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回去局里的路上，季白先接到了孙所的电话，告诉他确实公交车的监控录到了小女孩婷婷独自上车，并在十站之后的明街花园下了车。孙所那边也知道孩子找到了，许光明已经办理完了销案。季白挂断电话，闲聊似的问许栩：“你这个大堂哥，看着不怎么精明的样子啊？”

“嗯，”许栩想了想，“我觉得也不能说是不精明，毕竟在学术领域里，他是蛮厉害的。只不过，他太老实了。”许栩简单给季白讲了一下许光明的身世，她的大伯父也就许光明的父亲是老三届，当年下乡和村里会计的女儿好上了，就留在了农村，没有回城。许光明就是在农村生的，从小就特别聪明，学习成绩一直都特别好。后来考上大学，在霖市读书，许栩才见过他第一面，那时候许栩还是个小学生，只觉得这个大堂哥好高、好瘦。

“我印象里，他那时候非常瘦，脸颊棱角清晰，显得眼睛特别大！”许栩回忆着，“我记得我当时没有完成暑假作业，有几道数学题不会，我哥又贪玩，不肯给我讲。他就帮我解题，特别温和，很慢性子。通常我哥给我讲两遍，我要是不会，他就急了。可是大堂哥不会，他会一直耐心地给我讲解。我有一次就是想考验一下他的耐心，他反复讲我都装不明白，他给我讲了七遍，还是很耐心。”

“你也有讲了不会的时候啊？”赵寒笑她，“你不是天才么？”

“我数学一直不是特别好，人总有弱项的。”许栩倒是不以为意。

“哈哈哈，给我发现你除了体能之外的又一个弱项了哦！”赵寒继续笑她。

“八乘六等于几？”季白突然问。

“啊？”赵寒愣了一下，琢磨了一下才回答，“四十八呗！”

“个位数乘法你还要思考好几秒，这智商也是不行啊！”季白亏他。

“三哥……”赵寒哼唧一声，“你就向着你徒弟。”

许栩掩着嘴偷笑。

“那他为什么会离婚？”季白又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那个大堂嫂我也没见过几次，但他们婚礼我是参加了的。根据我的分析，在两个人的关系里，完全是大堂嫂主导，大堂哥处于被动的位置。大概主动的主动久了，被动的被动久了，都太累了吧！”许栩很认真地分析着。

没等季白说话，赵寒就给她点了赞：“这句话说的好，很有哲理啊！”

季白回想着许光明的模样，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觉得这个人很有趣。

审讯安平的过程很顺利，安平并没有做什么抵抗，只是言语间都是委屈抱怨，他的父亲并不是亲生父亲，他父母结婚的时候，母亲已经怀了他，父亲一直都知道。小时候父亲没有对他不好，反而很是疼爱，直到他八岁的时候，他便不再是父亲疼爱的儿子，而是他泄欲的工具。母亲知道，却假装不知道。他二十岁的时候母亲过世，他想要逃离这个家庭，交了个女朋友，却发现自己对女人根本没有能力，女朋友因此要和他分手，情急之下他企图强煎女友，却无能为力。女友却将他告了。在监狱里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出狱之后，他无处可去，只能回到父亲的家里。直到父亲生病，他一直都没能逃出父亲的魔掌。父亲病了之后，他却依旧不敢复仇，直到将父亲送走。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之后，他突然就觉得无比的空虚……于是，他就不知道怎么回事，想找个人来一起玩。他遇到了在网吧门口张望，不敢进去的孩子小康，他告诉小康自己家里有电脑，问小康要不要去自己家里玩。小康就跟他回家了。他开始只是抚摸了小康，然后就想继续做些其他的事情。小康躲开他，要离开。他抓住小康，不知道怎么的，小康撞在门框上，昏了过去。他突然想到父亲的那张床……于是，他将小康抱到了那张床上，在他猥亵小康的过程中，小康醒了过来，他就失手将小康掐死了。掐死之后，他迷恋这个身体，就一直放在父亲的床上，晚上搂着尸体睡觉。然而，尸体开始腐烂发臭，他没地方处理，就买了很多咸菜坛子和盐，然后将尸体肢解用盐腌上泡在坛子里。他还买了黄瓜、芹菜、萝卜来装饰。他本这种事情就这么一次。可他越来越怀念那个过程，他晚上在自己床上睡不着，都会去父亲那个床上去睡。他忍不住就想再找一个孩子回来，他把孩子打昏，放在父亲的床上猥亵，然后掐死他们，在床板上肢解，之后盖上褥子，自己睡在上面……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其实，后院那个坑并不是他想挖菜窖，而是担心孩子的尸体越来越多藏不住，想要埋在后院里。

审讯结束，做完了报告，天已经黑了。季白离开办公室，沿着江边散步回家。恶总有历史，但历史并不是恶的原因！每次，出现这种大案，他的心情都久久不能平复。记得有个药店门口的对联写的是“但愿世间人无病，哪怕架上药生尘”，当警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只是，世间的恶哪里除得尽呢？江水茫茫，这个时候他总会生出些孤独来，可怕的事情接触多了，他开始有点儿渴望一个能让停泊的港口，能让自己的心柔软下来的人了。但是，那个人是谁呢？突然，一张带着眼角湿湿、嘴唇润泽的容颜出现在他脑海里——许光明？自己怎么突然想到了他？季白叹口气、摇摇头，不过这个人还真的很好看、很特别。

凌晨四点多，许光明这一夜第二次被噩梦惊醒。他没办法睡得踏实，梦里总会有僵尸一般的小孩过来抓他的裤腿，孩子们的脸血肉模糊，他们甚至还要带走婷婷……一身冷汗。许光明坐起来，六月中旬的天很长，四点多窗外已经放亮了。许光明拭去额头的汗水，起身去卫生间。洗手之后，他看到晾在衣架上的那块手绢，那是季白的手绢，他本来是打算洗干净之后拜托许栩去还给季白的，可此时他却突然觉得这个手绢也许可以让他能安眠。作为科学家，他是唯物主义者，然而此时他莫名地觉得季白季队长，这个人身上那种浩然正气，应该可以辟邪！于是，他拿着那块手绢，回到了床上，将手绢压在枕头下面，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很奇怪，这一次他竟然真的睡得踏实了，一觉睡到八点多，竟然连闹铃都没听到。他急忙起身，发现手机上有一条微信，是学生付小敏发来的。

“教授，孟涵自杀了！”付小敏的声音带着哭腔，发微信的时间是七点一刻。

“自杀？”许光明难以置信，孟涵和付小敏都是他带的研究生，住在同一个寝室，孟涵日常很开朗活泼，怎么会突然自杀了呢？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