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韩大爷的杂货铺
第一章
“你别生气了。”
“你别和我说话。”
“吃饭时候生闷气，据说对胃不好。”
“死活用你管？”
“这怎么还哄不好了呢？我都说了我错了。”
“你还能有错？呵，你可一点都没错。你是好人，人家也是好人，就我傻我坏我多余！”
“你看你，怎么又扯别人那去了呢，我都说了八遍了，她就是我一普通同学，大学的。”
“说十遍也没用，我怎么就没有这么亲热的大学同学。”
“你听你这词儿用的，还亲热，哪儿亲热了？我不就是陪人家吃个饭么。”
“吃饭吃那么晚？你说，你都多久没陪我吃了？我知道你忙，但是……但是！”
“关键是人家刚到北京，下车就挺晚的了，在这儿就我这么一个认识人，她人生地不熟的，我接个站，陪她吃口热乎饭，吃完送她上车我就走了，我可没在外边瞎混，那天晚上还跟你视频了呢！”
“那……那条朋友圈是怎么回事儿？！你发了条状态说自己累，她在评论区里各种劝，你各种回，我也发了一大堆安慰你的话，可你竟然没回我！”
“哎……呀，那不是场面上得过得去么，我回复完她我就被我们组长叫走了，再也没看手机，等忙完了都后半夜一点了，我就没回你，我……”
“借口，都是借口。”
“我怎么说你才能信啊？你快急死我了，我肯定没二心啊，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但你别再为这事儿误会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能把你劝好了，我本来就不会劝人，我……”
“你别说了，你真是让人没安全感，本来我还想下个月和你领证呢，现在看来，得好好考虑考虑。”
“唉！靠！”
“你……你要干嘛？你能不能慢点喝？我告诉你苦肉计可不管用。你慢点喝你等我一会！我跟你说话呢，能不能先把酒杯放下……眼圈红了？大哥你别告诉我你要哭……哎，你什么时候变这么矫情了？真哭啦？！你别哭啊有事说事啊，怎么了？你？你说话！”
“我最近……最近压力真的特别大……”
“我知道，我知道你累，你忙，工作不顺心，但你也不能……哎呀反正就是你不对，但你也别这样啊，你本来就不能喝，喝多了难受谁替你受着啊？哎，怎么还没完了，你还喝？！”
“你说……你说你……你说你不和我结婚了……”
“放屁！栽赃嫁祸！我可没那么说，我是说我考虑考虑，现在我又考虑好了，哎呀我那是说着玩的，好了好了别喝了，也别哭了，看把你可怜的，走收拾收拾咱回家，我给你煮点粥。天妈呀，沉死你算了，看路，看路！”
第二章
“在？”
“不在。”
“哦。”
“有话说，有屁放。”
“没事，看看你干什么呢。”
“干你妹。”
“滚。”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王部长还能想起来联系我。”
“现在是副部了，被人挤下来了。”
“你们策划部门竞争也这么惨烈吗？不是说小公司，稳定吗？”
“别提了，稳是够稳，现在才发现地方越小越难混，一大帮人一天闲的要命，把精力全放在搞关系下绊子上了。”
“然后你就被人顶下来了。”
“对呗，我就特别看不上那个死胖子，就我上次跟你在电话里说的那个，太滑头了，有能力也行，一天就吃饭拍马屁的本事，我们领导让他伺候的那叫一舒服。”
“你看，我上次就跟你说，你别再那么死心眼了，你这人哪都好，就是说话太冲，脾气急，你说在大学寝室里大伙都知道你咋回事，放社会上谁还惯着咱这点小性子啊。以后多留神多注意吧。”
“嗯，我现在也有这感觉，是得改改。但这事不知道怎么跟家里说。”
“你爸你妈？我说我已经帮你告诉他们了你信么。”
“啊？”
“前几天你手机坏了，你爸一个电话打我这来，问你是不是出事了。知道原因后还打听你最近怎么样，工作干得好不好。”
“你怎么说？”
“我直接说不太顺，可能要降职，心情也挺郁闷的，还不好跟家里说，怕你们担心。”
“老大，你……”
