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爱情

                                   

  大学每年的假期,都忍不住会回老家看看。除了大自然的号召和童年老街巷的回忆,更重要的就是我的太姥姥和太姥爷。随着他们年龄的增长,总是怕俗话所说的“见一面,少一面”,总怕当某天再次回到那个泛黄回忆的老屋,已是物是人非。今年的夏天,小村的天气格外的热,年近一百的他们,像是接受着日子的考验。

这次回到老家,看着这熟悉的景物:老街,大树,古屋,老庙,或者竖着的电线杆...............一切的一切,好像也在一点点变老、泛黄,没有城市里事物的更替,这里的花花草草,街道,石桥,都是陶渊明般的隐士,开车到村上的石桥,遥望村子里像极了那年过古稀的老人,带给人无限感慨。相信城市里生活的很多人,都有这浓浓的乡情,和那泛黄的童年回忆

带给我们很多感动。

  住在老屋里的太姥姥和太姥爷,是我姥姥的阿妈和阿爸,小的时候,住在姥姥家,太姥姥,太姥爷总是照顾我,在我的童年老照片里,总是少不了他们的剪影。那时的他们,就已经70岁了,但总是精神焕发,总是不太像文字里的老人。那时的太爷总是在一块土丘上看人打牌,偶尔自己也玩上两把,而在夕阳下山时,剩下最后的余光中,老屋准会冒出炊烟,在葡萄藤下,打开小桌,太姥姥总是给太姥爷温上酒,虽然是夏天,可凉酒,太姥总是不准太姥爷喝的,园子里摘几根黄瓜,在水龙头下洗洗,还带着刺刺的尖,也是太姥爷爱吃的,都会备上。其实,只要是太姥做的饭,太姥爷都是爱吃的,太姥爷可说过:“你太姥做的一手好饭食,这么多年,每顿都好吃。”都能想象到老人脸上的红晕,吸一口烟,满身高兴和自豪。那时,他们75岁,早已习惯了彼此,依赖彼此,相融以沫50年,太姥姥15岁就已经嫁给太姥爷了,听说,太姥爷那时很是风光呢,因为读过很多书,还识字,农村里算个知识人,在大队里做个算账的,别人家的男男女女都是苦力干活、种地、拉驴,太姥姥只要做好每顿饭,照顾孩纸就好。年的时候太姥爷,意气风发,很有脾气的。做过村长,指挥过干活,是第一批党员,别人又敬又怕,可对太姥姥一向客气,满意。听后来的太姥爷说,“太姥姥太娇小了,实在是不太好发火呢,而且呀,饭,做的干净利落,好吃!”

现在15,16岁的青春期,懵懵懂懂,有“同桌的你”,有“耿耿于怀”,有“那些年”……,我们可能经历了“暗恋”,“大胆”,甚至是“疯狂”的青春的爱情,可太姥姥和太姥爷的生活,我爱吃你做的饭,我喜欢你对我的特别照顾,这个也是“爱情”开始吧!

当我有记忆力时,太姥爷就已经是慈祥的老人了,75岁,不用干太多累活,但每天都不闲着,早上早起,帮太姥扫扫院子,劈劈柴,浇浇菜园,以前太姥干的活,现在都有太姥爷分担着,每次两个人有商有量的,从来没见过他们吵架,而且,有一个人干活时,另一个总不会闲着,有“董永和七仙女的”意思。在当时我这个孩子眼里,以为老年人的生活,就是这样,平平淡淡,又有滋有味。还很是羡慕,现在城里老人,有为孩子吵架的,有忙碌操心的,感觉他们的老年日子,总是过错了。但日子嘛,也有小插曲,还真是见过太姥爷有一次大发脾气,夏天,我们村里四面环山,山上全是松树,下过雨,山里就能长出很多蘑菇。像靠江捕鱼,村里人总抢着去捡蘑菇,一筐筐的也是不小收入。太姥姥总能捡到好的蘑菇,同样走过一片松树丛,总能看到别人发现不了的蘑菇,每次别人空手而归,太姥姥也总能满载而归。每次挎着沉甸甸的松蘑到大门口,就大喊跟太爷说:“看,又是一筐,你下次得编个大点的篮子了,多可惜剩没地放的呢”,期待着太爷的表扬,真是小女人。太爷会说上几句表扬的话,可筐总是越编越小了。有一次,太姥又去捡蘑菇,因为近处蘑菇已被人快捡光了,太姥就往更远的山上走,夏天的天气像是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不一会就下起了倾盆大雨。太爷拿伞去等,去接,去找,怎么也不见太姥的影子。天气总是不解人的心情,下起来就没完没了,一直下到晚上,太爷急哭了,从来没见这样的太爷,像别丢了最最心爱东西的孩子,担心太姥被大雨淋坏,怕被河水冲走,还怕雷劈到。一万种坏的结果,挨家挨户去找人去山上找太姥,几乎是全村动员,搜山找人,终于在一个破庙里找到了太姥,已经淋得全湿了,头发滴着水,衣服已经全蹋在身上,让人看了更显娇小,让人心疼的样子。太爷和我们一起接太姥赶快回家了,“快帮我把拎上篮子啊,满满一筐呢”,突然,太爷大喊道:“就这破蘑菇,以后少捡!”,说着,连筐带蘑菇都撇的远远的!“赶紧回家!”眼里的怒火好像往外喷发一样,不知是因为冷还是生的气,头和手都颤抖着。我们不敢说话,默默向家的方向走去。太姥更娇小了一点,像犯了很大错的孩子,默默低着头,只顾向前走。记得那一年雨水特别勤,太姥愣是一次也没再去山上捡蘑菇,但在门口看见谁提着篮子回来,总是问到:“这次又得5斤来吧,这次松蘑长得好啊!”但以后慢慢的,太姥还是会上山捡蘑菇,现在已经年近百岁,听姥姥说,今年,太姥还是上山捡蘑菇呢!卖了有一千块还多。

