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昭君,我想记录我生活工作的点点滴滴,今天是我每日一篇文章的第1257天。
今天继续分享推理文学中的不朽之作,阿加莎·克里斯蒂的《无人生还》。昨天我们分享了阿婆的成就和生平,也说起了她在《无人生还》中开启的“孤岛模式”,还有“歌谣杀人”模式的首创,让《无人生还》故事性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
大家了解POV写作模式吗。这个词语看着很高端,其实很简单。POV英文名称是Point of View,中文翻译为“视点人物写作手法”,就是说在叙述同一件事情的时候,可以自由选取不同人物的不同视角来描述事件,加强叙述的灵活性。
举个例子,就好比一部电影,导演将摄影机分别装在男主角身上,女主角身上,男配角身上,女配角身上,将他们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不同的画面进行拼接,不断切换。
切换不同的视角,展现每个人物对于同一个事件的不同看法就是POV最大的优点。经典的童话故事《小马过河》中明明是同一条河,对于健壮高大的老牛来说,河水就是很浅,刚刚没过小腿而已。但是对于瘦瘦小小的松鼠来说,水就深得不行,它可能掉到水里,随时都会被淹死。
同一个事物,在不同人的眼中就会呈现出不同的状态。奇幻神作《冰与火之歌》每章节的名称,都是一个人物的名字,对应的就是这个人物的内心,写的就是这个人物的POV。
《无人生还》就遵循了这样的POV写作方法。这一创造性的写法,打破了过去侦探小说中传统的全知视角和第三人称的有限视角相结合的方式进行叙事。小说中的第三人称视角是不断地进行转换的。
在小说的第一章有八节,每一节都是一个人的内心独白,也就是阿婆向我们展示这个人物的POV。文中有一段女教师维拉的POV,是登上印第安岛前,乘坐火车时,维拉最为丰富的内心活动。那段内心独白缓缓道出了只有维拉才知道的秘密。
我们都知道,人不会对自己说谎的,所以维拉现在所想的就是百分之百的事实,她曾经害死过一个叫做西里尔的男孩,那男孩在水中忽上忽下,这也为后文维拉犯下的罪恶做了铺垫。
“在不准吸烟的车厢里,埃米莉·布伦特小姐像往常一样挺胸直腰地坐着,虽说65岁了,她还是不甘苟同斜倚侧靠的那种懒洋洋的劲头,她那位古板老派的上校父亲,尤其讲究举止仪表。看看现在这一代!瞧瞧这个车厢里!尤其在哪都一样:放荡,不知道害臊……”
这段原文则是在展示老修女布朗特的内心,是老修女的POV,她和维拉在同一时间坐在同一个火车里,也有着自己丰富的内心活动,短短的几个形容词就写出了老修女的保守古板,这也为后来她因为自己的脾气秉性,害死泰勒的事件埋下伏笔。
通过POV的叙述方式,频繁切换,使得小说中的每个人物都不再是单一片面的人物形象了,而是都拥有了极其复杂的真实内心活动。人物的差异性更大,人物的属性更逼真了。读者可以随着故事的发展,随时进入小说中的每个主要人物的心理,可以和小说人物共享当时的情绪和感受,也可以体会到不同的性格和价值观。
还有更加重要的一点,《无人生还》中POV的存在,成了作者故意挖下的一个陷阱。举个例子,《福尔摩斯探案集》是以福尔摩斯的助手华生写下的日记为主要的呈现方式,也就是说在这个系列中,我们只能看到华生的所思所想,叫主角福尔摩斯怎么想的,怎么推理的,也只能通过福尔摩斯的语言行为来了解,我们是看不到福尔摩斯内心的。
所以《福尔摩斯探案集》就是华生的一个人的POV,但如果这个时候我们换个视角,直接切到凶手的内心,写一个凶手的POV,那没准就变成了“嘿,没想到吧,笨蛋福尔摩斯,我就是凶手。”这么一来,凶手直接在内心自曝,悬念也就不存在了。
《无人生还》它的高明之处就在这儿。故事一开始我们就知道凶手就在这十个人当中,阿婆也面面俱到的给我们描写了这十个“潜在罪犯”的内心,把POV大大方方地都放出来了,但即便如此,身为读者的我们,读完了每个人的内心想法,居然也无法推理出凶手是谁,甚至感觉每个人都是无辜的,都不可能是凶手。
我们只是通过这些POV得知,罗管家夫妇的确是为了遗产,故意不给他们的前主人及时吃药,害死了他们原来的主人。医生因为喝醉酒,神志不清的情况下,给患者做手术,害死了患者。
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教师维拉,为了她的未婚夫能继承更多的遗产,故意引导她的学生,也是未婚夫的侄子去深海里游泳,最后淹死。
老法官十分固执,不顾陪审团的意见,就认为自己判决的罪犯有罪,坚决判处死刑,被所有人嗤之以鼻,诸如此类。按这种内心的POV展示一遍,好像每个人都有罪,每个人也不可能去杀人,那到底谁是罪犯,谁才是暗中执行正义的欧文先生?
