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LILI
2017年3月，是刚开学那会儿，我正在苦心寻找一份可以补贴日用的兼职。学校创孵咖啡厅开始招服务员，8元一小时，即便如此廉价的劳动力，还是形成了卖方市场，去值过两次班之后，女店主发信息告诉我不用来了，人已经够了。
虽然心里其实不服气：不干就不干，我还看不上呢，另一边却还是低着头咬牙屈服于生活，开始另寻方向。
然后，我遇见了你们。
缘分这东西有时候真的妙不可言，那几天我常常刷着兼职猫上的消息，看着那些要么太远要么不切实际的兼职，几乎是没有报希望的。某天却又无意中看见了这至关重要的一条，很快我去面试了，很快我成为了你们的新老师。
我被分配了5个学生，便是你们。初次接触彼此都感到新奇，我笑着站在那里：“以后的日子你们的作业都给我检查，你们可以叫我张老师。”
小学生的世界单纯美好而又丰富多彩，和你们的相处大部分时间是轻松愉快的。仿佛自己也回到了小学时代那般，无忧无虑，用“一……就”造句永远是“我一回到家就写作业”，比喻句都是“太阳像火球”，也听到很多只有属于你们的年纪才有的话，被你们无意中的小情话所打动。犹记得在教那个最调皮的小男生“讨厌”一词时，他略显认真地问我，“老师你讨厌我吗？”我反问“为什么不讨厌？”“我不讨厌你啊，我喜欢你。”或许是太久没有听过这样的字眼，也或许是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口中纯粹地说出，那一刻莫名感动，久违的温暖。
当然，你们的学习水平参差不齐，学习能力也不一样。有的天赋秉异，名列前茅，一点就通，有的却恰好相反，无心学习，对作业之外的任何事情都充满兴趣，和一只小昆虫也可以玩很久。从小就凸显出的差异有时让我暗暗吃惊，自己又是如何一步步深入学习那博大精深的汉语，晦涩难懂的数学，还有后来那各种各样复杂的科目，如何成为了今天的我。
你们会因为要去春游而欣喜若狂，认真商量着买什么吃的；会因为5毛钱的辣条小冰棒而露出满足纯真的笑容；会嘻嘻哈哈地问我多大了姓啥名啥；也会吐槽今天的作业好多啊，会说谁谁谁这次考了99分，会跟我分享爸爸昨天带我去游乐场玩了……写作业的时候你们会粗心大意，很多时候都不太专心，容易走神，写完后总是带着几分傲娇的神情，拿到我面前自信地让我检查。
你们都有好多的闪光点，每天都拥有可爱而又明媚的笑脸，我也喜欢你们，不想发脾气，不想打破那样的和谐。五年级的两个你们懂事也自觉，三年级的小姑娘安静而内向，二年级的小男孩聪慧过人，一年级的你最调皮也最可爱。你说“我的小老师呀，你的车走了吗”，另一个老师试着教你的第一天，你问他“老师，你的脸为什么肉嘟嘟的。”
可我是辅导班的老师，辅导你们写作业是我的责任，让你们过于放纵是我的失职，完不成作业更是。开始的时候，你们说“老师很温柔”，后来一年级的你说“老师，你怎么不经常笑了”。这段日子培养了我的耐心，对你们以最大的包容，我思考着如何用你们能理解的方式交流；这段日子同样也让我脾气变坏了一些，更加易怒，尤其是让我头疼的一年级的你，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凶。
但我知道，其实那糟糕透了。事实证明，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有几次，你都被我说得低下了头，眼角泛红，甚至开始哭泣。我从小就是个言辞有些犀利的人，到如今依旧没有缓和过来，但毫无疑问的是，很多话对你而言过重了，你只是一个一年级学生，你也并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定要写作业，为什么一定要学习好，为什么我会很生气。
其实自身也带着些许孩子气，和他们站在一起都没有违和感，所以我解决问题的方式有时候也有些幼稚。
那次，其他小朋友都回家了，而你只顾着玩小贴纸橡皮泥，作业还没开始写。我居然会和你怄气，说不写完别回家，哪怕写到晚上十点。就这样僵持着，我怕你饿着让你去买了些吃的，你倒是很轻松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安心吃着零食。六点半，你爸爸打电话，说你在家不会写，我说那就写完了回去吧。7点半，你爸爸再次来电话，问还要多久？我说一个小时。
挂了电话，白天恰好有别的事情很委屈，似乎凑在一起爆发了，我突然哭了起来。你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问我:“老师，你怎么哭了”，我也不理你，自顾自哭着，你不敢出声。眼泪止了又流，断断续续，你又好奇地问我为什么哭了。
后来主管听到我还在那里很震惊，赶过来训了你一顿，当着你爸爸的面，让你保证从明天开始，来这就自觉写作业，在学校好好听课。可第二天你依旧如常，那时候我知道，你太小了不懂事，说过的话也马上就忘，记不在心上，是我的方式不对。
你告诉过我，你每天都跟着爸爸起的很早，因为你家开饭馆的，你妈妈走了现在的是后妈还有了一个弟弟，爸爸很忙平时很难顾得到你。你说这些的时候，难免让人动恻隐之情，心生怜意。
现在，你不会再来了，两边都不太满意，谁也不愿继续。只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你是我花心思最多的一个学生，也是给我带来最多回忆的学生。记得最后那次数学考试你得了83分，你开心地拿给我看，主管夸我说是我的功劳，说明我对你影响很大。那一刻，我也像得了奖状的孩子，觉得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进步了是最好的证明。
我调来了另一个学生，依旧是5个。没有了你我会轻松很多，但我也担心，以后你的作业怎么办呢？你还有漫长的读书生涯，会有很多很多个新老师，你的记忆里不知道会不会有我的一席之地，大概并没有到那个程度吧。
我看着黄冈练习册一页页往后翻，看着要听写的单词越来越多，看着日子一天天往后走，你们一点点在成长。以前一直本能拒绝老一辈眼中的好职业，也一直不愿意当老师。当自己真正肩负那份责任，也能真正体会到那份欣慰，便对人民教师有了更深的敬佩。
要期末考试了，为了陪你们到最后，也因那份责任，即便我考试早早结束不必留在学校，我也答应坚持下来，和你们一起。
这城市的车水马龙和我无关，灯火酒绿也和我无关。繁华似锦也好，暗淡落幕也所谓，我一直觉得自己游离于这个城市之外，好在从我遇见你们开始，我知道我们将有关。
2017，我们在一起，遇见你们是缘分，是幸运，是珍贵的回忆。每一场相遇都是一场美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