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公主

一、

时值大明永乐年间,东南福州城一大早就沸沸扬扬,人们挤着往海边奔去。平时爆满的德来茶馆此刻冷冷清清,只有两个客人坐在靠窗的位子品茶。掌柜子一边擦桌子一边看街上远去的人流,低头长叹一口气。

两个客人其中一位说话了:“掌柜子,今天这城里是怎么了?”

乔掌柜头也不抬自顾擦他的桌子:“朝迁的船队下海了!”

“下西洋?”方才说话的那位客人又道:“做甚么?”

“二位爷不会还不知道吧?”掌柜子打量了一下说话人,这人身材魁梧,留着长长的络腮胡。另一人和他年纪相差无几,身材略为单薄,脸上倒白净得很。“朝迁发榜了,在城门子贴着呢。说是宣扬大明国威,命郑公公领船队下西洋,这西洋在哪儿我也不知道,反正远得很。今天船队路过福州,华丽壮观的很,人们都去看热闹了。听说那船上哟,可都是金银财宝!”

两个客人听了微微一愣,长须男还想再问却被白脸男子悄悄拦住。两人又稍坐了一会儿便结帐走出茶馆。掌柜子还追出店门口喊:“二位爷要去看最好快,那船队过两天就走!”

二人找了个僻静角落,白脸男道:“大哥,怎么?做它一票?”长须男在手心吐了口吐沫,道:“到嘴的鸭子还能让它飞了,干他娘的!”

原来这两人乃是横行江湖多年的大盗,长须男子叫高达,绰号草上飞。白脸男自称梁间燕子,也不知道他倒底姓甚名谁。这两人原本独来独往,各做各的。哪知有一天他俩同时盯上一江南大户的镇宅之宝,半夜三更不期而遇,争夺中对对方的身手暗暗称奇,故握手言和,做成了第一票合伙买卖。后二人又发现志趣相投,就是劫财不劫色,劫富不劫贫,乐善好施,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于是拜为兄弟。自此之后,两人联手行盗东南数省,无一失手。江湖人只闻飞天二盗大名,却从未有人见过其真身。而东南百姓,却称其为飞天二侠。

于是二人混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踩点,船队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富丽堂皇的楼船看上去就有货,这更挠到了他们的痒处。他们发现虽然船上船下都有官兵严密守卫,但守卫的重点在码头这边,靠海的一边只有三五个人巡逻,以他们的身手潜进去小菜一碟。于是二人打定主意,晚上二更动手。

当夜月黑云厚,二更时分,船上人都睡死了,仅有的几个值夜官兵也打着瞌睡。两把钩索轻抛上甲板,慢慢拉紧钩在船舷上,两个鬼魅一般的人影从海里钻出来无声攀到船上摸到舱里。燕子悄悄嘘了下,意思是有人还没睡。高达仔细一听,隐隐约约是能听见女人的哭声。他把过道里唯一盏灯用手掐灭,掏出迷香,带着燕子循声摸过去。拐了几个角,前面一个房间还亮着灯,门前有两个卫兵。燕子从怀中掏出一根小竹管,朝远处那兵吹去,那兵软绵绵倒了。另一个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被高达封住嘴巴放倒。

二人用手指戳开窗纸,看见一个女子背影,房间里财物倒是不少,二人无声无息掩开门溜了进去。那女子浑然不知,依然掩面哭泣。听得高达烦了性子,道:“你是何人,为何哭哭啼啼个没完没了?”

女子骤然听见有人说话,猛得一惊回头瞧见一个黑衣人,要失声喊出来,嘴却被燕子自身后捂住。“别害怕,我们不会伤你,只要你不出声。明白就点点头。”女子回了回神儿用力点了点头才被放开。

女子打量眼前两个黑衣人,问:“你们是什么人?谁派你们来的?”

高达和燕子这才发现此女子容貌清丽脱俗气度不凡,谈吐之中更透着一股淡然,一看就知道不是出自寻常百姓家。高达大大咧咧一句:“我们就是飞天二侠,还以为你是被拐的良家妇女呢!搞错了!搞错啦!”

这女子黯然道:“没有错。我也算是被拐吧!”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高达更是嚷嚷开了,“遇见我们飞天二侠是你的福,没有我们哥俩摆不平的事儿!快说,是哪个王八蛋要拐你?我们兄弟去剁了他!”

女子缓缓坐下,道:“谁也帮不了我,皇命不可违。。。。”

原来她是前建文帝的女儿花月公主,靖难之变后建文帝不知去向,据说是在宫殿里焚成灰了。她当时年纪尚幼对此段记忆也模糊不全。永乐帝登基,她虽为侄孙女,但作为前皇帝的女儿自然受到冷落和排挤。后来永乐帝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说建文帝其实没有死而是逃于海外,于是就命心腹郑和到南洋西洋诸国一路寻找其下落,一些国家的国王表达了和大明和亲的愿望。为了拉拢这些国王,让他们尽心尽力帮助寻找建文帝,也为了把花月公主这个眼中钉除去同时还不落人话柄。永乐帝就下诏将花月公主赐婚爪哇国王,随船队一起出发。想起宫廷炎凉,又想后半生就要在那个不毛之地度过,永远不能再回故土,因而她终日以泪洗面。

公主说:“你们快走吧,被人发现就完了。”

燕子道:“我有办法。你跟我们走。”

听燕子说了这句,高达吃吃笑个不停。他一边笑一边打量着屋里的财物道:“得了吧,人家金枝玉叶跟咱俩做什么?当你婆娘呀?人家要嫁的地方再不济也是个国王,不比你我这跑江湖的好多了?我说公主殿下,你看我们哥俩大晚上跟你谈了这么久的心,也不能白来,我们也不难为你,有用不到的东西送我们两件?”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花月公主听他这般说,暗下思忖在宫里看到的来访西洋使臣个个黑不溜秋奇丑无比如猴子一般,自已断断是不能嫁给那样的一个人。眼前的这个白面男子虽行走江湖,却面容俊朗且有一身正气,再说那个大胡子也不过是拿来说笑而已,不会真的强迫自己嫁人。想到这里,她拿定主意:“东西随便取,我跟你们走!”

这回轮到高达目瞪口呆了,他这辈子做梦也没想到能偷个公主回去。他估摸着拿人手短,且自己兄弟说的话自己也不好反悔,于是把公主的嫁妆洗劫一空。那些瓷器、丝绸、茶叶这类的当然入不了他的法眼,在花月公主的指引下,他把金银珠宝首饰通通收入背囊。花月公主哭笑不得,从来没听说过偷自家嫁妆的姑娘。

三人收拾完毕,门口那俩兵还晕着呢。高达背着背囊在前面探路,燕子、公主跟在后面。三人悄悄来的挂钩的地方,燕子先背着花月公主下了船,高达把袋子扔下去燕子接住,而后他溜下船把钩索收了。高达取出竹管含在口中要泅渡,燕子指了指花月公主,高达气的把竹管扔了。

三人小心游到岸上,因为怕被发现绕了很远,踹着粗气。燕子:“城里是回不去了,得找个僻静地方落脚。去哪儿?”

高达:“我倒有个地,只是比较远。咱俩倒没什么,只是苦了这千金小姐。此去五十里有一座庄院,地处深山人迹罕绝。我多年前曾救过那庄主的命,独走江湖时心情不好了就去那喝酒。不过已经很久不去了,因为自从交了二弟你之后就再也没有心情不好过。嘿嘿。”

燕子:“这倒是甚好。不过咱俩大男人领一个姑娘家总招人眼睛。这衣服也都湿透了,得换身衣服。”

于是二人又盗来三身男子衣物,还顺来一驾马车。花月在马车里换了衣服出来,二人眼前一亮,还真像个俊后生。

这时黑云消散,月亮复出,三人趁着月光赶路。花月坐在车里不禁思绪万千,此去再也无缘过去的生活。她拉开帘子看外面,黑色的大山包裹着明月,树林草木在风中微微摇动,月光一洒无余,马车的声音在夜里显得那么孤独。她隐约听到琴声,又不是,那声音越来越近,动听得很。她问道:“大侠,那是什么声?”

高达在外面嚷道:“什么声,我就听见你喊了。”

燕子笑道:“姑娘莫非说的是水声?姑娘不曾闻古句:‘泉水激石,泠泠作响;好鸟相鸣,嘤嘤成韵。’么?”

花月释然,她当然读过古人的这篇文章。只不过她自幼在深宫长大,从未亲耳听过而已。此时水声更大了,还真有一番曲调。她暗思:那个大胡子是个粗人,这个燕子倒是知书达理。

车子过了道竹林里的石桥,在一座宅院前停下,高达跳下车拍门“开门!开门!”

过了一会儿大门闪开一条缝,一提灯笼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噢!原来是恩公来了。快进,快进!”

燕子和花月下了马车,三人由男子领着进了宅院。燕子见此宅依山傍水,风景极佳。一个中年男子迎出来,大笑道:“恩公别来无恙乎!”

