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山村夜宿1
傍晚时分，车子到了一处小村庄，大家就决定今晚借宿于此了。
这是一个背靠群山的藏民村落，或许是长期过着相对封闭生活的缘故，看到曹季等一行陌生的面孔，大人孩子都跑出来看。司机桑布走上前去与他们打招呼，不过，他的藏语过于标准了，这里的居民多半听不懂。后来，村长出来了，又这么连比划带解释的说了好一阵，桑布的要求借宿的信息才勉强传达了过去。在村长的带引之下，众人来到座落在村子中心处的一套房屋前，看来，村长的意思是让大家就住他家。这是一座两层的土楼，外墙原本涂着白色的墙灰，多数都已经被风沙侵蚀得看不出原色了，只有每扇窗户周围的黑色框纹，还勉强看得出来。墙上大概还曾以红色画着好些蝎子、牦牛之类的动物，现在也只在墙角看得到一些残迹了。房顶上，插满了五色经幡，上面既有各种手印、图形，又有好些稀奇古怪的符号，大概是避邪用的。一道道经幡，正在空中呜呜的狂风中猎猎作响。
一个朱红色的大门，位于院墙正中，门顶上固定着一个巨大的牛头，两旁同样插着经幡。村长朝里面喊了一声，门立刻打开了，一位脸上留下了明显的紫外线灼伤的女孩走了出来，望着村长说了句，“爸啦……”。女孩的脸型轮廓非常柔和，假如不是因为常年强光照射而导致表皮泛出红紫色的话，应该非常美丽的。她轻轻甩了甩肩头那瀑布般的长发，以一双纯净闪光的眸子看着大家，想要说什么，却又有些害羞，终于还是低下了头，退到了门侧，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不过，在她低头之前，曹季还是注意到了她嘴角滑过的那个甜美的微笑。
村长对桑布说了句什么，然后做出请进的姿势。“这是村长的小女儿卓卓，我们进去吧。”桑布说着，先走了进去，大家也跟着他走了进去。陡然，大家听到身后传来“哎呀”一声痛楚的叫喊，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走在最后的南天飞，他个子瘦高瘦高的，没注意到上楼时有个低矮的屋梁横在顶上，那里本来又比较黑，他的额头一下撞了上去。看明白原来是怎么一回事，大家都笑了起来。
众人被村长父女让进了主卧室兼客厅的一间宽敞幽暗的房屋，秋叶刚一走进去就一连打了几个喷嚏。这时，曹季也闻到了一股浓浓的奶渣、酥油以及牛羊肉的气息混在一起的独特味道，他看了看秋叶，她正皱着眉头，实在有些不太习惯。而珠儿夕夕两个，刚刚用手捂了下鼻孔，又想起了什么，连忙出于礼貌放下了手，不过，在大家都随意的坐在靠墙的一圈窄床上的时候，这三位女孩却不知道应该在何处坐下。
看来，岁月与时代的变化对于这些世代居住于高原深处的农牧民来说，显然没有多少影响。屋子里也有电视，靠的是风力放电，至于更具现代气息的东西，就只是刚才曹季在楼下看到的一辆气垫摩托了。
在这间大房子里，有几乎整整一面墙立着一排木制的柜子，上面画着龙虎孔雀以及各种花朵。村长招呼女儿卓卓，要她打开了靠边上中间的一格。原来，里面放着各种金银质地以及木制的碗筷茶碟器皿。卓卓从中按客人数量拿出了茶碗，一一放到各人身前。这时，她发现三位女孩还没有坐下，大概明白了什么，转身撩开帘子出去了，很快就抱着三个垫子进来了。在曹季旁边那看上去有些油渍渍的床位上，卓卓先放下了一个，秋叶连忙坐下了。卓卓本来要继续挨着放下另两个的，不过珠儿似乎还在赌气，就是不愿挨着曹季秋叶坐得这么近，她指了指南天飞旁边的空位，卓卓把剩余两个垫子都放了过去，夕夕珠儿也做过去了。
把众人位置安顿好之后，卓卓开始提着一个水瓶给大家倒茶了。桑布给大家解释道：“酥油茶，喝了很有营养的，尤其在高原上，更要多喝，都是预先做好了倒在瓶子里的。”卓卓最后走到曹季面前，曹季连忙把木头的茶碗递了过去。卓卓轻轻摇了摇瓶子，却发现已经倒光了，只剩下一些残渣了，她偷偷瞥了曹季一眼，不好意思的笑了，连忙转身去换瓶子。这时，珠儿冷不防说到：“嘿嘿，你娃毛病又犯了啊……”
曹季当然明白，这是说自己的，脸不禁红了，好在此刻太阳最后的余晖正急速拖过屋角，大家都没有看清他尴尬的表情。旁边的秋叶却陡然明白了什么，偷偷掐了掐曹季的左臂，在他耳边恨恨道：“眼睛不许乱看！”
“嘿嘿，……嘿嘿……”曹季只能干笑了两下。卓卓过来了，给他倒了茶，当她抬头转身的瞬间，似乎对着曹季再次微笑了一下。
“好了，大家喝茶啊……”村长说到，当然他的话众人并没有听懂，不过，就看手势也明白了。卓卓也走到大家面前，轻轻伸出一只手，意思是要大家端起茶碗喝。眼看着那灰褐色的浓浊液体，闻着甜与涩混合的味道，秋叶好像吞毒药一样勉强沾了沾嘴唇。倒是珠儿厉害，居然一口喝掉了半杯。而曹季初喝之时只觉得有些咸，当那股咸味下去之后，又觉得很有味道，又连忙喝了两口。当然，酥油茶的味道对于第一次喝的人来说，确实有些怪，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曹季这般会越喝越起劲的。
看众人茶碗中都少了一截，卓卓又连忙提着瓶子给大家掺。原来，这里的规矩是，每喝一口，主人就会不停的给客人继续倒满。曹季等人先不知道，而桑布大概又忘了说，结果，一个个很快就喝得肚子都涨起来了。
主人看起来很高兴，接二连三的劝大家喝茶。这时，村长夫人也带着另外几个孩子回来了，看客人这么多，就开始做晚饭了。这时，村长家的几个男孩——应该说，都是十几二十岁的青年了，一看家里来了这么多客人，赶紧拿出了青稞酒。曹季对酒有些敏感，见势不妙，连忙扯个谎，说是茶水喝多了，有些内急，也顾不得什么就往屋外跑。这时，天空已经迅速化作了一团乌黑，凄厉的劲风呼啸着掠过房顶，刮起一阵阵沙砾，令人有种战栗之感。小解之后，曹季突然对夜色中的村子有了好奇之心，看看旁边有一架梯子，就三两下爬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