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说

妈妈是家里的长女,姐弟三个,不多!比小舅舅大很多岁!外婆在在小舅舅还未断奶时便撒手而去!那时妈妈已经嫁给我爸爸了。爸爸娶妈妈时据说是穿着长袍的很是文质彬彬!

长姐如母。外祖母年事已高带不了哭闹的小舅舅!爸爸和妈妈就把小舅舅带回我们家了!所以,妈妈生了我们兄妹六个,却带大了七个!妈妈走的时候,小舅舅和我们一样号啕大哭!

妈妈年轻时很漂亮,我曾经在表阿姨家看到过妈妈穿着斜衣襟的衣服宽宽大大裤子的照片(那裤子就像现在的阔腿裤,我一看到就很喜欢,已经拥有了很多条了)只是很可惜,出于从小培养的严格家教不拿别人家的东西所以我没能拥有妈妈年轻时的照片!为这事还后悔了很久!

妈妈生我的时候难产,生下我就昏迷了!大人们都忙着送妈妈去医院抢救了!大姐比我大十几岁,爸爸出门前交代大姐要照顾好刚出生的我,可是此时大姐战战兢兢的握着她的拳头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和我们隔了一道以木板为墙的大妈让大姐从床上抱起来已经口吐白沫的我!那时候大雪纷飞,我只是被棉袄略微的裹住然后一个人在被窝里!大妈一看,要命了,这孩子呼吸微弱身上发凉发紫!好在农村里炉火是最不缺的,于是我被大妈用手托着在炉火上给我加热!就这样我被烤活了!后来我四五岁时头发还是稀稀拉拉的几根黄不拉几的在头上飘啊飘的!大妈会经常的看着我黄毛草一样的头发说这丫头是不是当初被火烤坏头皮了!

那时家里条件差,村里其他人的条件也都差不多。我们难得难得有零食吃的,有时候爸爸会带回一些为数不多的糖果!把我们姐妹几个乐得,只是哥哥从不吃,他说男子汉不吃糖!妈妈总会让我分出几颗给隔壁的堂姐送去!

我的童年好像充满了野性,和男孩子一样到处跑,下水捉鱼抓螃蟹爬树摘野果!每每出门前妈妈说:记得吃饭要回来咯,要是赶上别人家在吃饭,记得千万不能盯着饭桌看,即使别人叫你吃也不能!(侯吃鬼最丢脸的)交代好才放我出门!好在我们几姐妹从未随便在别人家吃饭过,一到饭点飞一样跑回家,妈妈也从未在吃饭的时候找我们过!

那时候家里要是做点农具,是要请手艺师傅上门的,有木匠师傅,篾匠师傅,还有ku桶师傅(打不出这个字,拼音代替)请手艺师傅干活,就会准备好酒好菜的!每每在烧饭时妈妈说:等下吃饭时让师傅先吃,你们先到外面玩一下,也别围着桌子转!后来家里来了客人,我们几个也是在吃饭时不见影子!尽管我们姐妹几个吃相都很好!妈妈说:这是对手艺师傅的尊敬!

当然等他们吃好了,我们再吃时,妈妈会从碗柜里捧出一些另外为我们盛好的菜,和桌子上没吃的时候一样!

我在“爸爸说”里提到过,我爸爸每次吃饭都是最迟一个才吃!爸爸出去干活时有时候很迟才回家,妈妈早早的烧好饭温在锅里等爸爸!即便我们几个饿了也会弄点别的让我们先垫垫饥。等爸爸回家,洗好手,坐那里抽烟,妈妈再给爸爸泡上一杯热茶,!然后才开饭!妈妈说:一家人要大家都到齐了才好开饭!

