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十六 鸡零狗碎

1.

素碧飞快地在街上骑车，她既焦急又担心，又有点气愤，这几种心情搅和在一起让她心神不宁。没想到小徐所遭遇到的事情，也会影响到她的良家妇女的心情。她单纯，善良，正直，热情，在面对这个社会邪恶一部分的时候，显得尤其地强烈。

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只有在电影上看到过，当无情的现实迅疾地扯下一把所谓的遮羞布之后，于猝不及防之间，她显得尤为地愤怒。原来出污泥而不染是一件这么难得做到的事情，它残酷地拷问人性的最阴暗处，猛烈地抨击着一个人心理上最脆弱的部分。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活生生的真实，就在身边仿佛身临其境，她的世界里不允许有这样的存在。一想到这里，她都情不自禁地咬紧牙关。她此刻柳眉倒竖，想跳起来骂人，她想爆粗口，她想彻底地控诉这种肮脏的行为，迫不及待地要与这种俗不可耐的真实划清界线。

凛然正气充满正义感的素碧久久无法平复，她不能够允许有这样的人往她这样的女性代理人身上泼脏水，往她所在的行业泼脏水！在接儿子的一路上，她和自己的内心有很多激烈地交战和对话，那种又气愤又感慨转而又激励自己的感觉，交织在一起，填满了整个胸腔。原来生活不仅仅是晴空万里，有时候更是疾风骤雨，甚至裹挟着着冰雹和沙烁，它强烈地鞭笞着人性的最阴暗处。

保险是这么难做呀！即使是这么难做，她也是在劫难逃地做上了。谁让她这么认同保险呢？又这么充满热忱地选择了保险这行工作呢？素碧有时候异于常人地奇怪，与其说是执着，倒不如说是固执，一旦决心要干的事情，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人都会遇到一些踩到狗屎的事情。不过不要紧，即使踩到狗屎也没关系，忍着臭气认真地把鞋擦干净就好了，从此远离狗屎远离污垢。素碧这样自己劝自己。她会永远的记住这个感觉的。

一路上还是寒风刺骨，她的心也是冷冰冰地，内外夹击，感觉整个人就像机器人一般地踩着单车；兼着她的心情好慌张，感觉又紧崩，又有点害怕，好无助呀！作为一个年轻的母亲，在内心里遭受到巨大地撞击之后，又心心念念地牵挂着年幼的孩子，她真的有点想哭， 难以想像晨晨在学校的保安室里眼巴巴地盼着自己母亲的来临，是如何地迫切。

一到冬天，天就黑得特别早。大街上车水马龙，到处都是车。因为天气寒冷，所有的人几乎都想着赶紧回家，大街上重要的十字路口，警察正在紧张地指挥交通，但是还是没办法驱散如潮涌一般的人群。这就是芸芸众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2.

终于她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学校。素碧迟到了快半个小时。孩子们放学之后走到巷子口，在那里等待家长来接。晨晨等了很久也没有看见妈妈过来，他有些焦急，但也无可奈何。从小晨晨就是一个懂事听话的孩子，又乖巧伶俐，遇到什么事情倒是不慌不忙，他这一点特别像素碧的父亲，他的外公。

透过稚嫩的外表，内里却是一种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成熟，一点儿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喜欢哭闹。有时候那沉着淡定的样子，很像一个胸中有丘壑的小先生。

他看见母亲许久没来，又随着班主任的脚步回到了学校，只不过呆在门房的保安室里，乖乖地坐在板凳上，老老实实地坐着，像个小可怜。

在昏暗的保安室里面，素碧焦急的眼睛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晨晨。出于母亲的本能，她几乎是迎扑了上去，搂住了晨晨的肩膀，孩子好好地，她就放心了。充满期待的晨晨看见妈妈来了以后，仿佛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慢腾腾地站了起来，许是等待了了许久的原因，表情木木的。

她充满歉意地给保安打了个招呼：＂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才来接孩子，有劳您费心了！＂保安师傅礼貌地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了，素碧牵着晨晨的小手，匆忙地离开。

3.