高达一挥手:“无恙无恙!我好得很。庄主也无恙。来,我给你介绍。。。。”

燕子上前一步道:“这是我大哥,这是我三弟”

高达愣了愣,嘿嘿笑道:“正是正是。”

庄主向燕子花月行礼,“二位即是恩公的兄弟,也就是鄙人的兄弟。幸会。”

燕子花月还礼:“庄主客气。”

一行人进了正厅,高达一坐下就说:“我这次来主要是想念庄主你了,想多住些日子。”

庄主吩咐开门男子道:“华一,去给恩公备三间上房。叫下人好好侍候着。”

燕子道:“庄主客气。我们兄弟三人行走江湖惯了,喜欢安静,下人就不必了。鞍马劳顿,想早些歇息了。”

黄庄主笑道:“好,好。华一,就安排恩公住后院吧。”

盏茶过后,高达非要和庄主喝酒。燕子和花月只好跟着华管家来到后院。只见后院花红柳绿,虽不大却布置的很讲究,一看主人就很有雅致。华一领二人到房门前,道:“就是这里,已安排好了,二位早些歇息吧。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人。”二人谢过。

华一走远,燕子轻声说:“姑娘早些歇息。”

花月扣上房门坐在桌边久久不能入睡,月光自窗格洒入,一缕檀烟冉冉升起。这一天发生的事如梦一般。自己也太大胆了吧,他们是谁都还不知道。

等到高达也睡去,华一来到偏室向庄主复命:“主人,都安排好了。主人,你发现没有,恩公领来的那两个人有一个是女的。”

庄主上完一柱香,叹道:“我当然知道。恩公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你只管当不知道罢了。来,你也给你这两位兄弟上柱香。”

华一泪如雨下:“主人对我们恩重如山。我发誓,一定要亲手杀死那个秃子。”

二,

却说这边郑和正苦苦思索。这郑和少时进入燕王府在朱棣身边长大,跟着朱棣南征北战,是“靖难之役”的有功之臣,被朱棣视为心腹。此去统领船队去西洋已是第五次,不但丝毫没有建文帝的消息,花月公主还被人无声无息地劫走了。除了在一个兵脖子上找到一根药针没有任何线索。郑和一面密奏圣上,一面加派人手在方圆百里秘密寻找。已经过去十来天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校尉左山进来通报:“报告郑统领,锦衣卫穆大人求见。”

郑和暗思;这穆大人原是建文帝的手下,后来投靠圣上,建文帝隐身西洋的消息就是他提供的。此次前来,莫非有什么线索。 于是命见。

一会儿工夫左山领进来个彪悍光头,见到郑和拜道:“下官穆九天参见郑统领。”

郑和命人看坐,问道:“穆大人此次前来可有要事相告?”

穆九天隐隐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段竹管,道:“郑统领可知此为何物?”

郑和接过一看,想起那个兵身上的针,问:“此物穆大人从何得来?”

穆九天:“今早我在滩头偶然得之,想必是那贼人不慎落入海中,随潮水冲至滩头。郑统领可知此物乃是何人所有?”

郑和心中一亮,这个穆九天还真有线索,只不过到现在还在卖着关子。他略一摇头:“恕我孤陋寡闻,真不知晓。”

穆九天笑道:“郑统领久居大内,长年漂于大洋,为国操劳奔波当然不闻江湖琐事。我穆九天江湖人称寒风扶柳箫声怨,江湖中事我多有耳闻。据我所知,江湖中用此暗器者唯有飞天二盗。”

郑和:“飞天二盗我亦有闻,不过我听说他二人劫财不劫色,劫富不劫贫,很有侠义风范。此次公主被劫恐非这二人所为。”

穆九天:“没这么简单,要是前建文帝指使他们呢?”

郑和听罢大惊:“你是说。。。建文帝尚在我大明!”

穆九天:“当年建文帝确实欲逃于海外,但尚未成行。郑统领出海已达四次,竟未有一丝线索,这事怎不令人生疑。”

郑和:“事关重大。穆大人需谨慎。为今之计,当先找到飞天二盗。但我听说此二人来无影踪,江湖中未曾有一人一睹其容。山重水复,何处寻之?”

穆九天:“此事甚易。此二人自恃技高,世间宝物无一不取,只需设下一局定教此二人自投罗网!待捉住二人,我自有方法让其开口。”

郑和:“穆大人果然胸有良策,此计甚好,穆大人自管去做,事成我自会禀明圣上为你请功。”

穆九天兴冲冲去了。郑和沉思不语。心腹长安小心问道:“统领认为这个穆九天靠得住吗?”

郑和道:“让左山进来。”

三,

三人在庄上住了半个月,和庄上的人彼此都熟了。燕子自称梁公子,花月自称花公子,二人基本不出后院。高达每天缠着庄主喝酒,渐渐也就没了意思。一日他清早骑上一匹快马出门,黄昏兴冲赶回来一下马就奔向后院。见到二人喜不自禁地说道:“两个消息,都是好的。一是船队走了,二是又来买卖了,而且是大买卖。”

花月问:“什么买卖?”

高达笑道:“三弟你都入伙了还不懂行话。此去打探消息,听说金陵有个大商人叫什么贾敖的,年年给皇帝老子贡奉苏锦,最后把亲闺女也贡奉了,还生了个娃,皇帝老子一高兴了赏了这老头儿一颗大夜明珠,这事儿连福州都知道了,人们传说这颗珠子比鸡蛋还大,世间稀有。他娘的皇帝老子就是有钱。”

燕子说:“消息可靠吗,刚捅出这么大篓子别着了官家的道儿。”

高达坏笑道:“绝对可信,再说咱哥俩什么时候怕过官家。兄弟,我是手痒痒了,你怎么着儿?要不你在这里陪着咱们的花公子,我去把它摸回来借你献佛?”

燕子:“咱兄弟自从相交还从没分开过。我陪哥哥去就是了。只是三弟得在这里多等上一些时日。”

花月:“我不在这里等。高大哥,借你胡子一用。”

高达哑然;“借我胡子做什么?不借~”

花月道:“二位兄长稍候。”进屋去了。不一会儿出来,竟多了一抹胡子。那胡子是她用发梢剪的。“二位兄长,小弟这厢有礼了。”

二人哈哈大笑。高达:“这位弟弟我喜欢,认定了。”

花月:“飞天二侠人人皆知,可这飞天三侠就是初出江湖了。”

燕子:“三弟此计甚好。咱三兄弟一起出发。”

高达:“我今晚就去告诉庄主。明天一早就走。这里闷死了。”

当晚,高达去找庄主,庄主挽留了一下,吩咐下人备了一桌酒席。席罢燕子花月告辞,高达还在和庄主对饮。二人大醉。高达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塞到庄主手里,“打搅哥哥你这么多日。。。真不好意思。。。兄弟无以回报,上次一批货就这东西入了我的眼。。。哥哥你拿上,我知道哥哥你不差钱。。。。一块玉。。。”

庄主推辞了一番,高达坚决要给,说不要以后就不来了,庄主只好收下。

次日,三人告别庄主,还是乘着来时的那驾马车奔金陵而去。庄主在桥上站了很久。待马车转入山林,蹄声和入泉水,他还握着那块玉喃喃自语:莫非这一切都是因缘么。

四,

三人自庄上出来,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快活。一日正午,行至野外一片树林,路上横了一条圆木把车停住.高达骂道:“哪个孙子挡爷爷的路!”跳下车要把原木搬开。“是你曹爷爷我!”一条青影自树梢跃下。那人身着青衣,藏匿在枝叶间竟没发现他。高达嘿嘿一笑:“今儿出门没看八字,碰见同行了!”那人喝道:“我不管你来路,留下钱财,爷爷我不伤你性命。”高达笑道:“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孙子,接招!”一式黑虎掏心向对方袭去。燕子和花月知道此等毛贼对高达来说只是一碟小菜,都坐在车上看热闹。

那人见高达袭来,一个纵身闪至高达身后,齐眉哨棒自腰后抽出,敲向高达后脑。他只想敲晕高达,不想伤他,故而留了几分力气。想不到高达体形一歪,哨棒并手臂已被高达抓住。一式周仓扛刀,将他结结实摔在地上。高达一条腿踩上他,两手锁住他两条胳膊,笑道:“服不服,叫声爷爷就放了你。”那人趴在地上,嘴上骂道:“想不到我老曹今天栽了,要杀要剐,随便你。”高达用脚踏他头上往下压,那人嘴里吃了不少泥土,汗如雨下,闹了个大花脸,索性闭上嘴巴不再说话。花月见他如此狼狈,不禁捂嘴偷笑。那人见了,脸上更觉挂不住,心里羞愧难挡不如死了得好,便骂道:“孙子,你若不杀我便承认是我孙子了。”高达又气又笑,心想给他一点教训,手上暗暗用劲,那人痛得颤抖,依然不肯求饶。

“好汉留情!”又一声从树上传来,两条青影自树上跃下。花月轻呀了一声,燕子把扣在手里的两枚铜钱收了,坐在车上不动声色。

“好汉留情。我们兄弟三人有眼不识泰山,误惊了好汉,望好汉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我们这一回,我们兄弟三人必将永记大恩,涌泉相报。”一条浓眉大眼的大汉行礼说道。

高达笑道:“你这个人还算是会讲话。不像你这位兄弟,蠢驴一头,上来就乱了辈份。我飞天二侠什么时候叫过别人爷爷?”

