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风中的少年——Marry Me

刘焓

舒和女朋友莉结束了三年半的爱情短跑,脱下跑鞋,换上正装,被关进了婚姻的小黑屋,开始在爱情的坟墓里疯狂种草。

本来想了一个不错的梗,然后就想马上把它记在电脑上,写这篇推送的时候用,想着想着,就把梗忘了。

在舒的婚礼上我说了一句话:以前,寒来暑往,单枪匹马;从此,四季,三餐,二人,一家。但我只说了这么一句,司仪说不能说太多,耽误了各位来宾的午饭。刚开始在婚车上的时候没想太多,就这么说吧,后来才发现,单押✖1.

平淡到窒息的婚礼,累到迷失自我的婚礼仪式。所幸,礼成,皆大欢喜,宾客入座,人间烟火,阜盛地燃烧起来。

舒和莉站在T型台的末端,并肩而立,舒的岳父把女儿的手交到舒的手上,背对着亲朋好友缓缓走下台。舒一手拿着捧花,一手被莉挽着向礼台上走来。那段时间我极力不让自己哭,抬起头,挺起胸,这种时候往往是很难克制的,所幸,两个背着程序员背包的摄像师救了我。

他们背对着我们一排伴郎伴娘往后退,拖着相机,埋着头,就舞台上剩下的人的打扮来说,可以说是衣衫褴褛了。那时候一点都不想哭了,婚礼也变得一点都不煽情了,我想,他们真烦,全给我挡住了。

婚礼后莉告诉我,她在她父母上台之前也一点不想哭,她挽着舒的手,舒的手放得有点低,一边走,一边担心婚纱会掉,目光四处逡巡,找朋友坐的位置。果然,她的担心没有白费,到最后婚礼结束的时候,婚纱还是掉了一点点。

后来,全是大型回忆杀,新郎新娘,双方妈妈,伴娘,都哭得很标准,达到了司仪的要求和预期,完全没有浪费他们为了这场婚礼所化的妆,全给卸了。我站在舞台的侧面,我想扬手,告诉他们,别哭,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起床可以先给自己打个气。

08年高一时认识的舒,在一起上了七年的学,到现在,四舍五入是十年,舒大学毕业夏天认识的莉,恋爱里快速冲刺,毕业后就住在一起了。

快毕业的时候舒找我吃饭,五六月份的天气,大家都在忙着毕业,忙着写论文,忙着喝酒打游戏,感慨人生。挂掉电话的时候我就想大概可能是要给我介绍新朋友认识吧!

在场的还有舒的室友,以及大家。

一个很清瘦的女生,从男人的尊严出发,她和舒一样高,大眼睛,瓜子脸,从朋友的角度出发,是小姐姐,从舒的角度出发,是小仙女。

那是在大学最后一次见到莉,后来,故事背景从我们大学换到了成都,无非就是生活和现实的激烈交锋,具体情况参照应届大学生就业现状和恋爱现状。

曾经舒也是追风少年,只是后来长大了,宽了,追不上风了,抑或是遇到了莉这面精致又薄厚适中的墙,一撞不回头。

以前,还在追风的他总是给我谈爱,谈喜欢。后来遇到莉之后,他不谈爱和喜欢了,全是琐碎的生活,一点一滴,一砖一瓦,把他们的人生拼起来给我看。

现在,舒越来越佛系,朋友问,你求婚了没有?舒说,可以,但没有必要。我们开始怂恿他,他说,麻烦,都要结婚了,当场求不是更好吗?我们趴在围城外,收回脖子,继续喝茶。

舒叫了五个大学同学,来了一个,吃完午饭就撤了,所以结了婚,喜上眉梢,没有沾一滴酒。他并没有喝自己的喜酒。

高中还没有毕业的时候,舒的发际线就纷纷告辞了,他比我们更早地拥有一个成年人的样子,他也没有辜负他的一头秀发,是我们当中最早结婚的。也许从此,我们渐渐的在往另外一个不同的世界迈进了,我们渐渐地追不上风了。