陷阱就此放下。在医生的内心活动中,我们也得知老法官不是个好人,因为医生早就听说关于老法官的流言了。他是一个极度个人主义的审判者,常常根据自己的好恶给罪犯定罪,这就表现出了老法官的顽固和个人主义,也让我们产生了一个先入为主的观念。
那就是老马官即便心里知道自己错了,也不会认错,所以当我们看到老法官沃格雷夫的POV,也自然没有怀疑,认为老法官也是一个有罪之人。
但是反转就在这儿,事实上,只有老法官的判决是正确的,陪审团的所有成员都被那个死刑犯给误导了,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只有老法官为正义坚持到了最后,也因此,老法官被人误会,却成了唯一一个没有犯下错误的人,也就成了制裁其他人的凶手,那个欧文先生。
但我们已经被阿婆之前的陷阱给带进去了,已经认为每个人都有罪了,以至于后来老法官自述自己是假死,是一个极端的正义执行者时,才会无比地震惊错愕,而老法官也是用这样的方式避过了所有读者的眼睛,成功地实施了一次不可能的犯罪。置之死地而后生,前前后后的转折也让人感叹,阿婆对于小说那种炉火纯清的掌控力。
其实在《无人生还》这本书中,存在着一个很大的争议,就是法官是否应该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终结所有人的命运。在这本书里,我们看到了社会中特别具有代表性的不同类型,不同职业的人物。可以说,阿婆就是把自己当时的各种社会乱象缩影,集中地展现出来。
从女教师维拉身上不难看出整个社会,对于金钱、权力几乎畸形的崇拜,从拥兵队长,退休探长身上,也能看到道德和法律缺失与沦丧。从修女的固执和偏见中,直接反映了宗教对男女自由恋爱的禁锢。
卫道士们可以用虚伪的道义杀人,每个人物犯罪的原因看似不同,实际上也都是源于看重自己,践踏别人,对于旁人生命极度地漠视。对自己的利益寸土不让,而整个故事中唯一的凶手老法官沃格雷夫,也不是一个绝对公平的正义执行者。
事实上,他完成这场近乎游戏般的杀戮,一大部分原因是出自自己的私心。在法官最后向警察说明作案手法的独白中,他毫不遮掩地说,死亡总能激起我的兴趣,我喜欢亲眼看见或者亲手制造死亡。从小时候起,我就知道自己对杀戮有着无比强烈的欲望。
正是因为这种幻想和欲望,让沃格雷夫从事了法官的职业,过去在他担任法官期间,他让无数的罪有应得的犯罪者领到了死刑,但那时候,他只杀恶人,只杀法律应该制裁的人,这一次的杀戮则完全改变了性质。法官将《无人生还》的剧本彻底地游戏化,娱乐化,杀人目的由维护正义的社会动机,转变为满足自己杀戮的心理需要。
所以,法官的正义不是绝对的正义,他也不是一个惩奸除恶的英雄。他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宣泄自私的杀戮情绪,他自己也成了漠视生命,不断制造罪恶的罪犯,所以到最后,他也无法活着离开印第安岛。
在罪与罚面前一切平等。登岛以后,一切罪恶都会伏诛。也许,在法官身上绝症,登上这座孤岛开始,过去那个正义的法官已经死去了,他失去了和外界最后的联系,也让自己进入了那样一个永远走不出“暴风雪山庄”。
当然,《无人生还》这本书还有很多很多要素可以解读,比如说在极端环境下的人性表现,对于法律和道德灰色地带的界定,法官同时充当正义的守护者和杀人凶手的两面性,一边救人于水火,一边杀人无形的本质心理等等,都是值得研究的内容。
可能就需要大朋友和小朋友一起多多读原著,也可以看一看改编后的相关影视剧,一定能带来更好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