那二人吃了一惊:“难不成你们就是闻名江湖的飞天二盗?”连脚下的人都放弃了挣扎,惊愣了。

高达:“那还有假。谁敢冒充我们。算你们走运,是第一个见到我们真面目的。道上的规矩,你们懂得。”

那二人以为他要灭口,连连求饶:“飞天大侠,大家同是绿林中人,怎么说也有几分亲,再说此事纯属误会。望大侠高抬贵手。”

高达:“俗话说得好。同行是冤家。但念你二人并未冒犯于我,我就放过你们。你们去罢!至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我先卸掉他两条胳膊,再吊死在树上。”

那二人仍不肯走,苦苦求道:“我们兄弟生死与共,大侠若真要害我兄弟性命。就请将我二人一并杀了吧。死前能得见飞天大侠真面,我们兄弟三人也死而无憾了。”

高达把脚抬下,拽起那人。那人满面羞愧,一言不发。高达道:“与你打斗时你留力恐伤我性命,又不肯屈膝。又见你们兄弟情义,足见你们绝非宵小之辈。我高达虽为盗,但平生敬仰忠义之士。多有得罪,别往心里去。”

那人拜道:“我老曹有眼不识泰山,竟打起绿林楷模飞天大侠的主意,实在是我咎由自取。望大侠别往心里去。”

高达最爱听人奉承,听他说自己是绿林楷模,一时笑得合不上嘴。“你们去吧,我们兄弟还要赶路。后会有期。”说完要搬开原木,三人抢先做了这事,围住他说:“我等愿跟随飞天大侠,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原来这三人本是镖局中人,走镖不慎,所押十万两镖银俱被强人劫去。镖头被杀,镖师们死伤甚多。这三人大难不死,落草为寇。三人共经患难,拜了把子。大哥王阔子,二弟老曹,三弟大张。适才他们见高达轻轻松松三两下就把老曹摆平了,自思自已三人合力也不够他打的,所以按兵不动。待高达折磨老曹,他们这才出来说情。

高达见三人哀求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想起车上还有两个人呢,于是向燕子问道:“兄弟,该怎么办。”

三人眼巴巴瞅着燕子,燕子道:“各位兄弟,我们还有要事要做。来日一定来拜会各位。”

三人又眼巴巴瞅着高达,高达想起此行目的,人多了反而不方便,于是说:“对对对,此事万分紧急,来日我们再一起喝酒。放心好了,我飞天二侠一诺千金。”

王阳明:“大侠言重了。我们怎敢怀疑大侠的话?大侠要事要紧,我们兄弟再多等些时日罢了。来日相见,我们再一醉方休。”

高达拱拱手:“一定!后会有期。”跳上马车。燕子抱鞭行礼,花月也学着行礼。

马车绝尘而去。三人站在路中央怅然若失。大张道:“奇怪。莫非大名鼎鼎的飞天二侠竟是三个人么?”

五,

三人到了金陵城,弃了马车并入人流。时至中午,三人走上一座酒楼,掌柜子笑吟吟迎上来:“三位爷,吃点什么。我们食为天可是金陵城里数得上号的,你是想尝尝新捞的鲈鱼,还是先来几个小菜清清口。。。。”

高达嚷嚷道:“有甚什么好吃好喝就上来罢,哪那么多话,爷我给得起钱。”

掌柜子更加喜笑颜开,吆喝道:“好嘞!大爷你稍等。小水缸,小韭菜,你们俩过来专门伺候这几位大爷。”

两个油里油气的小二跑过来擦桌子。高达道:“擦完快边去,别在这里碍眼,爷我又不是喝花酒。”他这么不伦不类的一句不光把花月逗乐了,周围几桌子的客人也把嘴里的茶饭喷了出来。一个书生摇着折扇走过来:“这位爷说话倒有趣的很,我一个人坐着也没意思。可否过来与你们一道?”

高达白了他一眼:“爷我虽有钱,但也不能平白无故请人吃白食吧?”

燕子见这个书生甚是儒雅,又操着一口金陵口音,心想正好向他打听点情况。于是说:“公子莫要见怪,但坐无妨。我们初来贵地,正有几件事想讨教。”

书生谢过,挨燕子背窗坐下。他挨燕子坐,正好和高达相对。高达怒道:“叫你坐下你也不能挡我看风景吧。”书生微微一笑,表歉意,和燕子共坐一面。

两个小二端菜上来,书生见了笑道:“这掌柜子算是钻到钱眼儿里了,净拣贵的上,光这几样没二两银子下不来。”

高达:“爷给的起钱,你操哪门子心。”拎起酒壶给花月,燕子二人倒了,自已竟拎壶喝了起来。书生无奈,只是摇头苦笑。

花月把自己酒杯推给书生,“我不喝酒,公子喝我的罢。”书生也不客气,谢了接过。

高达又气又恼,他刚才失算了,忘了花月这一茬。但也不好发作,于是自顾自的喝。

书生:“在下诸葛宁,不知三位如何称呼?”

燕子:“这是我高大哥,这是我花弟,我姓梁。”

书生见燕子只说姓不说名,想他不想透露,也不追问,道:“方才梁公子说有事问在下,在下久居金陵,别的不敢说,金陵城中的事我还是知道的。”

燕子:“我们初来贵地,人生地不熟,最近这城中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书生摇起扇子,花月坐他对面见他扇面一幅月下芙蓉图画的甚是清雅楚楚动人,心想这画和我名字倒是相成相配。

书生道:“要说最近最大的事儿,就是南城的贾老爷得了皇上赏赐。”他顿了顿说:“一颗大夜明珠,简直是稀世珍宝。”

高达现在才明白过来燕子的用意,放下酒壶,眼睛直了。

燕子故作惊讶:“真的假的?此事我路上也有听闻,只当成谣传。我听闻那贾敖不过进贡了几匹苏锦而已,如此珍宝皇上怎么舍得赏人?”

书生笑道:“兄台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贾敖的女儿现在正在宫中得宠。这也算是用自己一颗掌上明珠换皇上一颗夜明珠。”

燕子:“原来如此。这样我就明白了。”话音刚落,听闻窗外有人喊:“师哥,师哥,师父叫你回去呢。”众人循声望下楼去,只见河边柳下一白衣女子正向这里招手。远远的那女子容貌看不清楚,身材却如河边垂柳般婀娜。书生起身告辞:“承蒙款待,在下师承紫金山紫曦观,日后如有需要到观里寻我便是。告辞!”下楼去了。

高达:“吃了喝了走了也就算了,还想日后,我去他观里做什么?”

三人吃罢。高达叫道:“掌柜子,结帐。”两个小伙计过来:“大爷,方才那位公子已经结过帐了。”高达嘀咕:“这酸书生真够阴的。把我整成吃白食的了。从头骂到尾全骂自己身上了。”燕子道:“这书生不简单,欠了他这份情,看来以后少不了和他打交道了。别的先不管,咱们先找个客栈住下再说。”

六,

高达燕子在城里打探了几日,贾府的情况也摸得差不多了。高达说:“那些家丁护院倒没什么,只是他家房子多,怎么知道他宝贝藏在哪儿?”燕子:“大哥我们何不来一次引蛇出洞?”高达嘿嘿笑:“就这么办,你去当老鼠,我等不及看看那个宝贝是什么样了。”

当夜,燕子和高达换上夜行衣,随身带了几件小巧工具。花月心里忐忑不安,一脸紧张地望着他俩,几次都欲言又止。高达道:“三弟莫担心你二哥,这点事儿我俩都搞不定以后别在道上混了。”花月看着他俩跃窗而去,消失在黑暗中,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夜幕下的贾府已经睡下了,两个护院坐在石凳上聊着府里的丫鬟,聊着聊着也都困了,眼皮开始打架。燕子在房顶跳来跳去他俩竟然丝毫不察,直到燕子下来踢了他俩的屁股。两人惊醒见一道黑影自内院奔向外院,顿时清醒,开始大呼小叫去追。当值的护院有五六个人,听到呼声全都过来。睡下的护院也都醒来总共三十来个人聚在一起乱成一团。贾府从来没遭过贼,他们无从下手,正在争吵见一道黑影从正厅奔出,翻墙奔外边去了。众人一窝蜂似的冲出大门。院角也腾起两个黑影翻墙追去。

高达伏在房顶一动不动。这时贾老爷出来了,拎了个灯笼匆匆奔进书房。高达轻巧行至书房顶掀开一条瓦缝。只见贾敖点上灯从书架一取下几本书,把手伸进去触动了一个机关,掀开墙上一幅挂画,画后竟有个暗格。

贾敖中针倒下,高达跃下把手伸进暗格摸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他又兴奋又小心地把盒子打开一条缝,眼前一道闪光,只觉肩头吃痛,盒中竟藏有暗器。身后刀风骤至,高达不及回头便把木盒向身后掷去,只听啊的一声。原来盒中尚有暗器,身后那人猝不及防也中了一枚,滚落在地。

这人正是左山,他奉郑和之命秘密潜伏在房梁上许久,高达竟没发现他。他本来一刀必中,谁想这穆九天竟在盒中设了暗器,连累了他这个帮手。两人都感到身体渐无知觉,知道暗器上有药。高达只想尽早脱身,向门口奔去。

院角又腾起两个人拦住去路。一个剑客笑道:飞天二盗,久仰久仰。可识得我独孤夜否?”另一个刀客则说道:“不识得他独孤夜不要紧,须识得我傲御风!”

高达知他二人都是锦衣卫的高手,人称刀剑无眼,心想此番就要命丧于此,还好二弟走了。想到此,他心中释然,道:“什么夜壶屁风,你俩一起上吧。”却感到身体发软,站着都感吃力。

独孤夜笑道:“飞天盗,想死没那么容易,我们锦衣卫有东西给你好受,不是我夸口,你现在连抹脖子的力气没有。”

傲御风道:“别跟他啰嗦,擒了他俩去找穆大人领赏。”向高达扑来。

一道白影自房顶跃下,挡在他面前,傲御风不偏不倚也不问话,抬手便是一刀。那白衣人身形侧动,挥动手中兵刃,迅疾无比的点上傲御风手腕。傲御风手腕吃痛,宝刀脱手掉地,他不由得一惊一愣,颈上穴道又被白衣人击中,昏死过去。

独孤夜见傲御风轻敌被击败,提剑攻上,连削白衣人下盘,白衣人手中兵刃太短,一时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左山跌跌撞撞走出厅门,他被暗器击中面颊药性发作更快,见两人争斗竟无可奈何。他倚靠在门框上意识越来越模糊,终于瘫倒。

独孤夜见对方只用一把折扇便让自己久攻不下,不由心有惧意。那折扇骨架为精钢所制,自已宝剑竟削不断。远处传来人声,想必是追出去的人回来了。独孤夜不觉心中淡定,今天即使不能拿下这白衣人这飞天二盗还是给自己抓住了。眼下傲御风已昏死,这大功一件非自己莫属了。正在浮想翩翩,忽然白衣人将折扇抖开,竟有五枚飞刀出来。这么近的距离夜色又暗,独孤千夜来不及躲,胳膊和腿上各中一刀。

白衣人不再管他抓起高达跃出院子。独孤夜听到外面越来越多的脚步声,看着倒在地上的傲御风和左山,大声喊到:“快来这里。飞天大盗让我给抓到一个。”

白衣人背着失去意识的高达在街上疾步如飞。拐过一个街角突然一人一掌打来,白衣人躲过这一掌,道:“梁公子?”那人道:“诸葛宁?”白衣人说:“正是。快跟我走。你大哥中毒了。”

燕子:“怎么回事?”

