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之人

我的地板下有具尸体,但我一点都不害怕,

因为……那是我的尸体。

**

我已经很久没有死了,

因为死亡就像一个未知的深渊,没人愿意下去逛,

就像你永远不会对老板说:

嘿,老板,我很努力了,请给我涨薪。

也许老板会炒了你,但死亡会直接把你摁在地板上反复摩擦,直到你的血条归零……

说道“死”,我又想起那天的事了……

**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中午,ICU病房里飘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我对这种气味再熟悉不过了,

我所在的ICU病房很贵,它能在几周之内榨干一个普通家庭的积蓄,

但我不在乎,因为我不缺钱,

或者说,我说在的这个身体的主人不缺钱,

想到这儿,一个女人推门进来了,将一盆气味芬芳的花盆放在床头,

我摆了摆头,示意这盆花味道太冲,赶紧拿走,

可她好像误以为我要她走,便换了副感伤的面容,坐到我的床边,“爸,怪女儿平时没空陪您,在您病情重了,才……”

直到她的声音逐渐变得哽咽,我才回过神,敷衍了她几句,说些“人固有一死”、“死亡是自然规律”云云的说辞,

毕竟,我不是她老爸,甚至,连人都不算,

**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死不了了,

也许是新石器时代,又也许是旧石器时代,总之,那时候没有恐龙这样的庞然大物,也没有刀光剑影的国家战争,

有的,只是蜷缩在阴冷、潮湿的洞穴角落,待中午气温稍暖时,才战战兢兢地走出洞穴,

采些野果子充饥,采些野花装饰,奔奔跳跳,一天算是过去了,好歹比现在某些宅在家的人健康,

部落里也有老人,他们不需要食物,用时间来消磨最后的时光,直到死神带走他们最后一丝意识,

我将采来的野花捧起,轻放在我父亲的胸口,就像……我尽了我一生的义务……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我也老了,躺在洞穴的小角落,整天除了困,就剩下疼了,

我的子女将野花放在我的胸口——这好像成了习俗,

可我不喜欢这冲人的味道,想把它拿开,但我动不了,只能指挥我的子女去做——我太老了,可能骨关节里都长蛆了,

可我的子女只懂得将一捧捧鲜花放在我胸口,全然不懂我的意思,就好像……

他们这么做,就尽了子女的义务……

当然了,“义务”这个词,是我活到现代才学会的。

**

当我回过神,那盆花篮依是摆在那,任我怎么摇头撇嘴,面前的女人还是不懂我的意思,

几千年前如此,几千年后亦是如此,

火化时,我想道:明天,我会在谁身上“醒来”呢?

也许,我从来没有过“明天”。

**

当我醒来时,一个机房模样的空间映入眼帘,

附近没有人,只有几个虚拟屏幕在变化着屏幕,

我心想,这儿是不是什么游戏厅,也许我可以上个机子,虐一虐那些……一连麦就开喷的电竞菜鸟,和一些自以为不是菜鸟的菜鸟,

毕竟,游戏最能打发时间,

但愿望落空了,

醒来后的五分钟内,就有一个配枪、面容凶恶的男人来到我跟前,问我,为什么不去工作。

原来这是个秘密基地,也许他们在研究生化病毒,或者超级AI什么的,总之……我不在行,

于是我拒绝了他的要求,

他不解,问我为什么,

我不回答,

他又问我,我是不是被派来的卧底。

我实话实说:我是个从很久以前活到现在怪物,我会打游戏,赌博,看看热门的电视剧,(毕竟这些是打发时间的最佳途径)但就是不会科研,

我现在最想干的事,就是去游戏厅玩到猝死,然后反复循环,直到下个世纪,看看vr游戏出没出来,

说话期间,我一直紧盯着他腰间的配枪,

我希望他恼羞成怒,然后我顺势夺枪,然后他再顺势赏我个顶上开花,然后我在另一个人身上醒来,结束这场可笑的闹剧……

但,他没有。

**

他盯了我半晌,叫我跟他走,

我猜他押我去精神病院,或者把我关在审讯室里,

但,他没有。

**

我一直跟着他,进了禁闭室,

他关上门,除了我和他,这里再无旁人,

他神情凝重地绕了我一圈,就像观察一个定时炸弹上的数值,良久后,他问我:

“为什么不活得更有意义?”

