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 15 5月9日 星期六 华山一天，天上地下
母亲走不动路，于是只好打车来去看医院，现在和医院打交道的频率逐日上升。今天约了父亲的检查和父母心脑方面的门诊。
明天父母就要回去了。
父亲一早穿戴整齐等着出发。父亲此前一天已问过第二天的安排。12点半的检查，我们11点10分到。母亲则怎么安排怎么来，很少提问。
CT冠状动脉造影检查前，我牵着父亲的手坐在一楼走廊里。父亲抬起浑浊的眼，眼神很专注地看着我。父亲轻声说，我不想做了，孩子。
我握住他的手，有点凉，没有抖。左手臂还带着刚注射完的碘剂针头。我苦笑着对他摇摇头。他没有再说话，似乎把手放在我手里他就很放心。过了一会儿他又看了我一眼，小声说：我真的不想做了。眼睛便移到别处，但我能感觉到他还在等我回答，等我带他离开这里。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会儿，没有哥姐在身边，我得做决定。我安慰他说一会儿就好，马上就是咱们了，我也陪着你一起进去。就这样我陪着父亲一起走进CT室，走进那个大大的白色圆环里。
拍CT时，医生要求父亲憋气，几次实验不成功。医护人员要求我站在仪器旁，双手捂住父亲的鼻子和口。七八秒后再松开。父亲的胡须很硬，像茅草。捂住父亲的口鼻，我，我无法下手。
再次来到五楼神经内科，医生看到在其他医院做过的脑部CT检查报告，很淡然地说，脑梗。我趁着父亲不注意时把手机里的屏幕给医生看：医生你好，能不能做过个简单的认知障碍检查，谢谢。
医生眼睛看向电脑屏幕，轻声说不必做了，报告显示已经是中期了，再说这里今天也做不了。接着他稍微开了点药我们就出来了。一出门，门外还有许多人等候。原本一直跟在我后面的父亲，此时冲在最前面，人群分出一条道。父亲走在前面穿越人群，一只手拉住我的手。我像走在太空中，眼泪流了出来。
我的父亲，会慢慢认不出他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