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心内的一首歌

李菲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进公司,一进公司就拉着张琳的手臂道:“Linda姐,对面咖啡馆在做活动了,我们去参加吧!”

张琳揶揄地笑看了一眼风风火火的李菲:“什么活动啊,你这么积极?”

对面甜爱路13号旁边最近开了一家以音乐为主题的咖啡馆叫Canon,甫一开业,就引发了整条路上小仙女们一阵不平稳的波动,不因其他,乃因老板颜正身材好,腿长没结婚,更不用提还有三个帅哥服务生了。

开张到现在一个多月了,天天爆满,还有不少美女前来打卡,端的是好不热闹。这李菲就是这个咖啡馆的忠实拥趸之一了。

“你是我心内的一首歌。”李菲笑眯眯地说道。

张琳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活动名称?”

李菲小鸡啄米一样地点着头:“对啊对啊,是不是很有爱?是不是很浪漫?是不是文艺气息满满?”

张琳笑道:“是是是,老板帅,干什么都帅。”

李菲竖起大拇指:“dei!”

然后马上堆起谄媚的笑:“Linda姐,你文笔最好了,你去参加吧!”

张琳奇道:“这还有文笔什么事儿?”

李菲说道:“对啊!这个活动就是每个人分享一个与歌有关的故事。”

张琳挑了挑眉:“哦~挺会玩的嘛。”

李菲娇羞地说道:“嗯嗯!”

张琳问:“你娇羞个什么劲儿啊?”

李菲说:“我心里有一百首,不,一万首唱给老板的歌!”

张琳笑:“那你去唱呀。”

李菲立刻变狗腿:“但是我没故事啊,Linda姐,你能不能帮我编一个啊?”

张琳无情地说道:“不能。”

李菲泫然欲泣道:“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

张琳转身疾走,全然不顾抱着大腿哭闹的李菲。

这天夜里,张琳、李菲都偷偷登录了咖啡馆的官网,并在上面留下了属于她们的那个故事。

“ 你是我心内的一首歌”第 47个故事:明天,你好

我是在一个群里遇见木木的,那本来是一个文艺青年集中的群,大家平时大多讨论的是村上春树啊文艺片啊艺术展之类,并且爱得都很佛系,整个群经常都是一种在静默的聊天中缓慢推进的状态。

什么是静默的聊天呢?

就是往往一个人说话,隔了好久才会有另一个人接上,然后又过了好久,才会有第三句话出来……基本是一种树懒式的聊天模式。

但是因为经常有干货和很好的推荐,所以这个群不但没有因为这种慢节奏而静静死去,反而越来越壮大起来。

那天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群里是一种反常的热闹,大家以一种比平时快了一万倍的语速,交换着关于聂鲁达的看法。

我就是在这样一种反常的语速中遇到了木木。

他安安静静,如同平日里的每一天,没有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讨论而陷入别人的节奏,我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为他向我打了个招呼,他说:“Hi!”

我虽然有些吃惊,但还是愉快地回答:“你好!”

他问:“我可以和你做朋友么?”

我说:“可以呀。”

他:“:)”

我:“:)”

他:“我要闪了。”

我:“哦。”

他:“可以给我写信吗?”

我:“可以啊。”

他:“可以给我写信吗?”

我:“可以啊。”

他:“可以给我写信吗?”

我:“……。”

我想,他在干什么呀?

他一遍又一遍地发着他的邮箱,夹杂在高速跳动着的聊天中,活像个做广告的。

他说:“我真的要走了,你一定给我写信好吗?”