这让我很吃惊,但……我已经忘掉了“吃惊”这个表情,

当年,有个叫荆轲的刺客,他的出现,才让我回想起那种强烈的感情,但现在……

忘了。

**

我告诉他,数学也好,哲学也罢,只要我愿意,人类的科技和艺术等等,都可以产生质的突破,

就像当年的我避开荆轲的匕首,挥笔作完《行路难》,描完蒙娜丽莎嘴角最后一个阴影,写下万有引力的公式,拿起实验成功的白炽灯一样,……容易,

当时代的车轮滚滚而来,又倏然而去,我发现……

这世界不需要一个引领者,而我,也就……

仅此而已罢了。

**

他沉默了很长时间,问我,我是不是人类。

我没有回答,

因为早有答案。

**

他掏出枪,直对着我的眉心,用扩音器似的嗓门朝我吼道,这世界上只有他知道,有我这种生物的存在,

我也许是种寄生虫,也许是一种有智慧的病毒,也许是外星人……但,我从来不是人类。

我点头,希望他赶紧扣下扳机,等这具身体消亡,我才有机会挥霍时间,和那看不到尽头的未来,

但,他没有。

**

他掏出一个红蓝相间的药丸,就像《黑客帝国》上的那样,只不过……只有一个,而且红蓝相间,

而且,我既选择不了过去,也无法接受未来。

他说,我愿不愿意重活一次。

我说不愿意。

为什么。

因为太累了,没人会参加一场既没有终点,也没有裁判的比赛。

他沉默片刻,又道,如果,这枚药丸能抹去记忆呢?

我迟疑了。

**

当我醒来时,我什么都记不得了,

连……我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所以,当监考老师提醒我别东张西望、并靠近我时,我像一头发疯的小兽夺门而逃,

很快,在警察和热心市民的合力下,我被送进了精神病医院,

毕竟我只是记忆缺失,而非智商下降,于是不多久,我便顺利出院,

出院的那天,阳光和暖风同时抚在我的脸上,我久违地感到了……快乐。

即使,我忘了一切。

**

像所有上班族一样,工作上班,打卡挤公交成了;与同事相聚,吹牛侃大山。

日子平平常常,父母也唠唠叨叨,还不时拿我初中突然发疯的糗事来开玩笑,

这时,我总会吓唬他们“你们是谁啊?我记不得了……”之类的……

有时,我会想起以前的事,但很快便忘了,就像从床上醒来的人,或从梦里醒来的人。

我喜欢买彩票,但我不指望能中,我只是喜欢那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

总之,平平淡淡的生活,一晃就是好几年,

直到……她的出现。

**

人是种奇怪的动物,明知道路上有块巨石,却偏偏立志当投石手,

就像你明知道加薪无望,任有尝试的冲动,

而我也是这样,只是我想加的……可不是钱,

而我要面对的,也不是老板。

**

地铁上人闹闹哄哄,但我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人这辈子会遇上很多人,但真正重要的也就那么几个,

她给我的第一印象……不是美艳的相貌,而是出众的气质,

感情的事真的说不清,当一剂荷尔蒙打进大脑,眼前的万事万物都成了粉色,

从那时起,我便开始写诗,一首接一首,

通篇没一个“爱”字,也没“喜欢”,但每个方格里的字都在倾诉着,这种朦胧的情感,

写不出来了,就一遍遍地摹着她的名字,直到手抽筋,或笔抽筋,或者手和笔都抽筋。

**

时间过得很快,我对她越来越了解,可她对我的印象还只是“热心小伙”、“同事”,

终于有一天,我心中积累点情感在一瞬便喷薄而出,

我满怀信心,揣一束鲜花、一封情书在兜,走到她所在的办公室时……

我好像晚了一步,

优秀的人自然少不了追求者,

一个比我年轻,事业更有成,而且拿着一盒昂贵戒指的男人跪在她的面前,向她求婚,

出乎意料的是,她笑笑,没有回答,

那个人失败了,但,我却高兴不起来,

这么优秀的人都没有结果,那么,我能成功吗?

