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雨径岚竹
图/来自网络
《妖猫传》是近年来我看过的最好看的一部影片，不是它影片中展现的恢弘大气地场景，而是它是一部极少见到的佛法思想寓意极深地影片，有着深深地禅的思想。
很多人看到的，是它对爱情的阐释，在我看来它只是借爱情来阐释人生这部无上密法。
玉莲是一个青楼女子，美丽、善舞，当她误饮了毒酒之后身体开始腐烂，白乐天看到之后说了一句：“这么美的身体，怎么一烂跟花儿一样地败了？”无论再美的人，当色相衰败地时候丑陋就是它的本质，与善良邪恶无关、与金钱权利也无关。人最终都会有这么一个结果——皮肉腐烂一堆白骨。白乐天异常惊讶，而空海则很淡定，这就是看不到事物真相的人与洞见到实相的智者的区别。
白乐天和空海在市集上遇到江湖术士在变西瓜，白乐天和很多围观地群众一样，看到神奇地戏法不亦乐乎，空海依然很淡定地说了一句：“是幻术”。白乐天不服气地说：“明明是瓜大家都看到了。”空海微微一笑轻蔑地说：“大家都中术了”。
两人欲走，变戏法的术士抱着一个瓜准备送给空海，空海说自己没钱，术士则说：“只有你没有中术，所以这瓜是送给你的”。空海接过了瓜，捧着往前走，结果却发现是一个滴血的鱼头，当白乐天去扔鱼头的时候，它又变成了瓜。空海说了句：“还是中术了。”
生活中，我们十分相信眼睛看到的，认为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相，却忽略了用脑子去思考用“心眼”去看。任何农作物都是要有适宜地环境和时间才可以生长，江湖术士瞬间就可以让西瓜发芽、长藤、结果，时间之快，这是违背自然规律地，怎么可能是真的？但我们就是如此，宁愿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奇地事情，也不愿意沉下心来去耕耘，反而以一句“大家都看到了”来证实它的真实性，可事实上就是“大家都中术了”，空海就是那个众人皆醉唯他独醒地清醒的人。所以，术士就送给了他一个瓜，其实也是在说明一个道理，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而大部分人则喜欢随波逐流，且不亦乐乎。显然，空海得到术士地赞誉，内心似乎在想“小小把戏岂能瞒过我”，结果走不多远也发现自己中术了。这里仍然是在隐喻，当你生起骄傲之心地时候，你也在幻术中。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即便是空海这般有智慧之人，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随着空海和白乐天调查杨贵妃地死因越来越接近真相的时候，白乐天指责空海，不让自己相信幻术，而他却始终相信妖猫地话，跟着幻术团团转。至此，故事中的这位智者也陷入了迷茫。于是空海去找术士，求术士指点，最后术士给他留下一句话“幻术中亦有相。”空海找到白乐天，白乐天抑郁难安，他不愿意相信自己《长恨歌》中写的都是假的，他告诉空海，自己这么多年写《长恨歌》地艰难与辛酸，他对空海说：“我可以一辈子活在李白的阴影里，但你不能说长恨歌是假的。”其实，白乐天只是找了这么一个大家都看到的理由，来发泄内心地失落与迷茫，在他的心里对《长恨歌》的真实性何尝没有疑惑，只是他更愿意守着这份幻想。而空海就共情到了他内心真实的感受，很真诚地对白乐天说：“因为你是白居易，三十年过去了，仍然心系贵妃的只有你。”的确，白乐天未曾见过真实的杨玉环，但是他却深深地爱上了李白诗中描述地杨贵妃，他想把这世间所有美好地爱情都赋予到他心中的这个女人的身上，不愿意去破坏她的美好。在这种执念中他制造了属于自己的幻术，且深陷其中。就像心理咨询一样，当来访者真正碰触到他们内心深处地情节与阴影的时候，很多人都不敢面对真实的自己，咨询就会脱落。但是，白乐天是勇敢的，他继续跟随着空海去查寻真相。