诸葛宁:“先别问。你那客栈是待不下去了,去我那里。”

花月站在窗前,心中急切万分。天越是亮一点儿她心中的不祥就越是多一点儿。自己不经世事,这两位哥哥是自己唯一的依靠和牵挂。她站在窗口一动不动。外面水墨一样的天空正在被朝霞吞噬。

七,

花月苦等一夜未见高达燕子归来,心急如焚。到了次日傍晚她再也等不下去,决定上街打探一番。她带了些银两,下楼吩咐客栈小二说有人找但去食为天寻她。

金陵虽大,花月却无处可去,只识得食为天。掌柜子尚识得她,只道她出手阔绰,笑盈盈迎上。花月心中烦忧,随便点了两样应付,提筷在手,久久不能下筷。

店里的客人不乏侃侃之辈,才一会儿工夫便听一个客人说:“王兄可听说昨夜贾府被盗的事?”另一个答:“哪个贾府,莫非是南城的贾敖?哪个贼人这么大胆子敢去偷他家?”“还能有谁?这贼人正是名满江湖的飞天二盗,二人本领虽高,却不曾想中了锦衣卫的埋伏。我兄弟在贾府当护院,这事是他亲眼所见。”那人语气又是感叹,又是惋惜。其他客人听到此事,又有几个人附和:“正是,此事我亦有耳闻。”

花月心痛不已,眼中泪光闪动。她唤了小二,那名为小韭菜的伙计过来,见桌上饭菜丝毫未动,说:“大爷何事?莫非这几样菜不合大爷的口味?小的这就撤掉。大爷再点几个罢。”花月:“我唤你只为结帐。桌上饭菜你吃了罢。”结帐走了出去。

此时天已黑了,明月当空,街上茶楼酒肆灯火通明,河里的渡船也亮了灯,歌声琴声笑声不断传来。花月心中起伏,漫无目的的沿河踱步。她望着河水里的一轮残月不禁想,如若二位哥哥真遭不幸,自己与尘世再无牵挂,这条清河倒是一个去处。

花月走了很久,想回头时却没了方向感不识得回去的路。已至深夜,街上的店家纷纷关门行人也没几个。她想自己一个女子独自夜行终究不太安全,不如就近找客栈留宿了罢,正好望见不远处一座小楼依然亮着灯,于是进去。一个浑身珠宝之气的中年妇女媚笑着迎上来:“大爷,你可算来了。这许多日子不见奴家怪想你的。”花月未曾多想,只道是她认错了人,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问:“掌柜,留宿么?”妇女笑得更是灿烂:“哟,大爷要过夜呀。若雨,浅浅,你俩快过来,带这位大爷去月字号留宿。”“来啦!”两个花技招展的姑娘自楼上说:“爷你是自己上来,还是我们姐妹下去抬你上来?”花月想这店家好生无礼,她不想纠缠于此,于是走上楼。见每个房间前都有个小牌子,上面书着“春”“夏”“秋”“冬”“风”“花”等字,想是那房间的名字。两个姑娘上来挽她,她自顾自的走,把她二人甩在身后,见一“月”字房推门走了进去。那两个姑娘笑嗔道:“公子倒真是性急。”

花月见房间布置唯一床一桌,桌上一套茶具,墙上挂着几幅仕女图。她打开窗子,窗下一条小河,河边几条渡船已熄灯睡下了。两个姑娘挽住她胳膊:“公子,天色已晚,不如我们早些歇息了吧。”花月挣脱手臂说:“两位姐姐收拾好房间就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两个姑娘听她这般说咯咯笑个不停。个子稍高的姑娘说:“浅浅,你听明白这位公子的意思了么?”那浅浅姑娘笑答:“不怕姐姐笑话,我见过的男子成千上百,却从未见过如此有趣的公子。”

花月:“你是浅浅,那你就是若雨了。敢问二位姐姐是这店里的伙计还是住宿的客人?这里就一张床,咱们三个人,莫非一个睡床上,那两个一个睡地上,一个睡桌上?”

两个姑娘笑得花枝乱颤直不起腰,花月看得莫名其妙。若雨:“敢问公子高姓大名?我须得记下。哈哈哈。。。”

花月心想眼下陪这两位姐姐说说话也不妨,于是说:“在下姓花。两位姐姐若真无事,陪在下聊聊天也是不错的。”

若雨:“闹了半天,原来公子是假意要赶人家走。钱是公子花的,公子要干什么自是公子说了算。”

二人扶花月坐下,花月不好再挣脱,若雨和浅浅一人抓住他一只手握在手里,花月心里一阵温暖,一时竟忘了自己是女扮男装,记忆里还不曾有人这般对她。

浅浅:“公子有什么烦心事直说无妨,我们若雨姐最是善解人意了。”

花月只说自己兄弟三人同来金陵却失散了,眼下二位哥哥杳无音信恐已遭不测。说到情深处,她不禁潸然泪下。

若雨替她拂去脸上泪珠,笑道:“公子莫要伤心,我在风月楼三年所见男人无数,个个都是兴高采烈,公子倒是第一个哭的。这要传出去,人们只道是我们欺负了公子,我们这生意就没的做了。”

浅浅笑着打诨:“若雨姐说的对。像公子这般俊俏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我都不忍心收你银子了。”

若雨:“浅浅,不如你就跟了这位公子走了罢。”

二人哈哈大笑。花月默然无语,心想这两位姐姐没一点姑娘样儿,倒是和大哥挺像。想到高达,又想到燕子。她心里又是担扰又是思念。两位姑娘拿她寻开心不时大笑,花月心思却早不知飞向何处,她见到桌上酒壶便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下。若雨和浅浅正在兴头也自饮起来。三人都有了醉意,迷迷糊糊睡着了。窗外一轮残月,水里一轮残影。

第二天花月起来头有些痛,阳光照在她身上暖暖的。若雨和浅浅还睡着呢。她悄悄推门下了楼。老板娘见到她媚笑着问:“大爷昨夜玩的开心吗?”花月点点头,把所有的银子都给了她:“两位姐姐对我很好,多出来的钱给她们罢。”老板娘笑得合不上嘴:“哟,大爷真是潇洒。妈妈我在这里替两位姑娘谢谢大爷了。”花月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从手上退下来一对翡翠手镯,说:“还有这个,也请你给她们。”老板娘连声应允。花月心中再无牵挂,出门离去。

街上的行人还很稀少,河里的船只也大多没有醒来。花月走上一座石桥看着水中自己颤颤巍巍的倒影,看着自己的一抹胡子心中又是一阵温暖并哀痛。她一只脚犹犹豫豫地踏上栏板,肩头却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她回过头见到一张精致的笑脸,一个白衣姑娘笑眯眯看着她。白衣姑娘一把拉她下来,嗔道:“好呀,咱们的花公子也会逛妓院了。”花月心中疑惑,盘算着自己并不认识这位姑娘,问:“姑娘,你可认识我?”

白衣姑娘嘻嘻一笑:“莫非这金陵城里还有第二个长胡子的姑娘么?”

花月听她点破自己女儿身份大吃一惊,一时竟语塞,想自己在宫中时也并不识得眼前这姑娘,结结巴巴道:“你。。。你。。。你到底是谁?”

白衣姑娘依然笑嘻嘻的样子,拉着她说:“天下若有这般俊俏白腻的公子,还让我们姑娘家活活?走吧,我带你去找你二哥。”

花月心中疑惑更深:“你是官府的人?”

白衣姑娘撅起小嘴儿,假装生气甩开手:“官府中有我这么可爱的姑娘么?”又马上笑嘻嘻双手拉过花月,“不逗姐姐啦,我叫苏薏雪,诸葛宁是我师哥。想起来没有,前几天你们一起吃过酒的。”

花月这才想起前几日在河边柳树下唤诸葛笑宁的白衣女子,就信了这姑娘几分,问:“你我先前并未相见,你怎得识得我?我哥哥不是被抓了吗?”