**

那一夜到了,

雨很大,像一个手抓巨大喷水器是人在宣泄愤怒,天空,高楼,街道,与我面前的玻璃门,成了汪洋一片,

推开玻璃门,连路灯都没在了雨幕中,

同事聚会,自然少不了酒,灯光,音乐,难听的音乐,和比难听的音乐还难听的嚎歌声。

我本是不想来的,一是雨太大,而是我也挺累的,但……她来了,

所以我也来了。

**

烂醉如泥是什么样?

站不稳?抬不起步?

不,是连完整点的话都说不出口,不知用鼻子还是用嘴巴喘气,

再淑庄的人,只要很受欢迎,就百分百会醉与酒精……她也不例外,

但我很清醒,却也很模糊。

**

聚会散了,推开玻璃门,像入了汪洋大海,汽车像海上上下起伏的帆船,而我们像站在海岸边,

我们互相打了招呼,决定了谁送谁,

大家都醉了,只想着快点回家,于是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利,

我扶着烂醉如泥的她,上了一辆车,

她朦朦胧胧地说了很多,

我一直陪着她,即使我听不懂。

有几次,我想把情书放到她的包里,但我怕她当面就拒绝我,

几次拿捏,我口袋里的那张纸都皱巴一片了,

该什么时候给她呢?

**

水气,酒气,香气,混杂着钻入我的鼻腔,当我搀她上楼时,脑子里已是混沌一片,

一股困意卷上心头,

扶她进屋,转身,我便累倒在地,

支离破碎的梦向我袭来……缓缓展开的地图,倏然露出一把匕首,匕首上映出一座高山,大川边,写完最后一篇诗赋;捡起砸落在地的苹果,举过头顶,却变成一盏耀眼的白炽灯……

朦胧中,我看到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左手抓着一把枪,右手的手心里躺着一枚红蓝相间的药丸……

……“为什么不活得有更有意义?”

我好像接过那颗药,一吞而尽,

紧接着,一切都模糊起来,

“药……”我就这么自言自语,直到天边露出一条白迹,她醒了。

**

如果你从家中醒来,发现一个陌生男人躺在地上,你会怎么想?

如果他还絮絮叨叨地说着“药”这个词,你会想到什么?

再如果……你是个女人呢?

**

可她既没有尖叫,也没有报警,而是俯下身,有些紧张地问我:药?什么药?

见我一直重复,她反而吓坏了,

也许,她误以为我心脏病,或脑梗什么的犯了,翻开我的兜,找所谓的“药”,

无果,她便拉开我的包,却仍是没有结果,

药?到底是什么药啊?

我醒了,晃走脑子里杂乱的思绪,

匕首、高山、苹果、白炽灯,药丸,都化为了尘糜,

看到她紧张面容,我起身赶紧解释,

但她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她看到了我包里有数张纸,上面……写满了我的话,和她的名字。

**

不知她信不信我“太累了,正好倒在那儿”这个解释,但她肯定……忘不掉我了……

与其遮掩,不如坦荡,

所以当我再次来到她的面前,递上一束花、一封信时,她有些不知所措,

可能来的突然,或因为惊叹我脸皮太厚,她愣了半晌,没有拒绝。

**

当人生上了高速,路旁的景物都会成为一飘而过的烟云,从心底喷薄而出的惬意,才是人说追求的……

**

很快,我们的关系便超出了同事,

如梦似幻的人生就这样开始,每一天都是不用的颜色,我不再感到空虚,仿佛任何事都有了意义,直到……

那天,我想给她一个惊喜——我中彩票了,

这概率……好比你走在街上,没几步,前面的运钞车翻了……

当时我在彩票店,难掩欣喜之情——毕竟我从没想过……我能中几百万。

但也是那天,让一切都不复存在。

**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回到家,给她打电话,说在公园门口等我,有个好消息,我要亲口告诉她……

站在家门口,刚挂电话,冰凉的触感便贴到我的颈边,

大脑问问作响,只听到有人说:

进去,不要反抗!

