上有一个问题,问有没有什么歌词特别打动你,一个答主回答:“他爱过一个姑娘,但姑娘不爱他/他恨过一个姑娘,那姑娘也恨他。”我倒觉得这句歌词是自嘲的、吐槽的,但不是往打动人去的那种歌词。或许是男女感受不一样吧。
不过我一开始确实是因为这个回答去听了这首歌,又听了周云蓬的其他歌。总体上,我认为周云蓬的歌词题材广泛,意旨鲜明,用词水平也比较高,写得出“普天下所有的水. 全部在你眼中荡开”,是我认为国内的高境界者,可以单独写一篇。
有一首法语叙事歌,与《盲人影院》类似的背景。magic boulevard(中文译名是魔力大道),讲一个影院工作的女孩,她看了许多场电影,许多电影都重复看千百次;影院里人来来往往,她却总是独自一个人工作;日日夜夜,电影开场又散场,却没有人注意到她。那种对小人物的关注,细腻的观察和刻画,别具动人的力量。法语是非常简洁的语言,这首歌的句子也短而明了。
除此之外,写校园民谣出身的高晓松写的《如果有来生》也是叙事作品。高晓松在《晓说》还是《晓松奇谈》里讲过这首歌歌词的创作过程,是谭维维找他聊,他问谭维维脑袋里想到了什么,谭维维说大草原,想到了湖。
于是高晓松写了这首歌,大草原、大草原的湖边只是故事的场景,具体故事却是高晓松编出来的,里面的怀旧情绪、爱人去世生者悲伤怀念都是假的。这充分说明了作词人创作的时候,经常自由发挥想象,虚构出一首史诗还是一只苍蝇都是可能的,我们不一定要把歌词附会到作词人、作曲人、歌手身上。
除此之外,要想出更多叙事作品并不容易。李志的很多歌,给人一种想要叙事的感觉,背景都已经拟好在某个城市了,但其中的人和事终究模糊不清,没有清晰的故事线条。但数量极少的叙事作品,不少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比如阿黛尔的someone like you。也是一首叙事之作,讲了相爱的人分开,另一个人他娶,剩下的一个从容大方又并非是不爱的难书。宋冬野最初红起来,是因为旋律并不容易让人记住的《董小姐》,《如果有来生》是谭维维的代表作。
叙事类的歌词其实是更容易被记住的,故事才是营造共鸣的关键。除非我爱你,否则情绪的传达不可能是我快乐所以你快乐;对于彼此陌生的歌者与听众之间,正确的传达方式应该是我因为某件事快乐,我给你讲了这件事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为我感到快乐。
从中国古人的写作经验来看,要想在篇幅不长的现代歌词中完成叙事很难。中国古代叙事名篇几乎都是长诗,从《孔雀东南飞》到《长恨歌》,李白那篇讲青梅竹马的《长干行》算不太长而特别优秀的作品。抒情诗、哲理诗用短篇即可表达,但要用短篇幅讲好一个故事并不容易。
还有词作者是背靠一个已有的典故来完成叙事的。比如徐佳莹的《身骑白马》。若非先有王宝钏的故事,听者多半不明所以,这歌词到底写的啥。
还有一些抒情歌曲,尽管没有讲出完整的故事,但相对也比较有故事感,非常有代表性的一首是《消愁》。港台的作词人在这方面做得比较好。陈奕迅演唱的歌很多都有这个特点,《好久不见》、《十年》;周杰伦的《青花瓷》也有这个特点,国外歌曲中的yesterday once more。它们的共同特征是:在歌词中有时间跨度、有具体的人或物的细节。时间跨度意味着进展;细节描写是语文课上讲小说时常被拿出来分析的,细节意味着真实。
写这么多,并不是想说,叙事类的歌曲绝对优于抒情类,只是想表达想要无病呻吟地抒情太容易了,不明所以的胡拼乱接也太容易了,向为数不多的叙事作品致敬。《那女孩对我说》的词作者是易家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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