苏薏雪:“哪有的事,别听城里乱传。你二哥正在客栈等你,我和师哥出来分头寻你,至于你大哥,那个大胡子、大笨蛋,他中了锦衣卫的松筋软骨针,不睡上三天三夜是醒不来喽!”她见花月尚存疑虑,从袖中取出一张白纸,纸上寥寥数笔画有一人,惟妙惟肖,正是花月。“相信了吧,这是我师哥画的。”

花月又惊又喜,当下随薏雪下桥,二人携手说说笑笑好不欢乐。

若雨和浅浅站在门口看着二人离去,攥紧手中手镯,她俩都在想:他不碰我,原来是心中早有意中人了。此般也好,我一个风尘女子,终究配不上他,有缘无份。

花月老远就看见客栈门口的燕子,薏雪悄悄松开手她浑然不知,她泪眼朦胧,那个熟悉的身影一步步近了,短短的一天多时间分离她仿佛置身两个世界。燕子看到了她,奔过来说:“三弟,你跑到哪去了,二哥心里好不焦急。”花月一把抱住他,哽咽道:“二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别难过了,我们以后再也不留下你了。”花月积压的情绪一下子崩溃,若无旁人放声大哭。一边的薏雪也抹了几下眼泪,赶回来的诸葛笑宁悄悄站在她身后。街上的柳枝在阳光下随风翻飞。



却说贾府这边,独孤夜见傲御风昏死,自己胳膊和腿上中又中了飞刀,眼见白衣人救了高达而去无计可施。幸好众护院和另两个锦衣卫高手已近归来,他见到中针倒在门口的左山灵机一动,于是高呼:“快来这里。飞天大盗让我给抓到一个。”心想这么一来非但保全了自己的脸面,而且是大功一件。

锦衣卫两大高手陈千秋和奈落带着一班护院奔回院子,见到这么一番情景略感惊讶。那陈千秋原是江湖中人,人称沧海客,使得一把软鞭,自创一套涛浪鞭法变化无穷。因贪莫功名被朝迁招了去当了锦衣卫。奈落祖上本是蒙人,元亡后并未北遁而是留在北京。这人天生力大无穷,参加科试竟凭着一身蛮力得了个武榜眼,于是被朝廷相中做了锦衣卫。和刀剑无眼独孤夜傲御风,沧海客陈千秋并称锦衣卫四大高手。

独孤夜勉强直着身子,说:“那飞天二盗果然厉害,一上来就击昏了傲御风这小子,我独斗他二人终于将一人击倒,正当我要拿下另一人时却不知哪里来了个白衣人对我暗施杀手,想是飞天二盗的帮手。我被暗算中了飞刀,那飞天一盗也和白衣人跑了。不过总算让我捉住一个。”

陈千秋和奈落对他的话并不相信,刚才他们去追燕子发现那飞天盗轻功甚是高强,追了几条街竟不见了踪影,想是中了调虎离山计于是匆匆赶了回来。此时他们虽不相信独孤夜的话,但听他说飞天二盗擒住一个,看到倒在门口的左山,于是都想着争功上前用铁镣把左山狼锁了。奈落看着左山的脸自言自语:“这小子好像在哪里见过。。。”

陈千秋命众护院找了把椅子把独孤千夜抬去看大夫,又命把左山像待宰的猪一样捆在一根棍子上。奈落像扛麻袋一样扛起不省人事的傲御风。众护院抬着左山跟两位锦衣卫去府衙,穆九天正在那儿等着。至于屋里那个“贾敖”,他本是贾府里的一个老奴,自然没人去理会他。

去府衙的路上,奈落终于想起这个人是谁了。他说:“我想起来了,这小子就是打败我做状元的那位,怪不得我们追不上他。听说他从了军,想不到竟当起了盗贼。”陈千秋嗟呀不已。

众人到了府衙,陈千秋急冲冲去找穆九天,穆九天却不在,听衙役说是和知府出去了。陈千秋摇头苦笑,这个穆大人他还是了解的,八成又是泡窑子去了。

穆九天既然不在,那他说了还是算的。陈千秋命把左山押入大狱,也不管他醒没醒,吩咐狱卒先招待几鞭子。他想在穆九天回来前就得到几句口供借此邀功。狱卒见是锦衣卫大人发话不敢怠慢,把左山扒了衣服吊起狠狠抽了十几鞭,直抽得左山狼皮开肉绽。左山狼疼得咧嘴还是紧闭双眼不出声。陈千秋叹了口气命把左山放下收押,只怨松筋软骨针没得解。

却说穆九天和知府两个人第二天早上才醉醺醺的回来,刚下轿府衙门口的衙役就通报:“大人,那飞天盗昨夜给擒住了,已收押在府中。”穆九天酒立刻醒了一半,一拍手哈哈大笑说:“天助我也!走,咱们这就去看看。”

穆九天和知府来到狱中,陈千秋早已得到消息在那儿候着呢,奈落还在自己房里呼呼大睡。见到恭恭敬敬候在狱中的陈千秋,穆九天满意的点点说:“这些天辛苦你了。”陈千秋口气恭敬之极,说:“缉拿盗贼是臣的本份,为大人分忧是臣下的福分。”穆九天见陈千秋在知府面前如此给自己面子,不禁对他又多了几分赞赏。

此时的左山已被扒去夜行衣,给套上一件脏不拉几的囚服,四仰八叉卧在牢房的草堆上。穆九天隔着铁栏看了几眼,牢房里光线暗看不清楚,于是他命狱卒开了锁进去。左山蓬头垢面,脸扎在稻草里,一件囚衣血迹斑斑。穆九天问道:“这飞天盗不是两个人吗?怎么这里只有一个。”陈千秋:“臣该死,不慎放跑了一个。”于是又将当时的情景说了一遍,只不过抹低了独孤夜的作用,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穆九天点点头:“此事不怪你。只怪那个傲御风太不成器。那个白衣人要抓紧时间查。这个人醒来要立刻通知我。”陈千秋唯唯诺诺。

又过了两日,一大早穆九天还未起陈千秋就兴奋地过来报告:“大人,那个人醒了。”穆九天立刻让陈千秋帮忙穿了官服,让衙役通知了知府升堂。来到大堂之上,穆九天和知府又为谁坐主审彼此推让了一番。最后还是知府说:“此案为大人所主,自然大人为主审。”穆九天这才笑吟吟坐下。

大堂正中高悬“日月高悬”匾,两边分列十名衙役,独孤夜也缠了绷带坐在下面。穆九天清清嗓子,一拍惊堂木:“带人犯。”衙役们高呼威武。陈千秋和奈落将左山拖了上来,左山一路大呼:“我要见你们穆大人,是郑统领派我来的。”叫得奈落心烦了,照他小腹狠狠给了一拳。左山痛得脸都扭曲了,不吭声了,陈千秋笑道:“飞天盗,莫非吃我鞭子吃得还不够么?”左山狼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半边脸颊中了松筋软骨针,久不得医治,竟然瘫了。这么一瞪半边脸极尽凶狠,另半边却毫无表情。陈千秋心里暗暗发凉,暗忖这飞天盗肯定恨不得吃了自己。

左山不跪,昂首问道:“穆九天,你识得我么?”

穆九天见得左山儿面容,认出他是郑和手下的校尉,心里暗暗吃惊。此刻他心里拿捏不准,郑和不是出海了么?怎么这个校尉竟出现在贾府。莫非公主被劫是他监守自盗?想到这里他一拍惊堂木,大喝:“飞天盗,公主现在何处速速招来,否则大刑伺候!”

“且慢!”堂下响起一个酸酸的声音。大门开了,门口出现一个瘦小的人影。那人身高六尺,手持一条拂尘,不紧不慢走上堂来。“穆大人,公公我可以作证,左山确实是奉了郑统领的命令潜在贾府的。”

穆九天识得这人正是郑和身边的长安,他心里咯噔一下,这长安跟随郑和多年,是郑和的心腹,所言自然无误。可这么一来,自己可把郑和得罪了。他慌张站起走下堂说:“公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日郑统领得了穆大人的消息,恐那飞天盗武功高强锦衣卫不能制服,特地派了左校尉来协助穆大人。郑统领奉旨继续前往南洋,派我和左校尉同穆大人共查此案,事实证明,郑统领的担心不无道理啊。”

穆九天心里连连叫苦,这长安和左山哪里是协助,分明是郑和信不过自己派来两个监军。而自己贼没抓着,反而把监军得罪了,这也就相当于把郑和得罪了。这郑和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他要是在皇上耳边说上两句,自己吃不了兜着走。穆九天一时语塞:“这。。。这。。。这。。。。。”堂上众人也面面相觑。

正在这时,堂下又传来一声大喝:“飞天盗在哪儿呢,我要和他一决生死!”

众人循声望去,见傲御风提刀奔了上来。傲御风向来自视甚高,而贾府一战他一招便给人制服,醒来后心里恼火得很,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他几次奔向牢房要与飞天盗再较量一番都被人拦了下来,好言相劝飞天盗中了松筋软骨针还不省人事,有什么仇待他醒来再报。今天提审唯独忘了告诉他,他自衙役口中知道后认为众人瞧他不起,有意隐瞒,勃然大怒,提了刀便赶过来要争个高下。

穆九天心中正是不快,见他来搅恼羞成怒:“蠢货!没用的东西,快给我滚。”

傲御风一心只想争回面子,对穆九天的话竟然充耳不闻。他见左山身着囚服,戴了脚镣,认了他就是飞天盗无疑。他拖刀走上前去,以刀指左山狼大骂:“小子,让你尝尝我傲御风的厉害。”

穆九天心中更是愤怒:“你。。。”一句话还没出口,傲御风的刀已被左山狼以手镣铁链缠住,傲御风吃了一惊急忙抽刀,竟将铁链割断了。左山狼一手就势抓住傲御风手腕,一手挥着半截铁链狠狠抽在傲御风脸上。傲御风眼冒金星险些栽倒在地,连连后退几步终于站稳,脸颊火辣辣疼,手中刀却到了左山狼手里。他呆若木鸡嘴角流出一道鲜血,心中万念俱灰,自己自诩天下第一刀客,短短几天时间却被人以同一招取胜,还有何面目立于这里。他踉踉呛呛走出去,一路上尽是悲痛的狂笑。

左山狼自己将脚镣铁链砍了,转身怒视陈千秋。陈千秋如沐三冬,刚才他是看清楚了自己断然不是此人的对手,这人官职还大过他。想想惹怒这人的后果,他冷汗直流。

长安拉了拉左山,酸酸地说:“左校尉息怒,这事儿也全怨不得他们,所谓不知者不罪,再说还得要他们为朝廷做事,左校尉就饶过他们吧。”

穆九天终于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说:“公公所言极是,当务之急是抓住真正的飞天二盗,左校尉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穆九天给你赔不是了。哎,你们几个都过来,给左校尉陪礼。”

陈千秋一干人立刻抓住机会纷纷说道:“左校尉你高抬贵手,左校尉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左校尉你刚才真是威风,让小的好生佩服。。。。。”

左山狼昂首侧目,他虽然恼怒,但不屑于和这些人计较。

知府道:“今天我坐东,为左校尉压惊。风月楼,一夜风流!”

