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住着个老和尚,老和尚经常讲着这样的故事: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住着个老和尚……
前一段时间,电视娱乐节目中有一对叫刘亮和白鸽的演员表演小品,也很有意思,绑匪和一个小姑娘的台词:
绑匪:你被绑架了 白鸽:谁呀 绑匪:你 白鸽:咋地了 绑匪:被绑架了 白鸽:谁呀 绑匪:你 白鸽:咋地了 绑匪:被绑架了!!白鸽:谁呀……
一个是永远讲不完的故事,一个是永远没有结尾的对话,显然刘亮白鸽的台词是受到前一个故事的启发创作出来的。可以肯定的说,这两个故事都是人们编排杜撰出来的再简单不过的语言游戏,然而却被人们欣喜的接受。这是一种什么现象呢?上升到理论高度来说,其实这是一种文学艺术。文学来源于生活,生活为作家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创作源泉。
从莫言作品中,我们可以体会出这位诺奖得主十分深厚的生活底蕴。不止在“高密东北乡”这块文学土壤上构筑了大量的生活题材,而且在整个他生活过或熟知的地方,都有着他充分的创作营养。
《木匠和狗》叙述了一个永远讲不完的故事。作者构思巧妙,文章开篇就暗示了这个情节:钻圈的爷爷是个木匠,钻圈的爹也是个木匠。钻圈在那三间地上铺满了锯末和刨花的厢房里长大,那是爷爷和爹工作的地方。村子里有个闲汉管大爷,经常到这里来站。站在墙旮旯里,两条腿罗圈着,形成一个圈。袖着手,胳膊形成一个圈,甚至于“管大爷”姓“管”,这“管”子本身不也可以看作圈吗?“圈”就是故事的轨迹——永远讲不完。“圈”就是生活。爷爷、爹生活在木匠这个圈里,钻圈本身就是圈;“闲汉管大爷”更上从胳膊到腿都是个圈,人们永远跳离不出“圈”。
小说描写的主人公是管大爷,管大爷的形象是“闲汉”,所以作者开篇即交待“闲汉管大爷”。闲汉成年无所事事,常常到钻圈家看着钻圈的爷爷、爹干活,虽然并不十分受欢迎,但是也并不甚令人反感。管大爷最大的用处是讲故事,讲木匠和狗的故事。仅听题目,就足够吸引人,然而,管大爷讲起故事的特点是,似乎信马游缰,满嘴跑火车,想到哪便讲到哪,提起一个话题便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从一个话题延伸到另一个话题,从一个故事衍生出一个又一个故事,从一个人,牵出了一个又一个人。小说于是以“木匠和狗”故事为线索,“忆故事——讲故事——写故事”。通过变换叙述主角,展示了几代人百余年的生活旧事。
在管大爷讲故事过程中,首先通过管大爷与爷爷、爹的闲谈中,揭示出管大爷对生活贫富的态度,同时也说出了:钻圈“你长大了,一定也是个好木匠,因为‘龙王的儿子会凫水’”其实这不仅仅是管大爷的思维定式,事实上,是借管大爷之口,揭示了数百年来人类生活的一个规律——管大爷的思想也固定在一个“圈”里正是过去人们生活方式的真实反映。即而,沿着管大爷故事思维这条线,牵出了“木匠和狗”这个故事里的故事主人公村头木匠“李大个子”,再从这个故事里牵出“钦天监”,再从钦天监牵出管大爷的爹“管小六”的故事,从“管小六”的故事里,又牵出了乡里新来的书记“胡长清”的故事,从“胡长清”的故事里又牵出了钻圈爷爷的“老舅爷”的故事,“老舅爷”故事里引出了“李举人”……
小说在叙事安排上,以“木匠和狗的故事”为中心,转换了三个叙述主角。第一个叙述主角管大爷,以“闲汉管大爷”之口讲故事,虽然管大爷意在讲“木匠和狗”的故事,但是由于以他的信马游缰叙事方式的为线索,管大爷所讲的故事却几乎都是“故事外的故事”。以至于直到管大爷死后,也没有把故事“讲”完。而“木匠和狗”这个故事的第二个叙述主角,变成了年纪已经六十多岁的当年的听故事的小孩子“钻圈”,而听故事的人换成了和当年“钻圈”年龄一般的“嗵鼻涕的小孩”。
而“钻圈老了……翻来覆去”一辈子讲了“就是那一个故事”——木匠和狗的故事——到底是怎样一个故事,又过了三十多年,交给了第三个叙述主角:“嗵鼻涕的小孩”。
从管大爷到六十多岁的“钻圈”最后到三十多年后“嗵鼻涕的小孩”,一个故事讲了大约150多年。
而经过三个人之口(笔),“木匠和狗”故事的已经演化为两个差异很大的版本。而经过“嗵鼻涕的小孩”写出来的故事,尽管终于叙述了“木匠”和“狗”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故事的结尾仍然留下了大大的悬念,仍然是一个没有讲完的故事。
阅读完全文之后,我们才发现,作者把读者也带进一个圈子,小说《以木匠和狗》为题,不看正文,读者必然是要描写两个形象“木匠”和“狗”。但是作者却只是以“木匠和狗”这个故事为线索,言的是其它,使人们开始读起来似乎在云里雾里。
故事跨越了150多年或者更久,通过故事里的故事,牵出了许多人和事,每个故事都反映了不同的生活内容,每个故事都有不同的思想,小说的主题是十分丰富的,涵盖了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动物、人与物质的各种态度,爱恨恩仇。虽然这些思想也都是比较深刻的,但是我以为,这些还不是作者想要最终表达的主题。因为我们从作者所采用的纵横捭阖叙述手段来看,真正要表达的思想是生活本来就是个“圈”,人们来到这个世上,就是“钻”进“圈”里,一辈又一辈,生活在故事里,而故事不管怎样看似离奇,其实都极为简单,就象是“木匠”和“狗”这样简单。当然在这个“圈”中,要遵重和谐,尊守平衡,遵守规则。
生活就是讲不完的故事,生活永远止境,故事也永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