我很认真地回答:“好。”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微信给他的提醒一直都是“发送不成功”,他只好一遍又一遍地重发。

他在邮件里说:“我喜欢仙人掌。仙人掌是我的好朋友。”我这才知道他为何会与我说话,因为我的头像正是一个仙人掌。

他又说:“你真好,像我的仙人掌朋友,守信用、友善。”我微微地笑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他写信。

也许我是为了信守那个承诺,也许我只是太寂寞了。

我们没有再在群里相遇,他实在是很沉默的一个人。

在邮件里我知道木木是一个画画的孩子,在上海生活。

他说:“我现在所在的城市据说非常大,其实它顶多只有291×218的画布那么大。我画过它,那些颜色一开始还很新鲜,但很快就被掩盖。”

不同于那些聊了一两次就要见面的男生们,木木从来没有提出过要跟我见面,即使在知道我正在上海一家公司实习以后。

他就像只是单纯想找一个说话的人,不断说着他的画,他的仙人掌,我也会给他说我无聊的实习生涯,还有些时候,我们会谈论文学或艺术。

木木说:“我住在机场附近。每隔几分钟就有一班飞机起落,在黑夜里仿佛是闪烁的眼睛。因为是从星星那里来的,我对它们很有好感。”

木木说:“我画了一幅画。《四月的麦田》。”

我说:“木木啊,我要走了,以后不能这样经常地上网了。”

木木回邮件:“为什么?你要去哪里呢?”

我说:“实习结束了,我要回奶奶家去,她家在乡下,可能上网不是很方便了。”

木木说:“那好吧。我还是会给你写邮件的。”

我说:“好。我给你写信吧,贴邮票的那种,好吗?”

他说:“好。”

那是我的最后一个暑假,回到奶奶家以后,果然只能每个星期去镇上的网吧上两个小时的网,而我每次去都能收到木木的邮件。

正值盛夏的季节,奶奶家门前就是一大片成熟的稻田,农人们每天在骄阳下收割,收回的稻子在院子里晒了一地。屋子后面的池塘一半种着荷花,开得正艳,结了很多莲蓬,摘下来剥开青色的莲子吃,清清甜甜的。

一到晚上,星空璀璨,夜如同一张薄薄的轻纱,轻柔地笼住每一个静谧,偶尔听到远远有狗吠声,或不知哪里的虫鸣声。

我喜欢这样的日子,远胜过大城市里的灯红酒绿。

每个星期一,我在灯下给木木写一封信。写些什么我已经忘记了,大概就是这些宁静柔和的日常,我把干枯的水仙花夹在信纸里寄给他,他回信说他想象着花朵开放的样子,画了一幅小画。

就这样,他给我写邮件,我回信给他,悠悠地过了一个暑假。

他写道:“长大以后,我只能奔跑 \我多害怕黑暗中跌倒 \明天你好,含着泪微笑 \越美好,越害怕得到 \每一次哭,又笑着奔跑 \一边失去,一边在寻找 \明天你好,声音多渺小 \却提醒我勇敢是什么。

我去搜了一下,原来是首歌,叫《明天,你好》。

有一天,一场大雨不期而至,似乎预示着秋天的到来。雨后凉爽的空气从纱窗里扑进房间,我伏在凉席上,一遍一遍听这首歌曲。大雨哗啦哗啦,让歌声变得断断续续,雨气氤氲出一种如梦如幻的氛围,让这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

我朦胧着在断续的歌声中睡去,半夜醒来,雨已经停了,站起来摸索到窗边,突然看见窗前树上,一点萤火“刷”地一下在眼前掠过,那么亮,那么美。

再美的季节总有结束的时候,暑假一过去,我回到了都市,也突然没有了木木的消息。

他就像晨雾里的一只精灵,来时没有预兆,走时也让人毫无防备。

我十分惆怅,每到夜里落雨,或听见那首歌,我都会不由自主想起他来。

现在我也已经在上海生活,这个城市真的非常庞大,我不会画画,所以它并不止是一块291×218的画布,而是让我即使知道有另外一个人也在这里生息,却再也不能知道他消息的地方。

过马路的时候,看着一些画作的时候,我常常会想,迎面走过来的这个人,会不会就是木木呢?

