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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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睡足了觉,吃过早餐就和父母一起返乡。车尾兜装满了月饼,给乡下的亲戚们送去。

每年中秋节,父母总要备足了礼物回一趟家乡。平时老两口呆在城市里无所事事,回乡下成了他们最大的节日。

车子由国道转入省道,再由省道转入县道、乡道,路越走越窄,越走越弯曲,而风景却越走越好。道路两旁的景物从大树变成了甘蔗林和田野、池塘,来到羊肠小道的岔口处,我将车停下来。母亲问我干什么,我说:“呵呵,拍个照。”

景色很美。但不是名胜风景区那种秀美,而是乡间田野的清新。用清新也不足以描述,因为其中夹杂了不一样的心情,那是一份浓浓的乡情。

停车的间隙,母亲说还记得刚从武汉回来那时候吗?那时候这条回乡的小路还是泥巴路,甚至不叫做路,一下雨,车就陷入泥潭里。父亲说记得。那时候父亲刚从武汉复员回县城工作,叫了一辆面包车陪我们回乡。

面包车在那个年代已经非常高级,但应付乡间的泥泞小路还是力不从心。我记得司机从车上跳下来,弄得浑身是泥水,费了好大劲才把车子从泥窝里开上来。而且一路上这样的情形层出不穷,最危险的是过一条小河。小河涨水,小桥被浑浊的河水漫过,桥面又窄,车子差一点就掉进河里。

现在这条路已经硬底化,虽然只有单车道,但再也不用担心当年的那种窘况。

母亲的思绪又飘回更久远的年代,“那时候你去我们家,骑自行车去的,也是下雨......”

母亲还没说完,父亲就接话了,“记得记得,哪里是骑车啊,我是扛着自行车一路走去你家的。这条路一下雨就没办法骑,过河还是趟水过去的,自行车举过头顶。”父亲越说越兴奋,我很好奇他那双背得几乎聋掉的耳朵,怎么会听得清楚母亲在说什么。

母亲也笑了。老两口都坐在车后排,我看不见他们的神情,但我感觉得到一股甜蜜溢满整个车厢。他们说的这段往事,想必是恋爱时候的画面,那个画面里有风有雨有泥泞,有年轻时候的引姑和阿胜,但还没有我。

母亲说:“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四十几年就过去了。”父亲还沉浸在阿胜扛自行车趟水的画面里,估计他还会想,能娶到这方圆十村九寨的大美人,叫他扛拖拉机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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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进村了。这是一个无神村,可能是全县唯一一个无神村。母亲说,除了清明祭祖,村里从来不祭祀鬼神。七十年前,母亲便生于斯长于斯。没有神的指引,但母亲每年都会回来,这里还有她的三个弟弟。

车子停在大舅屋前。母亲开始从车尾箱搬下月饼,大舅走近静静地站在一旁。

大舅老实憨厚,舅母早年因病去世,五六个孩子全靠大舅一个人拉扯,大舅也没有再娶。母亲平日里担心和关照得最多的也是大舅,每次往村里带回点东西也是先交给大舅,让大舅主持分配。二舅也走过来,眉清目秀的他是村里当年最帅的小伙子,后来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受伤,回乡后娶妻生子,连生了七朵金花,最小那个比大舅的外孙女还小。在一群小朋友里玩耍,谁也不会想到这朵小金花辈分是最高的。

母亲还在为如何分配月饼犯愁,因为种类比较多,大小不一,分不好农村里会说做大姐的“分心事”。母亲尽管不是很计较,但她还是尽可能照顾到每个弟弟。

这时候,二舅母扛来一大麻袋花生,这是农民最值钱的收成。“最好的红衣花生,很好吃的。”二舅母不顾母亲的推辞,将这包足有三四十斤的大麻袋往车尾箱里塞。

“我觉得白衣的更好吃。”母亲心直口快说了一句。

二舅母转身又去扛了一袋更大包的,母亲连声惊呼要不得,更懊恼自己的嘴巴,手足无措和二舅母争执起来。这种场面最终还是以乡下人“发脾气”而告终,因为再高傲的城里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抵挡乡下人的真诚。这情景和雪师说过的农民朋友太像太像,“现在,白菜下来了,萝卜也下来了,你一定要来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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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不见小舅舅的身影,听说他在村口洗葱。

小舅舅是三个舅舅里最能干,头脑最精明,却也是亏钱最多的。今年他选择了种葱,今天刚好收成,请了村里人帮工,将大捆大捆的葱拾掇整齐,再清洗干净,等待菜贩子上门收购。

见到小舅舅时,只见他满头银发,安静地坐在水池边耐心地捡葱。小舅母见我们过来,一边向我们笑呵呵地打招呼,大半个身子仍泡在水池里给葱“洗澡”。荔枝树下,一群人都在一旁给小舅舅帮忙,还有几个邻里坐着纳凉闲聊。一个白叟拉着母亲热情攀扯起来,也有眼尖的认出这就是当年的引姑。

有人问起了阿胜,母亲指了指呆在车里的父亲。父亲行动不便,每次爬上我开的这辆越野车都要挪腾好久,加上眼睛耳朵不好使,见了人也认不出来,说话更是牛头不对马嘴,所以他干脆呆在车里,而待人接物、迎来送往的活儿就自然由母亲代劳。母亲是嘴巴响亮的人,也乐得忙前忙后和大伙打成一片,父亲则喜欢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看着、笑着。

估计当年年轻的阿胜回娘家的时候也是这番景象,一个人傻呆呆地站着,任由引姑和一众姊妹在一旁打量,不时地投来偷窥的眼光,接受指点和评论,但心里却甜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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