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有关过年的回忆

      60年代出生的人们,大都有着众多兄弟姐妹,我的母亲家中有七个孩子,父亲家则有四个,然而那时候粮食短缺,很少有人吃上饱饭,于是我便有疑问,既然贫穷,又为何生育这样多的子女呢?不理解,但今天不讨论。说到家中人口众多,那便有如何相处的问题了,在平常生活中,家务该如何分担?每个家人遇到的困难和克服的过程,彼此的帮助和分享,各自获得的每一次成功和领悟……这些个人化的经历如何获得大家庭的支持支撑?还有兄弟姐妹发生的矛盾又要如何解决……我想,这些复杂又琐碎的事件就构成了集体生活的一个个片段。然而,我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生活的,所以,以上纯粹是自己的想象。我是湖北省 90年代初出生的一代人,身上有着特殊的时代烙印——独生子女。说也奇怪,90年代的物质生活比60年代大为改观,可中国家庭却又为何只生育一个孩子?这也留作思考题罢。

      90年代的独生子女,我想,大约是最孤独的一代人吧!父母那辈人开始进城打工,抛弃了他们曾经亩产万斤粮,各类运动如火如荼,曾经激情燃烧过的广袤农田,几乎所有父母都将子女留给爷爷奶奶,这些孩子的孤独便又加深了一层。学历低微的父母在大城市只能勉强维持生计,财务和人身皆不得自由,后来,父母又回到家乡,我有了一些亲情温暖,然而,父母都不是细腻体贴的个性,母亲洒脱爽朗,不屑温情细琐,常带我捞鱼抓虾游泳打球,却不过问我作为一个内向沉默小女孩的心事烦恼,父亲不喜与人交流,常独自抽烟叹息,与我没有多少话题可讲。我衣食无忧,家务事也未做过,甚至连假期在家睡了懒觉,早饭都是母亲送到床头,这样的宠溺常是被父亲看不惯的,以至于有段时间与父母关系紧张时,我责怪他们对我关心不够,他则气愤的反驳:“你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么幸福还嫌不够?”我听后惭愧,想来自己似乎确实贪得无厌了些,然而内心的那种空洞和虚无感却始终挥之不去,我想,我仍是确信,自己在情感上是有过很多渴求,也有过许多失望的。不过,现在也不是小孩子了,已有了去给予而非索取的成熟,那些求而不得的失落与孤独,已成为塑造我独特性格的一种历史印记,以后拾出来看一看,也能淡淡地一笑了之。

      我的童年生活,多在这样的沉闷与无趣中度过,家中冷清,乡邻间同龄人不少,但娱乐活动欠缺,除了电视剧,便不再有其他活动,在学校里,老师更关心学业状况,初中高中的学习内容多,竞争压力大,体育课音乐美术课都不被老师重视,也或许是我没有投入进去,没有体会到艺术带给人的精神享受,所以,儿时的生活,物质不缺乏,精神上却很贫瘠。每到快过年时,我总是很期待,因为放寒假,便终于可以从苦闷的学习压力中解脱出来,过上一种没有竞争没有成绩比较,没有苦苦背诵文言文和英文单词的无奈,没有解数学物理题的无能为力和痛苦折磨,没有了老师们严厉冷峻的目光注视……只有一觉睡到自然醒的自由自在,只有浑身的轻松!

      腊月里,父母把家具变换一个方位,家里便有了一种新鲜的感觉,家中里里外外都清扫的干干净净,桌椅柜面和门窗,无不细致擦拭,屋上梁间的蜘蛛网也要拿长长的竹杆绑了抹布伸上去打扫清理,我自然是不需要干活的,被母亲撵到屋外远远看着,以免弄脏衣服。

      清理完后又上街办年货,瓜子花生水果,还有糖果饼干,也会特意称一点贵的点心,诸如徐福记一类。姑姑家收入高些,她又热衷交际,每年惯例称一大包开心果招待朋友,那时候开心果可以算是最好吃又最贵的坚果了,我那时最爱去她家,能吃到各式高档零食点心。

      我家的房子重盖以前,昏暗的厨房里有一个烤火盆,每年收完了棉花后,留下的棉杆就从地里扯出来晒干了堆成摞,大人们一有空闲就把棉杆折成小把小把的,再用稻草扎起来,留作冬天的柴火。冬天到后,一家人就围着火盆,正上方悬着一根铁钩,挂上一个铁壶烧水,那铁壶总是烧得浑身黑黢黢,一不小心就弄黑了手和衣服。那塑料把手总是被烧坏,妈妈便想各种办法,比如弄一些耐高温的电线缠在把手上面,倒水时用抹布握住把手以免烫手。前几天回家吃饭,她想烧点开水,找了个壶竟然漏水,她便又在杂物间一阵翻找,竟翻出多年前还缠着电线的铁壶,她兴致勃勃的拿去擦洗,黑乎乎的壶身一经擦洗竟露出正常的金属白色来,还发亮呢!我看乐了,妈说:“嘿,今天给它开个光!”