很快,他将我劫持进屋,

屋里没什么值钱的,毕竟嘛,钱都存在银行卡,

希望他不会掏出张二维码,用电子支付方式抢钱,

我转过头,打量着抢劫者,

他手上攥着把水果刀,没有戴任何面罩或面部装饰,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年轻得……出乎我的意料,

当时我十分紧张,说什么都配合,可当他提出一个要求后,我沉默了,

“我要你中彩票的钱,全部的!”

**

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个问题……似乎的没有意义。

他伸出手,好像要那张票纸,

“我把它放在地下室了”

我盯着他的眼睛,故作平静地答道。

“地下室?……带我去……还有,别耍花招!”

这间房是是我老早前租的,房租便宜的让人怀疑,

地下室自然没有“票纸”,也就放些杂物,但……地下室的门可以反锁。

**

在说出“地下室”的那一刻,我就决定,将这个恶棍锁在屋子里,

毕竟,我已经看到了他的脸,他没理由放过我,

与其憋屈地死去,不如放手一搏。

但……我失败了,

他的速度远比我快,我十分后悔,真该将休假的时间花在健身上,但为时已晚。

我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他将刀子拔出,骂骂咧咧地翻箱倒柜,

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不想死!

我真的不想死啊!

我有父母要养老送终!

我有爱人要白头偕老!

我还有……还有好多,好多要做的事……

……

眼前出现一块黑晕,越来越大,直到遮蔽了双眼……我明白,

一切都结束了。

**

等我在醒来时,我正站在一条街上,四周是川流不息的人群,

路边等广告牌映出我的脸——那是个陌生人的脸。

这人是谁?

还有,那个杀我的人呢?

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是场梦,或者说,我经历的一生……都是一场梦……

怎么回事?

当时,我这么想道。

**

夜,我“死后”是几个小时,彩票即将开奖。

我等到了那个毁了我的男人,

因为我知道,他一定会来领奖,所以,我便在领奖的必经之路上等他了。

车来车往,像呼啸而过的狂风,他带着口罩,小心翼翼地穿过斑马线,走过我的身旁,

我一眼就认出他了,步伐,姿态,都是那个记忆里的印象——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在他经过我的一瞬,我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毕竟做贼心虚,他愣了半秒,像触电般倒退几步,问我干嘛。

我紧盯着他的双眼,告诉他,你杀人的过程我都清楚,清楚到——现场经历过一般。

他反复确认我的眼神,随着我越来越详细的描述,他终于慌了,

他拔腿便走,没跑出几步,一辆大卡便碾过他的身体。

果然,逃跑还是要看路况的。

我掏出手机,打了两通电话,

接着,我漠然地走近那个男人,他惊恐地盯着我,张了张口,由于胸口被好几吨重的卡车碾过,他疼得说不出话。

我俯下身说,

“救护车,警车,我都帮你叫了,还有……”

我翻开他的上衣口袋,那里除了灰尘和粘稠的血迹,还包着一张票纸,冷冷说道:

“……这不是你的东西。”

说完,我夹出那张纸,慢慢步入身后的夜色中……

**

救护车会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回,警车会将他送向法庭,

而世间的正义会根据我留下的证据,将他再送回地狱……

置死地而后生,然后再将其踹回死亡的深渊,

这种起伏的绝望感,比直接让他解脱……更加痛苦。

想到这儿,我回到了那个“家”,那个我死去的地方。

**

还是那样的房间,只是东西……都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

走近地下室间,打开灯,房间里面躺着一具尸体——那是我的尸体。

我掏出电话,打给父母,但没人接。

或许他们老了,看到陌生电话,都以为是骗子打来的。

想罢,我还是拨了她的号码。

一阵忙音后,熟悉的声音传来。

“喂?”

“是我。”

“……哪位?”

“……”

“你是哪位,有什么事吗?”

我一时茫然,不知说什么好。

“我……是你男朋友的一个朋友,他让我代他告诉你一些事……”

“哦,”她应了一声:“他知道毁约了吗?”

