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生秋思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题记

  又逢中秋。漏夜中,庭院里,月色如霜, 徒留一地清寒。老旧树干,细痕凹凸细繁。枝桠上,那层层叶影掩了的,是暂栖于树的鹊鸦,也被清月惊得,霎然梦醒。凉入骨的秋露,慢而无声地,点点滴滴,浸湿枝头桂花,一瓣瓣。望着鲜活生灵,生生地从这世间消逝,不过人间悲喜无常,惹人顿觉凄凉万分。此时,你幽幽望着三两桂子,承不了重凉的露,零落。辗于尘土,无情湮灭。心中愁苦更甚。你想着,月儿上的广寒宫,傲然挺立的那棵桂树,上头缀满的桂儿,应也被这秋露浸润了罢。皓月高挂,试问世间有几人不曾抬首望却?人尽望。离人,游子,漂泊天涯,天地为家,这秋思,黯黯地落入了谁的心肠?

  仲初,你“从军走马十三年”,却“白发初为吏”。清贫的家境,愈加深了你心头的凄凄哀苦。于是,你写尽宫怨,写尽深宫女子的哀艳,你将他人怨念,织了诗篇。点点行行中透着的,是嫔妃婢妾于世的长情念与薄凉命。你更同情百姓疾苦,饱尝人间霜雪的你,怎能不怜悯?而你,更将这别家悲苦独饮入喉,深深消融入骨。适逢中秋夜。你与友人元颖,琴颂中秋,朗月下,你立庭中,吟着“不知秋思落谁家”。秋思落谁家?定落入户户未团满人家,定缠着个个未可归家之人。也,落上你深庭。你嗅着扑鼻桂香,翩跹袭人,却想着这清丽桂儿,也被寒露浸湿。果然,世间万物皆无美满,这寒露湿桂,也无声。你望月怀人。入仕途,是否注定要与家人分离?光州,与故里隔千里,你也白发覆霜,苍苍。此番别离,何时可聚?亦或许,他年再归家时,只余荡荡孤魂,白骨早已入葬异乡,长眠于黄土之下罢。时光不待人啊。

  值此佳节,本该欣欢罢。罢了,比起那庭中桂树,寂寞无依,只可百年观一方诡谲或清明天光,望着雁南飞,燕筑巢,云卷云舒。孤独承载着千年的花开花落,望尽人间悲喜无数。你还是今生有幸的罢。至少,今朝有酒今朝醉,与友人共话中秋,何尝不为幸事一桩?天下间,那些踏了归程,亦或仍待归程的人儿,同赏一轮月明,同饮一盏沧桑。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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