众人一阵欢呼,却又马上安静下来,长安的脸色都变了,知府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子。

穆九天说:“李大人,还是去食为天吧,我觉得还是那好。”

知府:“是是是,那的鱼最有名了。去那儿去那儿。”

长安微微一笑:“那咱们就去那儿了,至于饭后去哪儿是你们的事,与公公我就不相干了。”

九,

高达迷迷糊糊中觉得鼻子奇痒难忍,于是伸手去抠,他抠左边鼻孔右边鼻孔痒,抠右边鼻孔左边鼻孔又痒起来,终于打了个响亮喷嚏坐起来。苏薏雪手里拿着一根芦苇笑嘻嘻看着他,见他起来姑娘奔出门喊道:“师哥你们快过来,大胡子醒了。”

高达晕晕乎乎地望着走进来的三个人,有燕子,花月,另一个是酒楼里遇见的书生。他晃晃昏沉的脑袋问:“二弟,咱们这是在哪里。”

燕子笑答:“在你最不愿意来的地方,道观。”

高达一把掀开被子跳下床来,指着诸葛宁道:“你个书生,怎么把我弄这儿来的?”

诸葛宁摇着扇子笑而不语。苏薏雪可不干了,挡在中间说:“你个大胡子不知好赖是吧,若不是我师哥救了你把你背来紫曦观,你早被官府抓去了。你可倒好,怨起我师哥来了。”

高达听她说完,脑子里又想起当夜贾府的一些片断,心想那白衣人原来是这书生,脸上发烧,抱拳向诸葛宁拜道:“救命大恩,必当舍身相报。”诸葛宁拉住他,说:“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高达:“我只记得当夜我中了暗器,之后便全无知觉,也不知过了几日。”燕子:“大哥中的是锦衣卫的松筋软骨针,须睡得三天三夜才可醒来。想这松筋软骨针见效虽不如你我的迷针,可效果却是大大超过,我已收藏了起来。”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苏薏雪看一眼窗外,说:“观主来了。”一会儿进来两个道姑,众人忙行礼,高达抱拳道:“观主救命大恩,永铭于心。”为首的是一个青衣道姑,后面跟着个白衣小女童。那青衣道姑容貌秀丽端庄,手持拂尘俨然不食人间烟火一般,微微欠身道:“大侠不必拘礼,这是贫道的本份。”她吩咐后面的小童:“空随。”小童奉上参汤。道姑:“大侠身体方愈,须好生滋补。”高达又是拜谢。

道姑环顾众人,目光停在花月身上:“我人称紫曦主人,是这里的观主。三位如有需要尽管开口。只是不知三位如何称呼?”

燕子知花月女儿身份已被识穿,以手指高达花月:“在下梁子燕。这是我义兄高达,这是我胞妹梁如月,因行走江湖不便故女扮男装,让观主见怪了。”

观主盯着花月,眼神甚是慈爱温柔,喃喃道:“梁如月。。梁如月。。。。如月。。如月。。。如月。。。”

花月让她看得好不自在,轻声说:“观主,怎么了?”

观主醒过神来,发觉自己失态,说;“没事,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动听。如月,不知你着女装是什么模样,想来一定好看得很。”她又转向高达:“大侠三日未食一定饿了。薏雪,跟我去备些饭菜。”苏薏雪乖乖跟她走了。

高达笑着对花月说:“三弟,看这观主看你的眼神,八成是看上你了。别说,你和她还挺有夫妻相。”

诸葛宁正色道:“高兄莫要拿家师开玩笑。”

高达:该死该死。我怎可亵渎恩人。”

燕子对诸葛笑宁说:“如果不是看你武功,我实在想不到观主竟身怀绝技。”

诸葛笑宁:“非也,家师并不会武功,我武功不是家师教的,而是两位师叔。”

听他这么说,燕子和高达感到些许诧异。

诸葛笑宁:“我和师妹都是师父收养的孤儿,我十岁那年两位师叔才教的我武功,好像师父对此事并不感兴趣。”

燕子:“几日来在观中怎么未见你二位师叔,如此高人如见得一面甚好。”高达在一边附和。

诸葛笑宁:“梁兄今日就可如愿了。我两位师叔住在山脚,每十日上山拜会师父一次是,今日正好是十日之期。”

这时听得苏薏雪在外边活泼的喊道:“大师叔二师叔,你们怎么才来,这些日子我可想你们了。”

一个雄浑的声音说:“你这丫头嘴巴真甜,说说,你怎么想我们这俩老头子了?”

苏薏雪继续卖弄着乖巧,说:“你看你看!我这不是给你俩做饭吗?大师叔,你看,你看呀。。。”

“你小丫头莫要糊我,你当我们不知今日观中有贵客?来,贵客在哪儿,带我引见一下。”

燕子等人已出了屋,见院子除了苏薏雪外另有两名男子。二人皆身着白衣,高大雄武,正在和苏薏雪打趣。一人面容粗犷胡子多日不修,看上去不像个道士反而像个屠夫。另一人长相平平常常,没什么特点给人容易记住,安安静静站在他身后,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一老一少。

诸葛宁拜道:“大师叔,二师叔,你们来了。”胡子男见到他身后的燕子三人,笑道:“这三位就是贵客吧。小宁,快给我们引见。”

诸葛宁作了介绍,胡子男道:“老夫久未出山,今日幸得相见三位,实在是高兴。老夫道号清欲子,这是老夫兄弟离尘子。”他身后的男子点头示意。

燕子刚要说话,高达抢先说:“我行走江湖多年,想不到此地竟藏有如此高人。二位于我有恩,若非二位高徒,我已死于朝廷走狗刀下。实在是多谢。”

清欲子离尘子微微皱了下眉头,脸色有些难堪。高达没看见,燕子和花月却看见了。花月心想:大哥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正在这时,空随出来唤大家吃饭,此番不快被掩过。众人来到正屋,十几盘素菜已摆上桌,众人坐罢,花月四下打量,只见壁上挂了四幅画,皆是月下芙蓉图,朦朦胧胧用墨清淡,上书几行清秀的书法,落款是紫曦主人。花月想:原来诸葛笑宁扇面上的画是观主画的。

高达坐下后发现个问题,他口无遮拦,嘿嘿笑着说:“恩人莫要怪罪,我是个粗人,有一事不明。别的地方道人皆穿青衣,为什么在观中唯有观主一人青衣。其余人皆着白衣呢?”

苏薏雪望着天空翻眼,她好像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清欲子想要说话却被一直不说话的离尘子拦住。离尘子面无表情地说:“尊卑有别,唯此而已。”

观主说:“哪里有什么尊卑,我没要求过他们,只是二位兄弟多想了。”她望着花月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说:“如月,你个女孩家闯什么江湖。薏雪,吃完饭陪如月去洗个澡,换上套干净衣服。”

饭后花月跟薏雪去沐浴。出来后发现自己男装已被收去了,换了一套白色女衣。她苦笑不已,换了衣服一出来就看见院中的观主,她竟一直在院中等候。观主见到楚楚动人的花月,眼里泪光闪动,抓住她手说:“如月。。。如月。。。。你。。。。你能做我女儿吗?”

花月一时不知所措,犹犹豫豫地说:“此事我须征得兄长同意才好。”

观主喜出望外,当下携花月来见高达燕子。高达笑呵呵说:“此乃好事一桩,难得恩人这么喜欢三弟,我这做哥哥的高兴还来不及,怎会阻拦?”燕子说只要花月不反对我也赞同。

观主一改风仪,举手投足间透着喜气。她亲自下厨张罗,花月要帮忙也被她哄了出来。苏薏雪不满地说:“师父好偏心,这么多年从未见师父这般对我好过。”观主听了只是笑。

当夜又是一轮弯月,星光点点,水池里的荷花也笼上一层皎洁。庭院里挂了灯笼很是温馨,众人露天摆开了桌子。清欲子端起酒杯站起来说:“今日主人喜得爱女,实乃上天之意,我兄弟二人亦为主人高兴。”言罢一饮而尽。观主端起酒杯说:“这些年多亏二位兄弟照顾,才待得今日之欢,我连饮三杯以表谢意。”清欲子离尘子劝道;“这是我们份内之事,主人不可伤了身体。”观主似乎有些动情,执意饮了三杯。苏薏雪嘀咕:“奇怪,师父不是不喝酒的么?”清欲子捋着胡子笑道:“那得看什么时候。哈哈哈。。。”离尘子试探着问:“主人心愿已了,何不喜上加喜,一家人就此团聚其乐融融,岂不甚好?”观主面色潮红眼神朦胧,看来是醉了。她望着花月回道:“也罢,明日你去告诉他吧。”清欲子离尘子皆露喜色。花月心想:这个“他”又是谁?