“什么?”

“他让我在公园门口当他,几个小时都没来,打电话也不接。”

“……他……”我看了眼自己的那具尸体,“……现在有急事,让我转告你两件事。”

“急事?”她愣了一下:“他怎么不跟我说啊?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现在……不太方便……”我感到眼眶湿润了,自己的声音也越来越沙哑,“他有两件事要告诉你,一个是他中奖了,好几百万的大奖——”

“——另一个呢?”她的迫切地问道,果然,她更关心我的安危,可我已经……

“另一个,他说……他爱你。”

一阵沉默后,我听到她笑了一声,

“……嗯,我知道他去干嘛了,告诉他,他有多爱我,我也多爱他,但……他放我鸽子这件事,我可不会忘哦。”

我抹了把眼泪,也笑了。

**

挂了电话,我走出地下室,将票据压在某个显眼处,只要收拾我的遗物,一眼就能看见,

之后,我开始考虑自己的去处。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推门走进。

**

在我的梦里……我见过他,

他一手拿着枪,一手拿着枚红蓝相间的药丸,问我我为何不活得更有意义些?

但现在,他却从我的记忆中走出,站在我的面前。

**

“你是谁?”

他没回答我,而是将一枚药丸递到我的面前,就像梦里的那样。

“吃了它。”

“这是什么?”

“这是答案。”

如果这是枚毒药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不知如何面对这个世界,珍贵的东西,新奇的东西,难忘的东西……全在一夜之间被打破。

我接过,一口吞下。

瞬间,一切记忆都回来了。

荆轲的刃,李白的笔,牛顿的苹果,爱迪生的白炽灯……无数碎片像雪花般纷纷劈面而来,带着股煞人的寒意,将我一巴掌拍醒,

但梦醒之后……更冷了。

**

“想起来了吗?”

闻言,我抬头看着他,感到脸上的肌肉在一瞬间松弛下来,悲伤、苦闷、抑郁……化为虚影,情绪都变成了一个个泡影……

“有什么想说的吗?”

“为什么……”

“你再活了一次,就没什么想说的?”

我还是看着他。

“为什么让我恢复记忆?”

“你不觉得刚刚的你……很痛苦吗?”

“不!”

血液冲上大脑,肌肉收缩颤抖,每一根神经都“噼啪”作响,

我怒吼着,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像把他的灵魂从躯体里揪出:

“是吗!?但我现在更痛苦!因为我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我活着所拥有的一切!我失去了我这个怪物最想拥有的东西,你将它与我割舍了!那就是‘真实’!

“我从未像这辈子那样!真实地、痛快地、安心地、充实地活过!

“不用戴上枷锁!不用舍弃情感!不用感到重复!

“我可以投入大量时间、金钱、精力、生命,乃至我的一切,去真实地感受这个世界!去触摸它!去了解它!去探索它!

“你以为我最想要什么?是权利?是文采?是知识?是财富和名气?

“错!都不是!等你尝尽人世间所有酸甜苦辣,感受尽世态炎凉后,这些都不算什么!

“只有真实!他能告诉你你还活着!你呼吸的每一口气都由你自己掌控!你看到的每一件事都由你的眼睛说看到!你的每一个想法都由你自己发出!

“告诉我!当你被时间所蹂躏后!你还能保证你所经历的不是一场滑稽、荒诞、可笑的梦吗?

“你能保证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不是由某个麻木、劣性的灵魂所做的吗?

“告诉我!你能吗?”

他沉默了很久,“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但这个世界上伟大的事物,可能告诉你答案——时间,

“在时间的尽头,你会得到答案的。”

**

我坐在地上,闭上眼,仍时间从耳边流过,流向一个遥远、未知的地方……

恍然间,我看到了自己,

即使活过很多次,我也没有参悟人生究竟为何物,但现在,我有了答案,

人生就像一本书,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页是奕奕发光,告诉糊满了屎,

你只有一页接着一页翻下去,知道迎来阳光,或者溺死在屎中。

**

我的地板下有具尸体,但我一点都不害怕,

因为……那是我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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