母子俩顶着寒风一路回到家，喝了点热水，还没来得及暖和一下身体，素碧开始做饭。晨晨则坐在书房里开始做作业。家里还是像早上离开时一样，被窝挤在一起根本就没有叠，晚上马上又要开始用了，倒也省事儿。家里地板上的灰尘恨不得有一寸多厚，以至于他们进来换拖鞋的时候，可以清晰的看见自己的脚印。

素碧做姑娘的时候就是一个有卫生强迫症的女人，然而现在家里如此邋遢。谁知道结婚生子后，自己的生活会变成如此不堪的一幕。这使她有点自惭形秽，她对目前的生活既不满意，又无可奈何。有时候琴瑟相合，真的是一种奢望。有再多的诗情画意，也被这一再重复的平淡琐碎给折磨殆尽了，想到这里她内心里涌起一阵哀怨的叹息。

老公到现在还不回来，又不知道哪里去了。男人就是这样，婚前千方百计地追求，到了手以后就是这样子敷衍了事，把鸡零狗碎一股脑地彻底交付给了女人。几乎在所有的婚姻当中，女人比男人还是要吃亏一些的，无论是在哪一个家庭，基本上女人付出的都比男人要多。

如果这个女人运气好，遇到一个人品好，知冷知热懂得心疼人的老公，算是烧了高香；如果说遇到一个冷酷无情大男子主义的老公，也只能算是自认倒霉。婚姻的特殊性在于离婚的成本实在是太高了。况且现在这个社会外面的诱惑实在太多，每一个家庭都是很不容易的。

无论男人女人在离婚的时候，都会慎重地进行考虑，它并不是一件物品，喜欢就可以留着，不喜欢可以随时退货。应该来说，婚姻还是有各自的运气成分所在的，幸福的婚姻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婚姻则各有各的不幸。

4.

素碧来不及管这些事情，吃饭要紧。大人还可以忍受一下，孩子可千万等不得了。她开始手忙脚乱地淘米，用电饭煲插上电，菜是提前都准备好了的，老妈有时间的时候，会顺路跟女儿带点菜过来，放在冰箱里。她从冰箱里拿出菜来，放在一个菜篓里面，然后小碎步地跑进书房一边择菜，一边辅导孩子的作业。

一年级的孩子，做作业的动作真心无比地慢。谁骗你谁是小狗！自从儿子上了小学以来，素碧感觉每天晚上的辅导作业就是一件无比痛苦的苦差事。白天像战士一样地披荆斩棘奔波劳碌了一天，晚上还要面对前所未有的极度挑战耐心的辅导。她感觉自己到底是得了什么劫数，怎么有这么多一个又一个的烂摊子，等待着她去收拾呢？

晨晨坐在专用的小桌子旁边，小胳膊小腿，先开始做语文作业。这抄抄写写的事，最浪费时间了。她一边细细地叮嘱孩子，要认真地写好字，一边手上没停地择菜。好在晨晨比较听话，乖乖地写着字。菜还没有择完，晨晨说：＂妈妈，我的铅笔写坏了，帮我削一下吧！＂

素碧只好放下菜，到处找卷笔刀，手脚麻利地开始削。＂你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快就把笔给写断了呢？唉！晨晨听了，委屈地说：是断了嘛！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卷笔刀卷笔刀卷笔刀！她开始在桌子上的文具盒子里面翻找。小孩子动作慢，如果让儿子来找，估计又得耽误几分钟时间。素碧一想自己到现在还是肚子饿地呱呱叫，就有些抓狂了。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也做过类似的事情，家里买了一大把铅笔，还没开始写就断了笔芯；之后又开始使劲地削。削了又写，写了又削。后来她妈总说她的那些个铅笔，其实不是写完的，而是削完的。

她到现在都记忆犹新，所以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自己当妈了。这生活简直令人啼笑皆非，当年她妈是这样数落自己的，她现在又以这样的口吻来数落自己的儿子。想到这里，她一阵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