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缘劫系列之人鱼泪

《因缘劫》乃天下第一奇宝录,内载天下十大奇宝身世所在。十大奇宝乃:生花石,人鱼泪,醉仙黛,赤血瓷,幽颜绣,玉骨扇,火珊瑚,白泽拓,飒露紫,青帝剑。相传十宝得一,可荫佑宗族,世代平安,而《因缘劫》一书颇具灵性,有缘者得而阅之,无缘者三生难获。

因缘劫系列·人鱼泪

《因缘劫》载:

人鱼泪,乃深海人鱼以烈火焚尽骨肉后所结精魄,用以药引可使断肢重生,禳除天下奇症。自明月山一场烈火,人鱼泪横空出世却难觅踪迹。隐居此山之不世神医江离匿于火海,然未见尸骨。而每逢明月夜,明月山上听得男子清歌,似极人鱼唱晚。

你赠予我名曰泠月,我又何尝不知你爱月成痴,甚至于此名,亦取意泠泠如月。

我移腕出袖,挽指将你腰间雪绦绕做双结,抬眼便化玲珑玉蝶悠然浸入馝郁夜色。

江离,你当真不怕我杀了你?

若是一死,早当殒命。

你款抬双眸,清瞳且寻玉蝶隐处,点点星芒流潋若影,你便如此这般,留我在明月山与你共品明月。

明月山幽竹纳冷,薄雾捧岚,你夜夜举首,遥望咫尺明月,任宿露久染鬓角,月光流落眉梢。稍适闲暇,你自是亲手教我辩药识理,一味一味,景天蔷薇,半夏当归,指间细嗅,皆是盏盏余味。

你知我厌见千难万险登上明月山,却只为讨你一张救命方子的凡人,却不知自至此处,除你之外未曾再见这般超脱极净的男子。纵然是我故里,亦未有数人身形俊雅成花,三千乌发如画,安能与你,共语嗟呀。

此念方萌,我便真切见那少年,风雅如你。

伽楠痕袅袅牵扯成线,轻扣半笔冉冉云烟,半束长发,眼角朱砂,右手莹白如玉,偏生左袖伶仃空荡一片,兀自曳比流沙。

我恍然间见你眼底,温柔可堪落桃花。

他唇角勾出施施然笑意,惊觉他眉眼竟九分似我。

在下薛明月,师从江先生,小公子蓝瞳当真极美。

我隐约知,你七岁为医,十岁收徒,十二岁不世神医名动天下。

他翩然离去时,你眉心柔情,我不曾见,亦不曾懂。

泠月,随我去识九叶芸香。

我颔首,静望你清朗眉眼,当年你亦如这般亲手教授于他。

只言片语,悠远绵长,惹人思量。

而七绝五步蛇獠牙刺入我手背,你失声痛呼让我明了——君心尚存我。

不妨事,我浅笑摆手,伤口刹那自愈,几道明蓝鳞片将毒蛇侵犯之处细致裹覆,凑成一痕淡然明月。

当真是人鱼族。你稳托我手背,指尖细抚蓝鳞,血脉幽幽。

我惊愕抬首,你却依旧安然如松柏,余光窥见那伤我毒蛇,早已骨肉尽烂。

人鱼本乃天下至毒,且唯南海人鱼蓝鳞蓝眼。

你低语,无谓讶然,我容颜惊骇犹如宣纸惨白,血色皆无。

江离,莫不是你厌我乃异类......