妈妈读了没几年私塾,据她自己说,那个私塾先生很凶经常拿着戒尺打他们的手掌心!后来我发现妈妈给我们做衣服的时候从不用尺量,而是用大拇指和中指伸开比划比划就可以了!我那时候淘气的稀奇古怪!要是看见竹杆上晾着妈妈洗好的被面子(那时候不用被套,用被里被面缝合)那被面子很好看的,又大块!刚好可以给我当披风批在身上,学着戏曲里的人物,嘴里还叮款叮款的给自己配乐。有时候爸爸会坐在石阶上一边抽烟一边看着我闹!也不阻止我!后来我想他是在享受着小女儿的自导自演吧!等妈妈发现时,干净的被面已经被我拖的的不堪入目了。

后来妈妈拿出一块比较新的叠的方方正正的打开有抹不平的折痕四周还有流苏的颜色也是我喜欢的粉色的方巾给我。要知道那个年代,这东西绝对是奢侈品!我迫不及待的接过来就往脖子上挂,心里想着这下可以在小伙伴面前显摆了!妈妈用手理好我乱糟糟的头发说:这是她结婚时外婆给她的!

再后来我上学了,那个饭还没咽到肚里就到的学校!每天早上,我都能有一个水煮蛋放在口袋里,上课时会捏捏它,下课一剥就好吃!妈妈说:上学了,加点营养!

再后来我大了一些,妈妈老了一些!我开始顶嘴,甚至和妈妈对着干!很少和妈妈说心里话,总是一个人躲起来想自己的心事!有时候还表现的不耐烦,每每这个时候妈妈总是说:等你自己做了妈妈就能体会了!

上班以后,会给妈妈爸爸买些吃的穿的,妈妈总是说:钱节约点用,自己存点起来不用老是给我们买东西!女孩就要有女孩样,要做到人前人后都让人夸奖!不要笑起来咧个嘴,坐有坐相,走路腰杆挺直……

最后,我还是在婚姻上和妈妈唱了反调……………………


妈妈在我结婚前夕给我准备了很多的手工鞋,我婆婆全家人都有!不知道她戴着老花镜一针一针的熬了多少个夜晚!熬的头发都白了!熬的走路也不利索了!

妈妈在头一晚上对我说:明天就嫁了、公公婆婆叫你时要快快答应、细细说!和姑嫂相处要多种花别种刺!人前人后不说别人的事!邻里相处多说家人的好!

我结婚那天和我出生那天一样漫天飞雪!

再后来,我每次回家,都会和小时候一样粘着妈妈,妈妈走哪我跟哪,说不完的话!饭量也会好的出奇!总是赖着不肯离开!

离开时,妈妈总是说:这个带点去那个带点去!然后系着围裙送我们!一段路又一段路!我不敢回头看,因为一回头,妈妈肯定还站那里还是那样的姿势!

后来听姐姐说,妈妈经常为我担心,和爸爸整夜整夜的说我!她知道我过的不幸福!尽管我从来没有在二老面前表现过!

那个午后接到表妹的电话

“永远”原来是这样的撕心裂肺的痛

我怎么也捂不热妈妈的手

怎么叫也不答应我一声

任我们几个山崩地裂

妈妈你好残忍啊

怎么舍得就这样离我们远去

送妈妈走的那天很冷结了很厚的冰


那天,小姐姐洗着那张充满了岁月痕迹的桌子,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说:以前人在的时候,我们都是来一下就走,都说忙没时间!现在人走了,都有时间了,都在这里了!可是你不在!


我们几个都瞒着爸爸偷偷的去看你过

爸爸也瞒着我们偷偷的去看你过



然后我在某天下班回家路上看见一非常像你的老太太,我就跟着她后面一直走,看她进了小区才折返回家!然后的几天我都会守着那个时间那个地点等着那老太太出现,后来小姐姐看见那个老太太也说像我们的妈妈,我两还一起上前去和那老太太说话过!

再然后爸爸跟你去了

再然后,我收起了所有的能让我想起你们的东西

偶尔的拿出来看看

顶针和锥子

这是我在整理妈妈遗物的时候,问爸爸要来的!上面那根绿颜色的布条还有妈妈的温度!只是那根锥子上的针不知道怎么就缩回去了!大概是累了,想歇歇了

还有这些

千层底

妈妈说:趁现在眼睛还看得见,多纳一些鞋底放着,以后只要弄个鞋帮就可以了穿了

太阳好的时候我会拿出来晒晒,抚摸着!

那个老花镜戴在鼻梁上满头银发的慈祥老人正坐在炉火旁一针一针的纳鞋底!

许多年后我会带着这些鞋底去找妈妈,给我把鞋帮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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