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优选C】上海的秋


院墙外的架子上,深绿的丝瓜叶子瘦了,像暮年老者的手,没了夏日的温润。藤蔓上耷拉着渐多的枯色,不是太阳晒干了的。

一晃,秋已渐深,就像我满头乌发里又多了些丝丝银色。日子像一页页书,你读,不读,到了钟点就会翻过,就成为以往。等你后悔时,已成记忆。

今年的季节似乎有些混乱,日子也是。春天,我们错过了花期,错过了踏青,错过了去田间看一抹鹅黄,错过了去河边捧一捧清新的河水,错过了人世间值得去看一看的美好。我们从冬一跃到了初夏,脚步不曾立稳,迎面又是无尽的苦雨,江被抬高,湖被加阔,心被吊在喉结下,人就被困在笼子里。

梅天一过,太阳火辣起来。我在家里呆了好几天,不是睡在床上的那种,大多数时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指在小小的屏幕划来划去,一根白色的数据线连在蔚蓝色的充电版上,一头连着看不见的时光。太阳站在门外明晃晃地笑。

我知道清凉的风也被蒸熟了,连院子里的大黄也钻到笼子底下,懒得发声。

终于立秋了。

立秋了。夏,占据着白天,还不肯放手。

行走在水泥路上,依旧如伫立在锅炉房旁。但,庄稼不说谎。糯玉米的棒子已掰完,没了果实的秸秆显得招人嫌,枯叶,苞衣乱糟糟的,如懒得梳理,蓬头垢面的女子。杂草乘机冒了出来,绿油油一片,连地沟也不留条缝隙,一付小人得志的样子,它不知道,伺候它们的锄头已准备好了。

还有茄子,叶子萎缩在头顶,露出的都是灰白色的杆子,弓的,曲的,像没穿上衣的老汉,骨瘦嶙峋。几只弯勾似的秋茄已不再像夏天的那般水淋,光洁,圆润,点点白斑、黄斑上了面容。

城里不知季节已变换,上海的秋只在乡下。上午去向阳,沿途见到三三两两的木槿花,枝干渐秃,叶子顶在枝稍上,陪伴着朵朵紫色的小花,如点点温暖化作淡淡幽香,悠悠在飘荡。花叶渐稀却暖暖相依,深情凝望,似在风霜来临之前化作最后一次的风情潋滟。

我没注意到它们茂盛期的模样,就像很多时候,失去才知道珍惜类似,只是我喜欢静默,花也喜欢沉默。沉默的我就不能安静地陪着它了。

迎阳路上的海棠,花已尽。满枝茂密的叶子还是翠翠的,给人一种美好,一份希冀,一眸清凉的感觉。路边的银杏林已现一抹抹鹅黄,预示着生机过后沧桑暮年的来临,待秋色深浓,黄色尽染,这一片片金箔般的叶子,便润透时节的浓郁。

那一方方稻田才是秋天的颜色,是庄稼人心里的底色,也是乡村本该有的底色。它们在秋阳下变幻,涌动,撞击着一颗颗随风汹涌的胸怀。

在秋日,我最喜欢的还是品茶。一个上午,我能静静的将一杯茶喝到无色无味。黄昏,或静立于院中,或去村边小河静坐片刻。看风闲闲的从门前掠过,抚摸着邻家水杉的枝头。貌似无语,但我能悟出风的叮咛,似要对那支支针叶慎重许下感恩,珍重。

人们常说身边无风景,那是因为我们无视身边的美好。不是景区,也有人世间最珍贵的时光存在。心有上苍和善,无在乎季节,无在乎春光秋阳。即便一块小菜地,也能品出一份温婉动人的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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