我想想,还有什么值得被记录下来的……

都是些小细节,比如新娘太瘦,以致于穿不上一般婚纱店的婚纱只能订做;比如新郎太宽,穿不下西服的裤子,婚前三天疯狂节食;比如婚礼上的发言,舒的声音颤颤巍巍,完了之后他说他要考普通话,所以说得比较正式;比如新郎祈祷结婚那天千万别下雨,老天就真的提前一天挂起高高的太阳;比如,伴娘设计的游戏全部针对伴郎,新郎成了结亲游戏环节呼声最高的捧场王;比如我们临时换了个伴郎,三心二意,偷奸耍滑……;比如,那天高朋满座,皆送上了让他们歆享一生的祝福;比如,他们结婚了。

比如,如何让爱成为生活中压箱底的东西,然后从容又感性地走进婚姻!

舒总是想请我吃饭,但又顾及我的自尊,所以每次都以打篮球为借口,然后输给我。莉总是说,我晓得,又是他请的嘛,每次都是他输。这听起来,真的是一家人。

舒很成功的是,他把爱情变成了压箱底的东西,像一件厚厚的羽绒服,放在柜子的最底层,只有在最严寒的时候才会翻出来,抵御很冷,以及一切生活给予的劫难。

成都正在渐渐变成一个没有温度的一线城市,年轻的人们在这里获得,然后失去,失去,失去,舒和莉在这里搬了很多次家,换了很多份工作。但成都尚有余温,他们的幸福时刻全部都藏在这些挣扎,波动和颠沛之中。所以,他们决定,抱团取暖,相互指教今后的人生。

有一次舒打电话说要来我家住,吵架了,当场和不好的那种,我说,行,直接来就行了。一个小时过去,又来一通电话,和好了,恢复理智了,再也不会失去的那种,我说,又变相给我撒狗粮,吃都吃不完的那种。

有时候真的觉得舒是一个标准的好人,就是踩着及格线,拿着最低道德标准要求自己的那种好人。什么事都中庸而为,你好我好大家好。可这又是他在爱情中修炼的成果,渐渐地吝啬表达情感,渐渐地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哦,他不能),渐渐地吃清汤火锅,喝枸杞红茶,穿深色外套和宽松的休闲裤,渐渐地让彼此长成他们爱情的样子。

现在,风再也追不上这位稍显臃肿的人民教师了,他和莉站在另一条轨道上,他们拥抱在一起,让彼此的触角深深地扎进对方地身体里,从此,世界又多了一种形态的爱情。

婚礼那天,灯光有些偏,但氛围恰到好处。舒在T型台的末端,单膝跪地,吻了新娘的手,把手捧花交到新娘的手中并向她求婚,按照流程,新娘答应了他,并把他扶了起来,这里是新娘自愿的,流程没有要求。

在舞台的中间,新郎和新娘深情地吻在一起,司仪把音乐的声音调到最大,台下按照习俗传来经久不息的掌声,很热烈,这个流程没有要求。

新郎把戒指给新娘戴在左手无名指上,新娘礼尚往来地还回去,也给新郎戴上。新娘说,往后余生,请你指教,新郎却说,以后大事我做主,小事你做主,我们家没有大事,封死了自己指教的后路。

家?是的了,两个原本陌生的人,要以最亲密无间的关系在今后的人生中相互指指点点了,这是他们自愿的,他们活该幸福。

山为媒,清风为证,他们获得了将爱情修成正果的契约书,签字画押,一辈子,不许变。从此,风里再也藏不下舒了,他需要藏进他和莉的共同人生里。

这个时候,我们又可以理直气壮地歌颂爱情了,爱情又开始成为我们人生中的显学了,谢谢你们!现在我正在表达的东西是我能送给你们最好的礼物。

三年半,他们人生的重要维度。恒河沙数的人间在这场婚礼中短暂地恢复了感性,感情支配了一切。从此,草木皆非草木,星辰俱是星辰,山川海岳,江河湖海都将成为他们美妙人生的注脚。

舒说:Marry Me!
莉说:Yes,I Do。

最后,我一直担心的事终于没有发生——我并没有恰巧捡到新娘丢的捧花,谢谢新娘,不杀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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