在我们的生命中,曾经经过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人,但是很奇怪的,能在心版留下深刻印记的,却并不一定是那些朝夕相处的人,而我最终也只能将这个夏天,这样一个精灵一般的人,这样一首歌,深深地放在心底,偶尔想起,偶尔吟唱,偶尔怀念吧。

—— Linda(张琳)


一个月后,“你是我心内的一首歌”活动结果揭晓,张琳、李菲都入围了“最佳故事”,俩人再在公司遇到,相视一笑,张琳说:“斑鸠先生还好吗,刺猬小姐?”

李菲不好意思地笑道:“应该还好吧。”

张琳笑着说:“很不错的故事呢。”

李菲星星眼:“真的吗Linda姐?”

张琳点点头。

李菲开心道:“Linda姐我最爱你了!”

张琳笑得意味深长:“这样啊,那把咖啡馆老板的签名照让给我呗?”

李菲立刻摆出老母亲护崽子的架势,嘤嘤嘤道:“不要!”

张琳啐道:“你的爱真是一戳就破啊!”

李菲讪笑,连忙岔开了话题。

“你是我心内的一首歌”第 85个故事:可惜我是水瓶座

斑鸠先生是转学生。

转学来的时候,他坐我旁边。那时的他,看起来十分冷漠,不大理人,但一下课,又和男生们打闹成一片。我不大和他说话,他也不大和我说话。

文科班的男生总是少的可怜。因着一些来自异乡的新鲜感,因着平日里总要打的交道,我逐渐和他慢慢熟悉起来。熟起来以后才知道原来他一点也不冷漠,只是初到他处的陌生感吧。

小女生们的好奇心总是格外茂盛,他的花样也总是特别多,引得一帮女孩子一下课就围在座位旁和他叽叽喳喳。

我作为他的同桌,很有点“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嫌疑,女生们总找这样那样的借口与我交换座位,我也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

那时我刚刚迷上星座,每次见到这样的情况就忍不住在心里发出姨母笑:射手座就是射手座,流连花丛之间是必然的。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开始叫他“斑鸠先生”,他总是不解地看着我,我笑而不语。其实我本来想叫他“孔雀先生”,但是他哪有那么帅啊!

课业之间,聊天的话题多半是些八卦,哪个明星和哪个明星又在一起啦,谁谁谁出了新专辑啦之类。那天一群女孩子围着斑鸠先生起哄要他唱歌,他也就唱了。

我坐在旁边记笔记,听得他唱一首杨千嬅的粤语老歌,我抬头略为诧异地看着他,他笑了一下,仍然唱下去。周围女生还在叽叽喳喳闹哄哄的,只有他安静地唱着一首不知所云的歌,而我在专注地听:

“犹如最结实的堡垒 \原来在逐点崩溃逐点粉碎 \极固执的如我也会捱不下去 \每天扮著幸福始终有些心虚 \如何笨到底但到底还是我 \谁人待我好待我差太清楚 \想继续装傻却又无力受折磨 \心里羡慕有些人 \盲目到不计后果 \我就回去别引出我泪水 \尤其明知水瓶座最爱是流泪 \若然道别是下一句 \可以闭上了你的嘴 \无谓再会要是再会更加心碎。”

我偷偷地笑了,什么《可惜我是水瓶座》,你明明是射手座啊,那几个女生在大声鼓掌喝彩,我看着斑鸠先生的眼睛,却不知为什么觉得有一些涩然。

高考之前,斑鸠先生要回户籍所在地了,回去之前,他突然问我:“听说你对星座很了解?”

我点点头:“有一点点了解吧。”

他沉默了一下,问:“射手座和水瓶座,你觉得能在一起吗?”