你竟失笑出声,,音色爽如鸣涧,更似弦歌酒药。

你说,泠泠如月,相思成疾。

我方知,你曾与他采药,他亦因此蛇而伤,你为保他命忍痛亲手断他左臂。纵非你过失,你却自此隐居,以明月还尽身为医者不能为爱徒祛毒之亏欠。

原来你这般爱月成痴,天上玉蟾明月,人间薛家明月。

拂袖掩襟,袖口玉敛屠苏云纹盘旋而下,纠缠指尖,如拓白练,一眼即是千年。

泠泠如月,究竟不如明月。

再见薛明月,已一月有余,他仍是笑,一魅了无痕。你在几案前酩酊,他侧首与我共语,泠月好生造化。

他轻曳独袖,恍如月神离世归位。

我亦知晓何为好生造化。

你信手横身抱起我亟入内间,竹榻上薜荔馨香似帘线还绕,绸被已翻至榻下,连同你我衣衫一起,尽乱风华。

听得你声音嘶哑呓语,却不知是泠月,还是明月。

一室药香,一室酒香,一室月香,一室温香。

再醒时,已是旦日晌午。

是了,昨夜你唤的定是明月,若非如此,这般旖旎之事做过后,怎一句抱歉竟此聊得。

你与薛明月向来温柔莞尔,缘何只与我淡漠疏离。

明月泠月,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天若有情,天亦老矣。

你手执寒锋,我颈间一片薄凉之时,我仍一厢情愿地信,眼前熟悉不过的脸庞并非是你。

以烈火焚尽人鱼骨肉后所结精魄,是为人鱼泪,人鱼泪生于至毒,而其身可禳除天下病症,亦可再生骨骼。

他从你身侧莲花步而出,一笑媚众生,再笑倾人城。

瞬间,眉目一阵彻骨眩晕,模糊今夜月色。

你收容我只因我容颜甚似他,他对你我用计,只为再度加深你心底歉意。

而目的奇异般志同道合,欲以我命,换他一臂。

你将我步步逼向冲天火光,却是正眼也无一个。

泠月,若是一死,早当殒命,我死之后,你速回南海,切莫在踏足这污浊世间,泠泠如月,相思成疾。

你转身将我扯离灼烫火光,利刃雪亮竟横向颈间,而他疾快出手,拦下你锐刃,纵然右手尽然鲜血。

江离,你为何护他?我这左手残了数年,并未奢求再续,而你当真如此舍不得他?收容他在明月山,只不过他容颜九分似我!今夜我定要他离你而去,免这一世纠缠!

他转圜,反手欲推我湮入无尽火海,我却横心将他一起拖入身后火堆,刹那溅火成蝶。

泠月!

在没入火海中消弥的前一刻,听见你悲声疾呼,痛彻骨髓。

我听清,你唤乃泠月。

泠月。

恣肆火舌携杀机迎面翻涌而来,我下身自腰际已化蓝鳞鱼尾,薛明月猝倒火中,我转身欲再记你容颜,一眼便耗尽此生。

江离,来世还是莫要相见的好。

我无法看清斑驳水光自你清朗眼瞳中滑落,而你用尽全力所诉言语,我却听得分外真切。

你说,泠月,我早已知你就是他。

那年,你在南海取石决明,的确是我搭救不慎落水的你。

而我却再无契机知晓,你爱月成痴,是因我出手助你时,我于海面倒映玲珑月影中挽缠凉烟浮起,彼时你已将我容颜镌刻一生,而恰是因为薛明月容颜极似于我,方允他承师于你。

一见钟情之事,终不可说。

江离,来世莫要再见,亦不枉你我,究竟是负了一生。

我已不知你手捧人鱼泪时,是否曾蹙你淡然的眉,我只知心病还须心药医,你我早已相思成疾。

窗前画烛血泪滴,曾忆与君共点棋,海上明月流人影,泠泠一许一朝夕。

你我应当犹记彼时与今昔夜里风景。

皆是月色泠泠。

泠泠如月。


《因缘劫》载:

烈火急侵明月山,山上夜空无数火蝶引火旋天,火过之处以银针试其皆枯草木,悉敛剧毒。自此凡世盛传,浴火人鱼泪横天出世,却独不见那明月山上隐居神医,于是世皆以神医为人鱼所化。每逢明月夜,山上听得有男子清歌,甚似人鱼唱晚,未有能言一二者,唯隐约闻得歌曰:泠泠如月,相思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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