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不久,我在西华山脚下开辟了一块菜地,这里的几十亩水田已经荒芜了十几年,看去就是丛林覆盖的山岭间一片碧油油的草场。这片田地理村子三四里的路程,并非全部归属张坑,隔壁的李坑的田地与张坑的犬牙交错;最早都是从荒山开垦出来的,谁下手早便归谁。拓荒出来的田地多了,山谷流下的山泉水不够灌溉,因此张、李两村的田主每年夏季都会因争水而吵闹,甚至大打出手。到枯水季节,山泉若游丝,第二季就种一些耐旱的作物,大豆、红薯、棉花之类的。我爹下手晚,只在地势高的河岸垦出两垄地,三分地。不能载水稻,第一季种点油菜。我小时最不愿来这里做事,荒僻,看不到几个人,李坑祖坟山就在不远的山坳处,阴森森的怪渗人。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打心底里厌恶做农活的。辛劳、单调、日复一日,望不到头。年纪大了,再城里呆得久了,竟然对早年的田园生活向往起来,对熟悉的山水田地怀念起来。当然,现在的心境与从前有云泥之别。从前是为吃饭,在老娘严苛监督之下嘛。挨村子近的河边也有不少荒芜的菜地,想种用锄翻了就行 没有人会来跟你争闹。往日低头果树果实讲成熟之际,主人恨不能搬一把竹椅在树荫下日夜看守,倘被人摘去几个,他便恨不得斩砧板骂街。这些年,村里的果树果实每年落到地面,任其腐烂。日常,留在村里的,老的老,小的小,勉强过活,谁还有力气和心思照看田地? 我把我爹留下的地垦出来种菜,当然不为有菜吃,因为偏远,不会有人留意,我不用向任何人费口舌。我一天天看着芽苗冒出,茁壮成长,仿佛看到重生的自己慢慢生长。我从家里拖了一把旧竹椅,放在树荫下,做一会便坐着,看着丛林覆盖的山野,任轻柔的山风拂舐,伴着,静听着鸟鸣、蛙鸣、虫鸣,潺潺流水声,沙沙风吹树叶的响动汇聚而成的田园奏鸣曲,仿佛灵魂得到了洗涤。
直到回家之前,我内心始终有一种被抛弃的恐惧,在人群众似乎才能找到一丝安全感,我年轻时会刻意地讨好一些熟人,请他们吃喝嫖,在赌桌上输钱给他们,处心积虑要跟他们搞成一片,我并非有求他们,只是希望他们能把我当自己人。后来证明,我在他们眼里依旧是他们口中的老缺。我一直有个乌托邦式的幻想,有朝一日发迹赚大钱,回老家改造村子,老有所依,幼有所托,年轻人有出路和前途。我辍学在家及到村里打工的那十年,夜里在床上躺下,重复做过无数次这个梦。魅力,整个村子欣欣向荣,人与人相处和谐友爱。我活着这种幻想中很久都难以自拔。当然,我周遭的很多人也活着自己幻想的世界,赚大钱变阔了,豪车别墅,山珍海味、妻妾成群。因此,我赚了一些钱喂给他们,他们赚了一些钱,喂给走路的骗子。然而,我是名副其实的老缺,而他们说精明强干的。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戳破人的幻梦。我得病之后,幻梦幻灭,我清真实的世界。从前的自己很可笑,居然有一种改造人心的宏大理想。我接触的多大数人都是目光短浅而又自以为是的,他们除了对钱、劝有敬畏之之外,所有的一切都考虑眼前的实用。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就像牌桌上的关系,不是我赢你输就是你赢我输。因为他们从来不会去考虑自己或合作去创造什么。我新的一代眼界更为开阔,总会比上一代更强。就像现在的年轻人谁还纠结上一代争水争田等陈年仇怨。
从他们视角的漩涡中摆脱出来,自我便觉醒了,起初让人痛苦而绝望,随着自我的成长,它壮大之后,你对外界不再在意了。归根结底,我就是我。 路上的人、车越来越少了,我晃晃荡荡走着,想着弟弟的话,感受一阵轻松。走这么远的路,竟然不觉得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