空海也告诉了白乐天他来到大唐的真正目的，为了师父的遗愿——到大唐寻求解脱的无上密法。镜头拉回到空海在日本出行之前。他的师父在日本是有名的驱邪师，年岁已高的师父这样告诉空海：“空海，我修了一辈子得不到解脱，身心还是很痛苦，大唐的无上密法，是能超越生死的天法。空海，拜托了，无论如何你都要入唐把它带回来。”随即，师父便圆寂了。空海带着师父的嘱托踏上了入唐之路，表面上是唐宫邀他来驱邪，实则他是来求法的。空海说：“船入大海，我的骄傲和自信受到了考验。我被浪卷进海里，怕的要死，拼命挣扎着想活下去，背熟的咒语经忏在死亡面前统统忘光了，但我却记得那个母亲（船上有个母亲抱着熟睡的孩子和空海在一个船舱）对我说的话（孩子睡熟了，我就安心了），是什么能让她那样的平静。”
其实影片中叙述地故事，是双线脉络，明线是查寻妖猫的来历而引出的历史上马嵬坡兵变杨贵妃之死，很多人看过这部影片都会在爱情上有较为深刻地感触。在我个人的观点看来这只是表面的，就像看戏法变西瓜，还有一条暗线一直贯穿着整个剧情，就是这条充满隐喻的暗线，这条寻找解脱的无上密法。空海的师父一个修行了几十年的老法师，临终之时，仍然身心痛苦，不曾解脱，告诉我们什么？如果看不到生活乃至这个世界的真相，只陷入文字经典里，是很难出离解脱的。文字经典是佛陀悟道的理论集结，是引导后人少走弯路的导航灯，但它不能真正解脱。为什么空海在死亡之时，平日熟背的经咒统统忘光了呢？文字中的理论如果不揉和到生活中去，它便只是文字，不是经验。佛陀在菩提树下观到了心的本质，他开悟了，因为他有了理论基础，之后他去做什么了？他去森林修苦行，去观苦，用世间一切的无常、苦与无我来证悟这个世界的真相。所以，开悟只是开始，去验证悟道的那些理论，身体力行去实践，才能解脱。空海只记得那个怀抱孩子的母亲在死亡面前的平静与安宁，这里又告诉我们什么？无上密法就是内心真实地平静与安详，即便是面对生死也没有任何恐惧。
玄宗给杨贵妃举行了一场极尽奢华地生日宴会，取名“极乐之宴”。
宴会上，有一对擅长幻化成鹤的白鹤青年，年长一点的叫丹龙，另一个叫白龙，他们是幻术士黄鹤的徒弟，丹龙也是黄鹤的儿子。当白龙看到杨贵妃的第一眼，便爱上了她的美丽，并且还偷偷收藏了杨贵妃掉在地上的一枚簪子，这件事情被丹龙察觉到了，而最后杨贵妃也将这枚簪子送给了白龙。
极乐之宴结束十天之后，安史之乱爆发了，李隆基带着杨玉环逃到了蜀中，在马嵬驿陈玄礼发生了兵变，在生死危难之间，黄鹤推荐了一个尸解大法，先将杨贵妃的气息、脉搏、心跳都止住以瞒过军士们，待事情平息后再把人救出来。玄宗无奈与贵妃辞行，杨玉环也接受了这样的一个安排。事件结束后，所有知情的人统统被处死，只有丹龙和白龙逃了出来，他们回到古墓，却发现杨玉环因没有及时被救出，真的死了。当丹龙告诉白龙，是玄宗示意其父黄鹤用幻术去欺骗杨玉环自愿去死的真相时，白龙愤怒了，他发誓要陪着他爱的人，且相信她一定能醒过来。杨玉环的尸体开始腐烂，白龙不忍心杀黑猫用它的生肉去解毒，于是把毒从杨玉环的身体里吸进了自己的身体。白龙的身体开始腐烂，实在没有办法，他决定将神识投进了黑猫的身体，把自己的身体推进了水中。于此同时，妖猫开始了复仇之路。
妖猫在古墓里把这些告诉了前来探查真相的白乐天和空海。丹龙把贵妃的尸体放在了当年举办极乐之宴的地方，引来了妖猫，瓜翁术士也邀请到了白乐天和空海到极乐之宴的旧址，原来瓜翁术士就是丹龙。白龙一直怨恨着丹龙的离开，而丹龙把他的尸体从水中找到放在了冰窟里一直保存着。丹龙把白龙的尸体和杨玉环的尸体放在一起，告诉白龙他一直在等这一天。妖猫对丹龙说：“我已经不是那个身体很久了。”空海告诉妖猫：“这也是杨玉环要对你说的话，她不是那个身体也很久了。”当白龙选择面对现实的那一刻，终于放下了它固守了三十年的爱恨执念，刹那间，他从妖猫的身体中释放，和他的肉身合而为一，化作了白鹤自由地鸣叫着盘旋在古堡的上空，温暖柔和的光芒笼罩着古堡，白龙最终和它内在的智慧之光融为一体，在那里，心没有仇恨、没有执念，只有平静与祥和。
空海告诉白乐天，他准备回日本，白乐天很好奇，一直执着于求得无上密法且想让慧果大师收他为徒的空海竟然放弃了。空海告诉他：“无上密已经在杨玉环的生死里找到了。”白乐天也告诉空海《长恨歌》完成了，并且一字未改，空海也很好奇，白乐天告诉空海：“无上密也在我的《长恨歌》里。虽然故事是假的，但是白龙对杨玉环的情是真的。”
空海第二次去青龙寺拜访慧果大师，这次山门主动地为他打开，而慧果大师就是丹龙。因为在丹龙在离开白龙之前，他告诉白龙：“人心这么黑暗，我想要找一个不再痛苦的秘密。” 所以空海见到丹龙时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丹龙：“不再痛苦的秘密找到了吗？”