      火盆的正上方还会挂上腊肠熏烤,沉甸甸胀鼓鼓的,到了过年那几天,亲戚们围坐一起烤火的时候,妈就去菜地掐几片青菜,裹着一截腊肠埋到火盆灰里烤,等烤好了,拿出来,咬一口,热气腾腾香味四溢!大家直流口水,都想啃上一大口,那才过瘾呢!

      腊肉的腌制也是有方法的,要用盐在新鲜猪肉上厚厚抹上一层,放入缸中腌几日,有一年,节省惯了的奶奶帮我家腌制,抹盐时却抹得太薄,一缸新鲜猪肉就这样坏掉了,家人都很可惜。

      小姨一家在外地定居,有自己的事业,但每年仍回来过年,小姨和我妈的关系最为亲密,过年时便总与我妈在一起,我便与小妹一起。她在大城市长大,与乡村总有一种格格不入之感。但好在她也愿意适应,我们的相处还算融洽,有一天早晨我们起床后,发现大人们在亲戚家打牌过夜,屋中只有我们二人,天气寒冷,于是我们打算烧柴火取暖,点柴时,妹过来看,欢快又新奇的说:“哈!这个我知道,架一个三角形!野人就是这样的!”然而我们捣鼓很久,用了许多废纸引燃,木柴仍是点不着,手冻得僵了,垂头丧气,心里又气又焦急!平时看上去多简单的事情,怎么做起来这么困难呢!所幸,最后父亲及时赶到,示范了一个完美的点柴技巧!不过,我仍然没掌握,到现在还不太会呢!

      就这样,每天懒散度日,很快就到除夕了,大人们聚在一起总是打牌,那时,我最痛恨的就是牌桌了,父母在桌上一玩就是一整天,赢些钱又输些钱,消耗着许多时间,亲戚们聚在一起,却并没有彼此聊一聊这一年的工作和生活,谈谈那些顺心和不如意,热热闹闹的春节竟成就了一片麻将乐园,然而玩牌却又并不为玩,而为赢钱,对于经济并不宽裕的母亲来说,这种小赌就是她最大的快乐之源了!

      没有了成年人的带领,几个平时生疏的表兄堂妹也不大能玩到一起去,顶多是男孩们买些烟花和小鞭炮,撒欢一般四处追逐打闹,专门吓唬胆小的弟弟妹妹和偶尔往来的路人,他们也就是那个时代里的“熊孩子”吧!

      除夕之夜,赵本山的小品便是人人都期待的春晚节目,至今还清晰记得经典的卖拐系列,一家三口围在电视前笑到捧腹,后来他又与宋丹丹搭档白云黑土,再后来他就不再上春晚,大人们也就不爱看了,仍是约了亲戚朋友打牌,我们孩子的无趣便又增了一些,我与小妹买一些小烟花放,劈劈啪啪的焰火燃尽后,我们便又沉没入更黑也更寂静的夜色中,仿佛那小小的焰火也燃尽了我们的热情和彼时的快乐。

      我想要什么呢?年又该怎样过呢?老人们常望着桌上的鸡鸭鱼肉感叹:“那时候哪有这么丰盛的饭菜哟!腊肠哪有切成这么大块的……”儿时的我不缺吃穿用度,父母亲戚都热热闹闹聚在一起,可为什么我仍是感到不满足呢?而我妹,她有更好的物质条件,却也为何总是不大开心呢……那时的我常为这些而苦恼,却又不明白为什么。长大后,这些烦恼才少了许多,因为不再依赖父母,自己与朋友们约了出去聊天,去玩,主动的创造一些生活的滋味,渐渐的,便又在春节里感受到幸福与愉快。

      去年过年,从未装饰过家里的父亲竟同堂哥一起,在大门和后院门口挂上了喜气洋洋的大红灯笼,给这冬天阴冷的天气和枯枝败叶的光景带来火红的热情之感,我喜爱极了,心中感动,便拍下这一幕作纪念,想来或许是因为我长大了,有了些担当,向来孤僻的父亲才有了这兴致吧!我在家上班这一年,他和母亲的心情都似乎明朗了许多,我亦为自己感到一些骄傲,自己已能够主动去承担一些责任,也能够以积极的生活心态,影响到身边的人,这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图片发自简书App



      “妈,今年过年我要定一些规矩!”

      “你定啥规矩?”母亲纳闷。

      “我规定来我家的关系最好的那些亲戚禁止打牌!只能说话聊天,或者我来设置游戏活动!”

      顽童母亲作出夸张的表情,吐吐舌头道 “那该不会没有人来我家了吧!”

      我信心满满的笑一笑。以前其实我也有过类似的呼吁和尝试,也与许多亲友有过真实想法的沟通,我知道,只要我足够坚持,他们也就会像曾经适应了打牌风气和习俗那样,最终适应我的“规矩”的!我们也都会从这种改变中获得益处,获得亲情带给人的关怀和温暖,获得过年真正的幸福感。

      毕竟,年味越来越淡了,也该将它找回来了。#羽西X简书 红蕴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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