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采用阿尼斯特法来提取宝石中的飓光。在灵体查看注光的宝石时，把几颗无光的大宝石靠近那颗宝石，飓光就会缓缓地从小宝石中流出，被同类的大宝石吸收。把几颗大宝石放在一起，能更快地导出飓光。当然，这种方法也有局限，不仅需要为法器准备一颗宝石，还需要几颗更大的宝石来吸取飓光。

其他方法肯定是有的，泰勒拿的乌里兹托行会制成的巨型宝石法器就是证明。这个秘密对作战至关重要，还请女王陛下向行会重申我的请求。

——纳瓦妮·寇林为君主联盟所做的法器机制讲座

1175年第一月第四周第二日

等她们醒来后，“光辉女士”立即占据主动，评估周围的情况。她头上套着麻袋，没有人发现她迷失了方向。她小心翼翼地保持不动，免得被那些绑架她的人知道。还好沙兰施放的织光术不会让脸部的幻象在她们失去知觉的时候也一并消失。

“光辉女士”似乎没有被绑住，但有人把她扛在肩上，身上冒着一股红甲蟹味，或者也可能是麻袋味。

她的身体激活力量治愈了她，让她醒得更早。“光辉女士”不喜欢潜行或伪装，但她相信浣纱和沙兰都明白自己的路线。她也尽了一份力，判断当前的形势是否危险。

她似乎安然无恙，只是觉得不舒服，脑袋不停地撞在那人的背上，每走一步，麻袋就蹭着她的脸。她在内心深处感到了浣纱传来的满足。她们差点就放弃任务了，得知努力没有白费真是万幸。

他们要把她带到哪里去？“荣誉之子”举行小型集会的地方是目前最大的谜团。沙兰的团队在几个月前就让一个人打入了组织，但他的地位不够高，没有得到她们需要的情报，还是得利用光眼种才行。

亚马兰已经死了，她们怀疑是雅莱接管了这个组织，而她那一派人正打算夺取位于破碎平原中央的誓约之门。不过，“光辉女士”手头并没有证据。证据不够确凿，她也不想和雅莱作对。达力拿对她的看法表示同意，尤其在阿多林那样对待雅莱的丈夫之后。

可惜他没想办法把他们两个人都干掉，浣纱思忖道。

这是不对的，“光辉女士”在心中回复道，当时雅莱并没有威胁到他。

沙兰并不赞同，浣纱当然也一样，“光辉女士”便没有再提这件事。但愿图腾仍然依照指示在远处跟着。一旦这群人停下来，准许“光辉女士”加入组织，那个灵体就会把阿多林和士兵们找来，在她需要撤离时有个照应。

绑架她的人终于停下脚步，一双粗糙的手把她从肩上拽下来放到地上，她闭起双眼，硬逼自己保持浑身无力的状态。她碰到了又湿又滑的岩石，感觉冰凉冰凉的。麻袋掉了下来，她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还没来得及动几下，就有人把水倒在她头上。

该让浣纱出场了。她喘着粗气“醒了过来”，抛开直觉，没有拿起一把刀就解决那个倒水的人。她用左袖擦了擦眼睛，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阴冷潮湿的地方。经过这番骚动，石壁上的植物都缩了回去，远处的天空成了高悬的裂缝，生灵在茂密的植被和藤蔓间上下浮动。

原来她进了一道深渊。克勒克的臭嘴！他们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带进来的？

一群身着黑袍的人站在她周围，每个人的一只手上都拿着一颗闪闪发光的钻石布罗姆。顶着刺目的光芒，她眨了眨眼。他们的面罩看起来比麻袋要舒服不少，每一件袍子都绣着全能之主的双瞳眼图案。沙兰突然想到，他们雇了一个女裁缝做衣服，当时是怎么跟她说的来着？“没错，我们需要二十件一模一样的长袍，弄得玄乎一点，缝上古老神秘的符号。都是……是聚会用的。”

浣纱强迫自己入戏，疑惑地抬头看了看便往后一躲，靠在崖壁上，惊动了一只深紫色的飓虫。

站在前排的一个人首先发话，男声低沉洪亮：“恰娜莎·哈萨雷，你有一个响当当的大名，出自司掌苍生的令使恰娜兰娜奇艾林。你真的希望他们回来吗？”

“我……”浣纱对着润石的光芒举起手，“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到底谁才是雅莱·撒迪亚斯？

“我们是‘荣誉之子’。”另一个人发话了，这次是一名女子，但并不是雅莱，“迎接令使、飓风和全能之主的回归，是我们神圣的职责。”

“我……”浣纱舔舔嘴唇，“我不明白。”

“你会明白的。”第一个发话的人说，“我们一直在观察你，我们发觉你的激情值得肯定。你希望罢黜僭王‘黑荆棘’，让王国的统治权真正回到诸位轩亲王手中吗？你希望全能之主为恶人降下审判吗？”

“当然。”浣纱说。

“好极了。”女子说，“我们对你的信任是牢靠的。”浣纱很肯定这就是雅莱的亲信乌利娜。她起先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光眼种文书，但随着军营势力格局的更新，她的社会地位迅速得到了提升。

可惜，如果乌利娜在场，雅莱或许就不会出现。轩亲王经常派乌利娜去做她自己不愿做的事，这表明浣纱至少有一个目标没有实现：她没有让“恰娜莎”显得足够重要，从而值得特别关注。

“是我们指引了光辉骑士团的回归。”男子说，“你想过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吗？你想过灭世风暴为什么会降临、仆族为什么会觉醒吗？都是我们精心策划的。我们才是柔刹未来的伟大缔造者。”

