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年轻时做过的一些事，在多年后想起来，会觉得当初的勇敢有点荒诞。
比如我在中考的那年，无法辨别爸妈对我的关心到底是真是伪，固执地在志愿表上填报了一所中专学校。那时一心为挑衅而自得其乐，当然没有想未来是什么模样，盲目而乐观的相信为自己做主的背后是一片天高地阔，结果看似风光的脱轨了三年便灰头土脸的回家认输，伪心夹起尾巴做人心里却装着埋怨和指责，都是他们不够重视惹得祸，否则我怎么会走了岔路呢。
最近，我即将离开家乡回北京，一家人坐在客厅里吃着西瓜闲聊，结果年轻时做过的糗事以想象不到的方式被老妈抖出来。
我念的初中，是全市最好的学校，几乎集齐了所有的学霸们。我们那届有9个班，初一下学期，学校抽调各班的前6名组成奥赛班，我的成绩一直在10名左右徘徊，偏爸妈对我寄予厚望，找了关系硬把我塞了进去。开学后的摸底考试，我就成了班上的吊车尾，那时的我既没演技也不擅长说话之道，只是每天跟老妈嚎啕：“让我回到原来的班级去吧。”
一哭二闹的套路怎么能撼动爸妈的决心，示弱不行我果断改画风，下课看电视半夜读课外书，迎面一股学渣气，举止完全失心疯。为了让气质凸显更彻底，我甚至对爸妈的话视而不见，老妈被我气得发抖，痛斥我大逆不道，我暗爽在心底还一脸无辜相。一个学期过得鸡飞狗跳，最终，爸妈做出妥协，我也终于卸下重担回到普通班。
但摆脱困境不等于放下偏见，初中的生活本就紧凑而枯燥，我经常被爸妈耳听明面，听得不耐烦了，就会跟他们呛声，抱怨他们不够尊重不够理解。类似的争执一直持续到我读完大学又读研，直到现在我结婚工作定居异地。
当初一心向往外出闯荡，拥有之后反而越来越想家。
年少时，我们怀着不耐烦的心情向好朋友分享秘密，相互吐槽抱怨父母管得太宽，当然该看的书一定会看，该写的作业一字不少，该复习的内容一篇不忘，该参加的考试一场不落。我们磕磕绊绊的成长之路，面对生活总有迷茫和无措，无力反抗又耍不了花招的时候，父母总会成为那只替罪羊，一心为我们着想的建议，灌进耳朵就成了啰嗦，含在嘴里味道苦涩难咽，面对父母的关怀总是一脸嫌弃和不屑。
时光荏苒，年幼的你我在父母啰嗦的关怀下渐渐长大，而提供能量的他们却佝偻了身躯渐白了头发。
当时日已过，我们最恣意挥霍的青春年华，也是父母最被辜负的岁月。
2
上个月，弟弟收到心仪公司的复式通知。
爸妈担心他失了平常心，叮嘱说，你就跟平时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弟弟点点头，然后订了车票，准备第二天一早赶去面试的城市。
早晨他刚打开卧室的门，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爸妈，显然他们已经醒了很久，为了不打扰他睡眠没弄出一点声响。
老妈跟弟弟说：“我和你爸爸闲在家里也没事，想跟你一起去逛逛，退休以后还没去旅游过呢。”她站在餐桌前摆着早餐说的风轻云淡，不显山不露水，以遮盖那份想遮风挡雨的心情。
走进候车厅排队检票的时候，爸妈攥着车票有些不知所措，弟弟拿着车票跟爸妈边讲边演示，终于带着他们坐上高铁。出站的时候，刚好是上班的高峰期，爸妈站在路边左顾右盼很久都没有等来一辆空车，弟弟在滴滴打车下了单，夏日的街头阳光毒辣，满头热汗的爸妈跟着弟弟坐车去面试，一路沉默，拘谨地像做了错事的孩子。
面试完，弟弟想带着爸妈去逛逛，可是他们却意兴阑珊地摆摆手说累了，想早点回家。
陪爸妈回了家，弟弟的假期也结束了，接到导师电话他马不停蹄往学校赶。
弟弟坐上车给我发信息，“姐，你不忙的时候就回趟家吧，爸妈好像心情不太好。”
我连忙答应。
晚上赶到家的时候，爸妈正坐在电脑桌前，他们在学习搜索信息。慢性子的老妈正在训斥急躁的老爸：哎呀，错了错了，不是这么操作的，你得先点开这个，再点下那里……
老爸连连点头，认真地在本子上做着笔记，老妈看到我立刻布置任务：“你来得正好，赶紧来教教你爸。”
我走过去，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做演示然后让老爸自己操作，看着他用鼠标点开搜索页面，眼睛牢牢地盯着键盘，食指笨拙地按着字母，用了两分钟才打出5个字，搜索结果一出来，老爸还有些不敢置信，后来自己慢慢地重复着操作几次才放松下来。
我忍不住悄悄跟老妈调侃：“以前我爸不是坚决不学电脑吗？”
老妈叹了口气，说：“别提了，我们出去一趟才发现这世界更新太快，坐高铁都不知道怎么检票，出了车站在路边傻等出租车，等了半天都叫不到一辆车，然后你弟在手机上点了点就叫来了一辆车，简直不可思议。我和你爸本来是想跟你弟打打气，谁知道一点忙没帮不上，还得让他照应我们。没有他，我和你爸根本都不敢走动，去餐厅吃个饭还要什么验证码，再不学点东西，我们只能找根绳把自己吊了……”
“哎呀，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不是还有我们嘛。”我挽着老妈的胳膊安慰她。
“你们各有各的事儿，我们帮不上忙就算了，怎么还能给你们添心事儿。”
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去安抚老妈的失落，只好转移她的注意力：“妈，你的手机呢，来来来，我来教你团购。”
时光不动声色，爸妈也是凡人，他们害怕衰老，但是更恐慌的是不能再为儿女遮风挡雨。这些有心无力背后，是爸妈加倍的小心翼翼，他们害怕自己成为我们的负担，在生活中无论有什么闪失，统统都认为是自己的错，与我们无尤，他们把百分百的关爱承包出去，在我们做决定的时候不会再用‘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来表达自己观点，他们接受着过桥经验无法再当行路指导的事实，只剩下一个独自失落的自己默默地承受着老去的无奈。
3
生活很残酷。
我们每天忙忙碌碌，忍受着命运的摔打，甚至尊严被踩得粉碎，也只是前行几步而已。
坐在无人的办公室里加班，躺在简陋的单人床上反省，痛恨自己进步的速度不快，各种负面情绪加身也我没想过放弃，因为我知道我不是无所依靠的，我有爸妈，他们是我的避风港。
也许我成功的速度赶不上爸妈老去的速度，可这并不妨碍我想要成为他们铠甲的决心，爸妈在为老去而恐慌，我们有义务变成小拐杖了。
加班的空隙给爸妈打个电话，刷朋友圈的时候先给爸妈的点个赞吧，挤出的假期少做规划多回趟家，你要知道拯救世界这事儿真是多你不算多，而帮妈妈洗碗的人却只有你一个。
梦想可以延期，爸妈却无法停止老去。我们着急逐梦也别忘记多陪爸妈，对他们撒撒娇发个嗲用行动说话：当你老了，我还是需要你的。
爸妈别害怕，你把我们养大，我陪你们变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