问完,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好像生怕我会说出否定的答案来,这一刻,我耳边突然响起那首《可惜我是水瓶座》,我恍然明白了什么,微笑着说了一句非常高深的话:“这个世上,两个人在一起,从来不是因为什么星座不星座的,只是因为‘喜欢’而已。”

说完我骄傲地挺起了我的平胸,觉得自己这逼真是装得非常到位了,他听了我的回答,低头短促地笑了一下,说了一声“谢谢”,走了。

几年以后一次同学聚会上,我再次见到了斑鸠先生。他看上去和以前变化不大,只是身上、脸上多了一份社会人的成熟,我走过去跟他打招呼,他问:“还在研究星座吗?”

我问:“还在喜欢水瓶座吗?”

他笑得有点沧桑,摇了摇头。

我问:“为什么?你看上去很喜欢她。”

他深深地看着我:“在爱情里面,单单只是一个人的‘喜欢’是不够的。”

我愣了一下,但转念一想,其实爱情本来大多数就是悲剧结局,不是爱淡了心变了人散了,就是在漫长的时间里被消磨殆尽,“两情相悦白头到老”什么的,本来就可遇不可求。

大概看我有些唏嘘,他向我晃了晃手,我的目光马上捕捉到他手上的婚戒:“你结婚啦!”

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问:“什么星座?”

他说:“白羊座。”

我欣慰地说:“两个火象星座,想必日子红红火火。”

他看我一眼:“还好,没恍恍惚惚。”

我们一起笑了起来。

过了几个星期,我突然收到斑鸠先生一封有声邮件,我点开一看,里面是他和妻子还有刚出生的宝宝各种照片,虐得我这单身狗一脸血,我一边擦干脸上的血一边听着背景音乐里他唱的那首《可惜我是水瓶座》,周围仍是几个女生在打打闹闹嘻嘻哈哈,他的声音依然富有磁性,时光仿佛一阵风穿越原野,远远地吹过来,我似乎又看见他的眼睛,却再也没有了当年的涩然,真好。

—— 刺猬小姐(李菲)


九月的第一个周六,张琳和李菲打扮得光彩照人,联袂来到Canon,参加“你是我心内的一首歌”活动的收尾派对,一进门俩人马上被满屋子的衣香鬓影晃花了眼睛,李菲看到今天更加帅酷的老板,兴奋地扑了过去。张琳笑着摇摇头,走到一溜精美的小点心旁,见到有酩悦,她端起一杯,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窗边一位女子吸引了她的视线,这女子一头乌黑长发,直直地披散在身后,一身简简单单的白色连衣裙,从张琳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一张侧脸,并不是很惊艳的五官,眉眼淡淡,却硬是透出一股仙气来。

张琳正想再看得清楚一点,李菲端着一堆吃的挤了过来,见张琳正在看那女子,李菲一边咬着一只粉色的马卡龙,一边说道:“那位就是这次故事票选第一的人了,沈如殷。”

张琳疑惑:“你怎么知道?”

李菲灿然一笑:“我认识啊。”

张琳惊奇地问:“你怎么会认识?”

李菲不满道:“我怎么就不能认识了呀。”

张琳连忙安抚她两下,说道:“你们的气质实在差得……额,有点远。”

李菲一口吃掉了那个马卡龙,看了看窗边,再看了看自己,默默地接受了这个理由。

她马不停蹄地又拈起一个迷你拿破仑,深沉地说道:“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故事,单看封面又怎么看得出来呢?”

张琳有趣地看着她:“你说得好有道理喔,刺猬小姐。”

李菲一口又吃掉了那个拿破仑,她眯着眼享受着美味的甜食,慢慢地说:“也许有一天,你会再见到木木,斑鸠先生还会遇到别的星座,沈如殷会有新的故事,而我,”她狡黠地眨了眨眼,“可能会嫁给老板,生个大胖小子呢!”

说到这里,李菲掩饰不住得意地哈哈笑起来,张琳也跟着笑了。

她转头看向窗外,那白衣的女子早已不在那里,窗外一墙凌霄花正红红火火,艳丽地开在这大好的秋日暖阳下,宛如一支唱彻云霄的嘹亮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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