随着我的长大,记忆中的小村子已经不在有那么多人了,年纪轻的,城里打工挣钱,年纪大一点的也有被孩子接到了城里。慢慢的,姥姥家也搬出了小村子。我因为长大,上学,也来到城里,而且每天忙忙碌碌,日子变得单调简单,时间匆匆。太姥和太爷慢慢淡出了我的生活,也总顾不得回忆。直到上高一时,记得早上5点,急促的电话吵醒了我们一家人,一脸起床气的埋怨是谁时,我妈喊醒我,说太姥病重,已经穿上了新衣,在锦山医院,得马上赶过去看看。我不知是早起的缘故,还是从小到大还没有经历身边的人离开,总之我不知什么感觉,心里特别难受,脑袋也蒙蒙的,定在了那里。手脚也不听使唤。在我妈再三追问下,我决定请假去看看太姥,不知不觉中我好像已经3年没见太姥了。坐在车里,望向还醒来的城市,心里感觉堵的不行。打开车窗,初秋天气已经变凉。总是丝丝凉意。来到医院,找到太姥在的病房,孙男弟女很多人,一眼看到了娇小的躺在床上的太姥,真的变老了很多很多,满头的白发,褶皱的皮肤,已经不太认识的样子。有点心疼。问问病情,就是气管炎,但因为年纪太大,所以就很严所有有关重了,太姥所有有关的决定都是太爷做的,太爷说,太姥年纪大了,不能在受罪了,安排不难受的治疗就行,生死有命了,死就死了。太爷还说,他不能让太姥一个人走,太姥胆子太小,太姥一走,他也喝点药,跟太姥去了,麻烦孩子们把他们埋在一起。地下好找……,几番话说的平静,可让我们听的全是泪水。医院回来,我真的想了很多很多,最感触的是这百年的爱情,或者是亲情。后来,听太姥说,他不放心太爷,吃了她一辈子的饭,她不在了,太爷咋办,终究没舍得走……。经过这次,太姥太爷感情还想更深了,半夜谁醒了,都叫叫对方,白天也从不走出彼此的视线外。不管电视里怎样描述生离死别的爱情,太爷对太姥和太姥对太爷的爱,最让我感动。

太爷太姥一辈子勤勤恳恳,生活更是独立自主,一辈子从来没向子女伸手要过一分钱,都是自己勤俭节约攒下的,就连自己的棺材都是自己花钱做的,孩子们孝顺他们,过年过节回去大包小包拎回去的好吃的,等回城里,太姥太爷爷总会装满半车:鸭蛋,鸡蛋,蘑菇,蜂蜜,全是农村特产。高中忙,没回过几回家,等高考结束那个暑假,回去带给太姥太爷几件新衣和好的,太姥太爷特别高兴。说我姥姥是大丫头,我妈是我姥姥大丫头,我又是我妈大丫头,我有孩子就五世同堂了,可得活到那时候。临走时,太爷颤颤的手塞给我个红纸包着的东西,大开一看,是600块钱,我怎么都不肯拿。太爷急了,说:小敏呀,上大学就有出息,太爷知道,钱不多,买个本子,太爷当不上大学生,可总想给大学生花个钱呀!还说,我妈和我都孝顺,知道回来看看他和太姥……,太爷和我说了很多很多,还要我好好学习,等我挣钱给他们买好吃的,太爷说的平平静静,我心里却打翻了五味瓶,眼镜朦朦胧胧的,想哭。

靠在车窗上,有感而发,想纪念太姥和太爷的爱情,不枉费一个太爷眼中的大学生,总应该写点什么。慢慢走下车,去和这个小村子,来个大大的拥抱。去看看年近一百,在村口土堆上遥望我们的两位老人。

                                                              谨以此文献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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