高达连干了几杯酒,心中兴致大发,言道:“难得今日高兴,二弟你何不奏上一曲助兴?”燕子也不推辞,自怀中取出小竹管放在嘴边吹了起来。那声音如同笛子,宛转悠长。院里落花纷纷,众人皆有醉意,眼睛不禁都有些迷离了。花月看着燕子,观主望着花月,温柔如池水月光。

却说穆九天一干人来到食为天,掌柜见是知府大人驾到,不胜惶恐,唯恐招顾不周,派两个机灵的小伙计伺候着。席间长安问一边的小水缸:“小伙计,你在店中可见得穿白衣的人么?”小水缸想想说:“回大人的话,小的在店里多年,倒是有一位公子长年穿着白衣,无论四季皆摇着一把折扇,小人觉得奇怪,也就特别记得清楚。”长安转过头来对穆九天说:“穆大人,你带个人与左校尉守在这里如何?”

饭后穆九天留下陈千秋和左山狼守在易皓轩,其余人回到府衙睡下。半夜独孤夜起来如厕,他一只手受伤甚是不便,提裤子费了一番周折。一把刀横在他脖子上,一个男人压低声音说;“莫出声。飞天大侠关在哪儿,带我去保证不伤你。你要是敢诈我,定要了你的命。”独孤夜吃了一惊,他原以为是飞天二盗寻上门来,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有些哭笑不得。这人不知锦衣卫错把左山狼当飞天盗抓了,半夜来劫,八成是寻不到牢房,看自己受伤好对付才劫的自己引路。他不动声色,想这倒是上天掉下来的机会,假装害怕说:“好汉饶命,我带你们去就是了。”却走向奈落的房间。

这伙人共有三人,来到门口两人小心上前开门,背后那人仍然用刀架着独孤夜,眼睛却望向门口不在他身上。独孤夜猛然用头后撞那人面门,那人鼻血直喷,闷哼一声直挺挺仰倒。独孤千夜又飞起两脚把前面两人踢进门里。奈落听得响动光着膀子从床上腾起,一手一个拎起两人,两人身在半空无地着力手脚乱扑,奈落运力将他俩掷出屋子,三名黑衣人砸在一起。

第二天一大早诸葛宁便去城里打探消息,傍晚他回来了,神色颇为疲惫,对高达说:“高兄,你在江湖中还有些什么朋友?”高达想了会儿说:“我虽久走江湖,但江湖中人并不识我,也并未有什么朋友。”诸葛宁说:“这可怪了,我在城中控得昨夜有三人去府衙劫狱被擒,这府衙平日并不关人。我盘算八成是奔救你而去。会是何人如此仗义?”高达陷入苦思。燕子说;“大哥还记得我们来金陵途中在树林遇到的那三个人吗?”

高达经燕子一提,顿时想起王阔子兄弟三人来。他叹道:“想不到这三位兄弟竟如此仗义,和你我仅一面之缘就以身犯险。他们定然是听说了外面风言,以为你我被抓前来搭救。他们因我们被抓我们怎可不救。二弟,看来我们要再去一趟金陵城了。”

诸葛宁:“高兄要快,我听说那三人不肯招供,明日午时锦衣卫要在菜市口斩了三人。”

高达听他这么一说更加急切。当晚把事情和众人说了。紫曦主人说:“二师弟有事出门了。小宁明日你下山叫上你大师叔相助二位大侠同去。如月你不会武功,还是留在观中陪我等待吧。”

花月:“不行,我要与二位哥哥同去。”燕子说:“如月,明日免不了一番争斗,你还是留在观中吧。”

花月垂下头,声音有些哽咽,说:“上次你们留下我,我差点与你们再不能相见。你答应过我的,再也不会留下我了。”

燕子叹了口气,对紫曦主人说:“观主放心,我保证如月完完好好。”紫曦主人见此番情景,也不再坚持,对苏薏雪说:“薏雪,明天你也去罢。保护好如月。”苏薏雪正在郁闷,一听高兴的跳起来。

一夜休息的不是很好。东方天白了,太阳却给云遮住不见一丝光线。紫曦主人站在山门看一干人影下山而去越走越小。清风吹动着院里的落花。

众人来到城中街上已是人头攒动,一大队官兵押着三辆囚车奔菜市口而去。百姓们议论纷纷,言语间透露着钦佩和惋惜。囚车在菜市口停下,四周已是人山人海。

长安穆九天知府坐在监斩台上,身后站着左山,陈千秋等一班高手。王阔子、老曹、大张三人给官兵从囚车押了下来,一个个蓬头垢面伤痕累累。

穆九天道:“最后的活命机会,飞天二盗在哪儿,你三人到底招不招?”

王阔子抬头狂笑:“原来你们这群走狗并未擒住飞天大侠,也怪我们愚昧,飞天大侠何等了得,怎会被你们这群宵小擒住。”

穆九天:“看来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给他们上酒。”

一个官兵抱了坛烈酒上来,给三人每人满上一碗又下去了。

三人对视一笑,王阔子眼里尽是自豪和愧疚:“二弟,三弟,是哥哥害了你们。哥哥不后悔,你们后悔跟哥哥来么?”

老曹大张道:“大哥莫再说见外的话,能跟哥哥此行是我们这辈子最大的福分。”

王阔子泪流满面,对台上喊道:“走狗!来拿你爷爷性命吧。”

台下一片叫好之声,穆九天摇摇头,要掷出斩令。

长安把他手拉下,微笑着说:“此三人罪大恶极,砍头已不足以震慑刁民。依公公我看还是凌迟的好。”

听闻此言台下一阵轰动,王阳明三人听了脸上变色。连陈千秋等人也感心底凉彻,这长安竟如此狠毒。

斩台上刽子手已在准备,台下百姓群情激愤,王阔子三人骂声不绝于耳。高达眼里含泪,对燕子说:“看来今日厮杀是免不了了,二弟你先送三弟离远点,一会儿辙离也方便。”燕子听罢觉得有理,就带着花月、苏薏雪离开菜市口。

高达见三人去了,豪情填胸,大呼:“飞天大侠在此。”一个纵身跃上斩台。清欲子拦他不住也要随后跃出,却被诸葛宁抱住了。

四下更是轰动,飞天二侠声名远播却从未有人识得,众人争着向前挤去,身子贴着路障探出头想一睹飞天大侠真身。

陈千秋等人已围了上去,亦有几个官兵上来以刀架住王阳明三人脖子。长安笑道:“飞天盗,总盼得你来了。今日你是插翅难飞了。”王阳明三人泪水糊住眼睛,说:“大侠何故如此。。。”竟再也说不出一句来。

高达视众官兵为无物,也不理会长安。他端起酒坛面对王阳明三人跪下说道:“三位兄弟,高达不才,今日我是不能救你们出去了。不过我高达说话算话,我说过要与你们三人吃酒,今天就让我们一醉方休,黄泉路上做得好伴。”言罢酒坛举过头顶。王阳明三人已哭成泪人,叩首致意,举起酒碗饮尽。高达手上酒尚有半坛,一口气喝个精干。

他站立已不稳,摔了酒坛打着摆子对台上众人道:“我飞天大侠。。。。怎可死于你等小人之手。。。你们杀不了我。”言罢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捅进心窝。王阳明三人见了大呼:“我等愿永远追随大侠。”自向脖上刀锋抹去,血溅一地。台下百姓亦大多流泪,一片躁动。穆九天惊得站起又缓缓坐下,对长安说:“这飞天盗果然是建文帝的同党。”

清欲子欲上却被诸葛宁拖了开去。清欲子急地大叫:“小宁你莫要拦我。”诸葛宁:“师叔,今日官府设了埋伏,你上只能枉送了性命。”二人正在争执,燕子赶过来急切地问:“怎么回事?我大哥呢?”二人不再争执。燕子见他二人脸色已明白了七八分,就要上前后脑重重挨了一下晕倒。清欲子对愣在一边的诸葛宁说:“快,回观里。”

十一,

紫曦主人在观里绘画。

空随跑进来说:“师父,很多官兵正往山上而来。”

紫曦主人笔不停,轻轻说道:“空随,你自后门走吧。去山里避上几日等你师叔。”

空随:“师父,你呢?”

紫曦主人安静地说道:“他们是来找我的。我自在这里等他们。”

空随挽住她一条胳膊:“我在这里陪师父。”

紫曦主人叹口气:“此事与你无关,你留下只会多送一条性命罢了。”

空随坚持着:“我自幼跟随师父,除了师父,空随与这世上再无甚什么牵挂了。”

紫曦主人放下笔说:“你这又是何必呢?罢了罢了,一切都有因缘。来,帮我把画挂上。”

花月一行人背了燕子从城里归来。清欲子自山下望得观中火起,面色大变,他将燕子交与诸葛宁,先行奔山上而来。紫曦观浓烟滚滚,前厅正在烧起,后堂已成灰烬。

清欲子跪倒放声大哭:“皇后,皇后。。。。”

花月等人听他这般哭道都惊呆了。诸葛宁脸色惨白,哆嗦着跪下泣不成声。花月想到这些天天的种种奔进厅里,火已将房梁烧着,壁上画亦已引燃。花月见画上已添了一个女子,竟是前日自己模样,上面题着几行字:

花前一壶酒,

月下情人笛。

我思芙蓉影,

女慕子燕啼。

花月兀自念着,直至火将画燃尽,她已泪流满面。

清欲子奔进将她拖出,说:“公主,此地已暴露,我知皇后心愿,她定不希望你如此轻生。”

花月已如丢了魂一般。清欲子吩咐苏薏雪扶了花月,诸葛宁背了燕子下山。山下已有一驾马车,那马见花月一声嘶鸣,花月识得那马车正是自己来金陵城时所乘,喃喃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清欲子:“公主恕罪,此中细由来日再告与公主,当务之急只有送公主去皇上那里。”

花月听他这般说又是一惊:“你是说,我父皇尚在人世?”