故事的结尾是整个影片隐喻部分的高潮，放下执念的白龙瞬间解脱，第一次拜访青龙寺时，空海连山门都没有进去，更别说见到慧果大师，因为那时的空海依然没有见到真正的实相，还是在幻术中，还没有入佛正见，只能止于山门之外。而这一次却是山门为他敞开，也隐喻着经历过生死考验和种种世事之后的空海已经入佛正见。
没有真正了解佛法的人，以为那高深莫测的思想和境界是佛的境界，但事实上，它很简单，就在生活中，在每一个人的经历中。猫是牲畜，牲畜是愚痴者的象征，因为它没有智慧，当白龙被爱恨地执念束缚着的时候，他以猫的形象出现，当他放下那份爱恨执着的时候，他便会遇见自己的自性之光和它融为一体。面对世事，仍然能够保持安宁、祥和的心境就是佛的境界，也是涅槃的境界。极乐世界并不是人死之后精神的寄托和灵魂的去向，活着若能将自己的心修炼成如此，当下便是极乐之境。很多人会反驳说，世间能有几个人做到？诸如此类的问题，就像看到幻术变西瓜是一样的。能不能做到，不是看这世间有几人已经做到，而是我们自身愿不愿意选择去修炼自己的身心，愿不愿意从这自己制造的幻术中走出来。事实上，绝大多数的人是不愿意的，红尘有太多美好的执念，怎么愿意去面对真正的实相呢？因为真正的实相都是有着诸多的烦恼和痛苦的，而人的本性是趋乐离苦的。
正如唐玄宗和杨玉环的爱情，他说他爱杨玉环，他可以为了得到杨玉环想尽一切办法，把儿媳变成老婆，他可以用他手中的权利去爱她、去宠幸她，要不然哪来得“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他爱的是杨玉环吗？不是，他爱的只不过是他认为杨玉环是他李隆基的女人，仅此而已，生死之际呢？他想到了他的命，而此时的杨玉环才是杨玉环，不再是李隆基爱的人，最后的杨玉环非常清楚地看到了她的三郎要她死，她只不过是李隆基喜欢的一件东西，而她将要失去的却是她自己。李隆基的内心又是如何呢？他是天子，是皇权和尊严的象征，天子曾对爱妃那爱的誓言，在生死面前统统是谎言，他怎么能承认他是个骗子呢？就像影片中所说，他要让杨玉环带着对她的爱和再次重逢的希望去死。这一切就是他给杨玉环制造的幻术。活着的时候且不能保护自己，何况死后，谁会去冒着杀头的危险救她呢？杨玉环其实知道是个幻术，所以她成全了李隆基，除此之外，她也别无选择，但有一点她很清楚，她的爱情，终究什么也不是。
荀子的性恶论曾遭到很多人的反对和攻击，但是，当你仔细观察生活，就不难发现，他说的是却实是真实的人性。那句名言就是：“人性本恶，其善伪也。”
人心，有太多连自己都不知道会在何时生起什么样的善念或恶念，我们还能说我们是自己心的主人吗？如果是，为什么我们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念头？如果我们是自己身体的主人，那么我们就应该能管得住自己的身体不生病，可事实上我们根本做不到。
佛陀，只是看到了一切事物的真相，把这些真相讲出来而已，他并没有创造法，他只是法的发现者，并告诉后人如何离苦。至于何时能够让心离苦，获得平静和安宁，在于每一位众生自己的选择。
故事中的空海和丹龙（慧果法师）是智者的象征，他们通过自身的种种经历发现自己置身于幻术之中，于是便去寻找解脱之道；白乐天是在遇到了空海后，在空海的引导下，慢慢发现自己置身在幻术中，并且愿意跟随空海去寻找解脱之道；而白龙则是深陷在痛苦幻术中，害了很多无辜的人，但在最后还是放下了屠宰自己身心的那把刀，立刻与自身的佛性融为一体，他们都是最终走上解脱之路的智者，而那些深陷在幻术中的人们，都死于幻术之中，也许有的还会在他们自身编制的梦幻里轮回。
陈凯歌导演的作品，很多人表示看不懂，不知影片所云，像很多年前的《无极》，确实我也没看懂，当时觉得是影片不好，所以一直对陈导的作品不感兴趣。然而如今的《妖猫传》，在观看后自己竟然能一气呵成一篇近五千字的观后感，原来，不是他人的问题，问题在自己，当我内心没有太多经历和认知的时候，我很难看懂高层次的文学作品，很难产生共鸣。就像我们去摘一个树上的果子，当我们很难摘到时，总是抱怨树太高，可是却很少有人说是我们的手臂太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