图腾一定会喜欢这个谎言。浣纱倒觉得还缺了点什么。巧妙的谎言是富有意味的，暗示内有洞天或更多秘密，而“荣誉之子”的说法只是某个风光不再的人去酒馆买醉时的谎言，试图激起别人的同情，换来一杯免费的酒水，与其说有趣，不如说可悲。

穆里兹介绍过这个组织和他们为唤回令使所做的努力，但令使其实从未离去。迦维拉尔带领着他们，利用他们的资源和忠心来实现自己的目标。当时，他们一度是世界上的风云人物。

先王去世后，组织的荣耀大多已经消逝，剩下的都被亚马兰挥霍了。这些残余绝非未来的缔造者，而是一个后患。就连“光辉女士”也认为，这项明面上由达力拿指派、暗地里由穆里兹提供的任务是值得的。是时候彻底了结“荣誉之子”了。

浣纱抬头看着组织成员，小心调整自己的言行举止，既不会显得太审慎，又不会显得太谄媚。“光辉骑士团？你们都是光辉骑士？”

“我们是更伟大的存在。”男子说，“话不多说，你得先加入。”

“我乐意接受任何为你们效劳的机会。”浣纱说，“可是……这太突然了。我怎么能确定你们不是僭王的密探，想要陷害像我这样的人？”

“到时候一切都会明了的。”女子说。

“如果我非要你们给出证据呢？”浣纱问。

两人面面相觑。浣纱觉得他们以前在招募时没有遇到过什么阻力。

“我们听命于阿勒斯卡真正的女王。”女子最后说。

“雅莱？”浣纱轻声问，“她也在场吗？”

“先进行入会仪式。”男子指了指另外两人。他们朝浣纱走来，其中一人个子很高，袍子只够到小腿肚。他抓住浣纱的胳膊，把她往上提，动作尤为粗暴，然后让她跪在地上。

别忘了那玩意，她心想。另一个人从黑袋子里取出一件发光的法器，里面嵌着两颗明亮的石榴石，外面绕着一串错综复杂的线环。

这个设计让沙兰特别自豪。浣纱起初觉得太惹眼，但现在看来，对这群人还挺管用。他们把装置举到她面前，按下几枚按钮，似乎毫无保留地相信了。石榴石暗了下去，那人宣布：“她身上没有幻象。”

把装置倒卖给他们的经历也煞是有趣。浣纱伪装成神秘主义者，经过细心的谋划，利用这件法器“揭露”了她手下一名织光骑士的身份，随后向“荣誉之子”的成员收取了双倍的费用，而这等破费似乎只让他们更加相信装置的力量。全能之主保佑他们。

“入会仪式开始！”男子说，“发誓寻求令使的回归，恢复教会和全能之主的荣光。”

“我发誓。”浣纱说。

“发誓为‘荣誉之子’效力，维护他们的神圣使命。”

“我发誓。”

“发誓效忠于阿勒斯卡真正的女王雅莱·撒迪亚斯。”

“我发誓。”

“发誓不为那些向达力拿·寇林折腰的不义灵体效力。”

“我发誓。”

“瞧，”女子望着一名同伴说，“她要是光辉骑士，就不可能发假誓。”

噢，好一个温柔的小可爱，浣纱心想，谢谢你这么天真。我们可不都是铸契骑士或他们的同类。风行骑士或破天骑士可能很难对失信的行为如此轻描淡写，但沙兰所在的骑士团就是建立在所有人都会撒谎的基础上的，尤其是对他们自己撒谎。

她不能违背自己对灵体许下的誓言，却又不承担后果。至于这群人渣？她决不会犹豫，但“光辉女士”还是表达了些许不满。

“起来吧，荣誉之女。”男子说，“现在我们必须换掉你的头套，把你送回去。但不要怕，很快会有人来联系你，给你进一步的指示和训练。”

“等等，”浣纱说，“我要见雅莱女王一面，亲眼证实效忠的对象是谁。”

“也许你能争取到这项特权。”女子得意地说，“好好为我们做事，总有一天你会得到更大的回报。”

行吧，浣纱做好了准备。这就表示还得在军中假扮婆婆妈妈的光眼种女人，战战兢兢地在社会上摸索着往上爬，听起来就非常可怕。

不巧的是，达力拿的确很担心雅莱日益增长的影响力。这个小集团或许华而不实、矫揉造作，但任凭军事力量崛起是不明智的。不能再发生亚马兰的背叛事件了，有成千上万人因此丧命。

另外，穆里兹也认为雅莱会构成威胁，他的提议对浣纱来说已经足够了。她一定要把这个女人打倒，所以她必须继续努力，而她们也必须想更多办法把阿多林偷偷带出来，让他和沙兰相处。那个姑娘要是没有得到充分的呵护，就会萎靡不振。

为了她，浣纱又试了一次。“不知道等待是不是明智。”她在高个男人准备换掉麻袋时对其他人说，“你们要清楚，我和达力拿·寇林的亲信有关系，如果你们给我适当的奖赏，我就可以给你们提供有关他的计划的情报。”

“以后有的是时间。”女子说，“再说吧。”

“你们不想知道他在计划什么吗？”

“我们已经知道了。”男子轻笑着说，“我们有一个比你近得多的消息来源。”

等等。

等一下！

沙兰警觉起来。他们在达力拿身边有人？也许他们在撒谎，但……她能冒这个险吗？

我们得采取行动，她心想。如果雅莱在达力拿的心腹当中安插了间谍，那可能是致命的。现在已经来不及让浣纱慢慢渗透到组织的高层了，她们需要知道这个线人是谁。

浣纱退到幕后，让沙兰占据主动。虽然“光辉女士”会战斗、浣纱会撒谎，但到了要迅速解决问题的时候，还得轮到沙兰出场。

“慢着。”沙兰说。高个男人正想把麻袋套到她头上，她站起来，推开那人的手。“我可不是你们以为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