清欲子:“正是。臣这就带公主去见皇上。”

她不禁想起那个庄主,难道他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众人又是沉重又是悲痛乘了马车离开金陵。燕子醒了知道事情经过一言不发。路上撞见离尘子,他见到驾车的清欲子兴奋地问:“大哥,观主来了么?”

清欲子应道:“先带我们去庄上吧。”

离尘子见他脸色知道事情有异,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过了石桥,庄主已在门前等候了。花月下车走向庄主,庄主一动不动看着她。

花月:“你当真是我父亲么?”

庄主动情地说:“那还有假,我想了你这么多年,终于见到你了。我们一家终于团聚了。”

花月眼泪流了下来,说:“我娘死了。”

庄主险些倒下,华一搀住。

庄主流泪道:“这么多年,我终究没能等来她的谅解。”

众人皆落泪。

众人在庄里住下。庄主已将庄里下人谴散了,只留下华一。因为高达的死燕子终日饮酒消愁,花月也因悲痛把自已锁在房间,二人没再见面。

一日庄主走进燕子房间,燕子还在饮酒。庄主叹口气在他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一杯喝了,说:“我对不起你大哥。此中缘由我也该给你说说了。当年我和四大侍卫逃离宫中,商定出海躲避追杀。想不到其中一个侍卫竟然卖主求荣,暗下毒手害死两个兄弟,华一也中了毒。莫非恩人出手我们早已死去多时了。后来我听说那个侍卫当了锦衣卫的总管,多年来一直查寻我的下落。此番恩人遇害,多半是他想通过恩人来找到我,与我是脱不了干系的。你们离开时,我在马车上做了标记。”

燕子不说话,又将一杯酒饮了。

庄主又说:“你和花月的事我听说了。我这个当爹的没有一天尽到当爹的责任,她的心也不在我这儿。你带她走吧。只是方便时来看看我便好。”

庄主流泪。二人自顾自的喝着,都醉得不醒人事。

半夜华一急匆匆唤醒庄主:“主人,前面来了好多官兵,快走!”

众人都已醒来聚在一起,只是不见了诸葛宁。清欲子,离尘子,华一已在庄门和官兵交上了手,院门狭小,官兵一进也攻不进来。

庄主看着花月,又看看燕子,说:“梁兄弟,花月就交给你了。薏雪,你也跟他们走。。。保护好你姐姐。”

燕子见事态紧急没有争执,说:“庄主放心。”拉了花月和苏薏雪便走。

花月不断回头看川庄主,川庄主只是微笑。再看时他已转身,留下一个模糊的背影隐入黑暗。

庄主大步走向庄门,高声道:“朱允文在此!”

兵刃撞击声停了下来。清欲子三人回头惊道:“主人,你怎么还没走?”

朱允文见官兵后面一班锦衣卫护着一乘小轿,轿前立了个太监。轿子朴朴素素没什么装饰,只在前面挂了一条纱帘,透出里面一个威严的人影。

朱允文道:“叔父,我是该叫你皇叔呢还是叫你皇上?”

轿中人不说话。

朱允文:“当年你我兵戈相见,我严令三军不得伤你分毫,现今我只不过是个平常百姓,对皇位毫无兴趣,只盼家人团聚终此一生。你当真不念旧情,非置我于死地才心安么?”

轿中人身形微微一动,仍不说话。

朱允文等了一会儿,闭上眼又睁开,道:“我们主仆几个在你眼皮底下出家为僧还不行么?”

轿中人久久没有回应。轿前的长安上前询问了一下,转过来说:“皇上念叔侄情分,给你留条全尸。”说罢抛过来一条白绫。

清欲子几个抢了白绫,高呼:“我等誓死保护主人!”

朱允文叹口气道:“也罢也罢,一切都有因果,何必强人所难呢?”转身走进庄里,取草绳自缢于厅门之下。

清欲子、离尘子见朱允文久不出来,退到庄里一看朱允文已死去多时了,大哭:“陛下等等臣,臣这就追来。”横刀自刎死于朱允文脚下。

华一听得二人哭声,知朱允文已死,掷掉手中弯刀哭倒。这时听得人群中有人说:“恭喜皇上,大事已了,皇上可高枕无忧了。”

华一见此人光头,正是穆九天,大怒道:“我杀了你这个背主小人!”拾了刀向穆九天砍来,被一帮锦衣卫拦住,不得近身,身上多了两处刀伤。他仰天长啸:“臣不能为陛下复仇,唯一死追随陛下。欲挥刀自尽。

这时听得人群中有人喊:“华叔不要!”一人从人群里奔出跪下,哭着说:“华叔不要呀!”

华一见此人正是诸葛宁,惊讶过后马上明白过来。他怒喝道:“逆徒,想不到你为了功名背叛师门!”

诸葛宁涕泪横流:“华叔听徒儿一句,功名对徒儿来说如同粪土。只是师叔自小教我忠君爱国,我自铭记于心。今圣上亲临缉拿反贼,我不忍见他们误入歧途,不想却害了他们性命。华叔若要我性命,只管拿去便是。”

华一又是气愤又是悲哀,他一柄弯刀抖得不成样子。他苦笑道:“忠君爱国、忠君爱国。。。。你师叔没教你忠的哪个君么?”

诸葛宁抬头去看,华一已自刎倒下。诸葛宁跌跌撞撞走过去,伏住华一的尸身大哭。

穆九天正在得意,却发现手臂被人擒住。他回头一看是左山,大惊道:“左校尉,你这是做什么?”

长安冷冷道:“奉旨诛杀逆贼穆九天。”穆九天还要辩解,诸葛宁跃过来用折扇敲碎他的喉结。

轿中人把长安叫过去几句耳语。长安道:“圣上有旨,封诸葛宁为锦衣卫总管,找到花月公主再来复命。”

十二,

燕子、花月、苏薏雪三人逃入庄后山林,今晚却是一轮满月。

走着走着花月隐约听见琴声,声音越来越大。她忽然想起初来山庄的那晚。想这又是那泉水之音了。

她不禁念起:“泉水激石,泠泠作响;好鸟相鸣,嘤嘤成韵。”

苏薏雪问:“花姐姐你说什么呢?”

花月醒过神,说:“没什么。”

树林草木在风中微微摇动,月光支离破碎,泉水的声音在夜里显得那么清澈。

花月:“二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燕子回头:“不是早说了么?我叫梁子燕。”

花月又惊又喜:“原来你真叫梁子燕,那以后我就叫梁如月了。咱们俩永远不分开。”

苏薏雪:“你俩我不管,我反正要找我师哥的。”

东边朦朦亮了,这座山已到了半腰,视野没了树木的阻挡。三人见山庄火光冲天,无数火把似一条长龙将整座山围了个水泄不通。

花月和苏薏雪泪水满眶。燕子说:“现在出去是不可能了。估计天亮他们就要搜山了。只好先藏在林子里了。”

三人又回到树林隐于草木深处。燕子从怀中取出一根竹管,拔开了露出一截针头,交与花月说:“这几日喝酒丢了迷针,身上只有这松筋软骨针了。你拿上防身。”

花月收了,没有说话。

一夜的露水将三人的衣服打湿了。光线渐渐投上树梢,嘈杂从山脚传来。很显然,他们在搜山了。

听得脚步声三人屏住气息,见陈千秋,独孤夜,奈落一班人正在搜来,其中竟然有诸葛宁。

苏薏雪眼中喷火,从树丛中跳出来大叫:“师哥,原来是你!”

诸葛宁吓了一跳,见是苏薏雪支吾道:“师妹,你听我说。。。”

苏薏雪一顿拳脚挥上去,诸葛笑宁也不闪避,默默的承受。

苏薏雪打着打着没了力气,竟然哭了,一下着一下空的打着:“为什么,为什么,师父和师叔都给你害死了。。。你高兴了?你说呀,为什么呀。。。说呀。。。”

陈千秋等人围住燕子花月,只防逃了。燕子面向诸葛宁正色道:“诸葛宁,我当你是兄弟,你当我是什么?”

诸葛宁脸色苍白:“梁兄,你自管走罢了,我定不拦你,皇上只要我带公主回去。”

燕子道:“你休想,今日你我恩断义绝,定拼个死活。”

他一只手把花月揽在身后,却感到脖颈微微一痛,回头看见花月一张满是泪花的脸。

花月手里拿着药针,泪一滴滴落下,说:“二哥,我虽想和你在一起,却不想再因此害了你。”

燕子心中悲痛万分,说:“如月,死有什么可怕,你太傻了。。。”

他神志渐渐不清,站立不稳栽倒下来。花月抱住他,眼神又是爱怜又是温柔。

花月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说:“二哥,我知道你对我好,一直在照顾我,我也想和你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可我也不能太自私,只想着自已好。。。我要你好好活着,只要我活着,我一定会回来寻你。。。”她柔柔地说着。燕子的的知觉已经模糊了,只觉得那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随泉水的声音,眼前逐渐模糊的脸,一同消逝在黑暗里。

燕子醒来发现自己仍躺在林子里,天在下着雨,头顶是一个简陋的草棚。苏薏雪端过一碗水,脸上都是水痕。她说:“燕子哥,花月姐走了。”

燕子把头埋入林中的落叶,苏薏雪伸手抚摸他因悲痛而抽动的脸。雨水滴下来,碗里泛起一圈圈波涟。

山下的人群簇拥着小轿去了,大洋之上郑和的船队还在劈风斩浪,几天后,在金陵城孝陵的地面,出现一座没有碑的坟墓,钟山的风雨,栖霞的落叶渐渐湮没无闻无人过问。而花月,她还会回来么?

2013年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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