“你是我老大。老大，以后别报喜不报忧了，以前看你打电话就那样，什么都往好里说，我知道你不想让家人有负担，但你总这样你给自己架空了最后你就下不来了。以后甭说父母，再回家七大姑八大姨问你事业怎么样你就说一般就成，咱不是活给别人看的。”
“有道理。”
“结婚的事准备怎么样了？”
“房子算是装好了，家电摆设什么的也都安置差不多了……”
“差钱了吧。”
“也没差多少，反正就是，差不多，来回凑凑没什么问题，应该。”
“你跑我这装什么大尾巴狼，当初算计的时候就总感觉短一块，你身上那点钱这时候估计也快见底了，差多少？我看看能不能垫上。”
“也没多少，几千块钱的事。”
“几千是几千啊，给个准数。”
“五千。”
“你再说？”
“八千，八千怎么也够了。”
“这一万你先收好，我们这最近压工资，卡里现在就攒这么多。”
“你留点。”
“少废话，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一次性从我这拿走，别再四处凑了，拆东墙补西墙的，借钱借的都是人情债。”
“那我收了，有了就还你。”
“废话。谁还白给你钱？你挣得可比我多，还完钱还得请我吃顿好的。我去忙了啊先不说了。”
第三章
“姥姥，我是不是该睡觉了？”
“都行，你想玩的话，就玩一会，不想玩咱们就睡觉。”
“那我想玩一会。”
“嗯。”
“姥，我又不想玩了，咱们睡觉吧。”
“行。”
“姥我睡不着。”
“姥拍你。”
“姥，今天的鱼真好吃，我吃了两碗饭。”
“那明天咱还做。”
“不行，我妈说了，不能总磨你做鱼吃。”
“没事，你就说我让的。”
“嗯。”
“姥，鱼怎么做？为啥你做的比我妈做的好吃？”
“因为姥放了很多作料，就香了。”
“什么是作料？”
“就是葱姜蒜啊，料酒啊，酱啊……”
“我也想学。”
“你还不能学，你太小了，怕你烫着。”
“那我长大学。”
“对，长大再学。”
“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姥不知道，姥都不认几个字，你小，等明年你上学了，你就比姥知道的多了。”
“我不想上学，上学有什么用？”
“上学以后就能知道好多东西啊，然后上中学，上大学，以后就能自己赚好多钱，娶媳妇，也不用干很累的活，有什么自己不想做，就花钱雇别人做。”
“那么好，那我要雇你给我做鱼吃。”
“行，姥等你长大专门给你做鱼吃。”
“那我姥爷呢？他怎么办？”
“你就让他还干老本行，给你打更。”
“行。”
“就怕你长大了，就把姥姥姥爷忘了。”
“不能，我妈说记住了就不能忘，我记住了。”
“怎么不能呢，你看你脑袋瓜就这么大，但长大后的事情会有很多，这件事放这，那件事放那，就放满了，姥姥姥爷就没地方放了。”
“那我记心里。”
“心里的事可比脑子里更多啊，以后你走出去，外边有更多的事和人会放在你心上，外边也更大，你就……”
“姥，我困了。”
“困了就睡觉吧。”
“姥，我有点害怕。”
“姥在这儿呢。”
“姥，你先别睡，你等我睡着了你再睡。”
“嗯，我不睡。”
“姥你是不是也困了？”
“没有，姥一直不困。”
“嗯，那你就不能睡，你必须等我睡着你再睡。不对，我睡着你也不能睡，你得等我睡着了好一会，再好一会，你再睡，要不然，我醒了看见你睡着了，我害怕。记住了吗？”
“记住了。”
“我不信，你重复一遍。”
“好。我不睡，我要等孙儿睡着我再睡，我孙儿睡着了我也不能睡，我得等他睡着了好一会呀，再好一会，我才能睡，要不然，我孙儿醒了找不着姥，他害怕。”
“姥你真好。但你现在记住了，我怕你忘。”
“姥不会忘啊。”
“怎么不会，你都说了，脑子里有好多事，心里也有好多人和事，没有地方了，就忘了。”
“不能，姥的脑袋和心里，就装下这么一件事。”
“那就行。”
“嗯，睡吧。”
“姥你接着重复几遍吧，你重复几遍我就能睡着。”
“好，我不睡，我等你睡着好一会再好一会我再睡。我不睡，我等你睡着好一会再好一会我再睡。我不睡，我等你睡着好一会再好一会我再睡。我不睡，我等你睡着好一会再好一会我再睡。我不睡，我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